作者:怪诞的表哥
这次,就连李泌在内,都感到了惶恐。
他知道自己惹出大祸了,杨玉环一死,激怒了薛白,大唐是有可能变天的……
***
长安,升平坊,杜宅。
“出事了!”
这原本是一个安宁清晨,杜五郎还在睡梦中,却猛地被屋外的一声惊呼给吓醒过来。
他听得出来,那是他阿爷撕扯着嗓子在喊,如见了鬼一般。
要知道,便是当年柳勣案,杜有邻差点死在大理寺,也没有如此惊慌失措过。
杜五郎遂裹着被子便跑出屋来。
“怎么了?”
只见杜有邻头发也没梳,衣衫不整,光着脚站在廊下,正想要推杜五郎的门。
“变天了!你二姐触怒了圣人,李泌牵扯到谋反大案,元载也失势了,要变天了!”
“阿爷你在说什么?你脚冰不冰?”
杜五郎完全没听懂,只觉得阿爷这般混乱,实在是有失宰相的体统。
“朝堂已经乱套了,百官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次可能要牵连到杜家……”
杜有邻还在描绘朝堂的乱象,杜五郎越听越糊涂,只好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杨……杨太真死了。”
“谁?”
杜五郎一愣,先是有些不相信,接着脑子里乱作一团,知道事情严重了。
“怎么死的?谁杀的?”
“说是二娘杀的。”杜有邻声音透着惶恐,又带着些侥幸道:“也有说是李泌杀的。”
“别急,我去问问清楚。”
杜五郎才打算去把身上裹着的被子放下,院门外已传来一阵喧闹声。
很快,有人带着一众属下走进了院子。
“杜五郎,随我走一趟吧,有些事须询问你。”
“达奚盈盈?”杜五郎讶道。
“走吧。”
达奚盈盈态度平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命人带走杜五郎,又亲自去杜妗房里带走了所有的文书。
杜有邻见状,不由拦着达奚盈盈,道:“这是宰相府邸,不是你说搜就搜的。”
“杜公,我也是奉命行事,请莫让我为难。”
“达奚娘子,你与二娘也是相交多年。”杜有邻低声道:“实话与老夫说,到底出了何事?”
“事态到何等地步眼下还说不准,杜公不可妨碍公务。”
“是你出卖二娘吗?”
达奚盈盈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院门外,杜媗已赶到了。
“阿爷,配合她吧。”
“大娘,到底怎么回事啊?”杜有邻一见杜媗,连忙赶上前。
杜媗低声道:“二娘犯了大错,眼下杜家好好认错便是,切莫再起事端。”
“那二娘……”
“阿爷放心,有我在。”
杜媗安抚了杜有邻,却不保杜五郎,任他被带去,还与达奚盈盈承诺会助她尽快接手杜妗的所有势力。
***
杜五郎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东市的丰汇行,或是达奚盈盈的私宅,没想到却是一路进了皇城。
皇城西南隅,秘书监旁边,原本的司农寺草坊被分出了一个小衙门。
“进去吧。”
杜五郎抬头看去,只见这衙门上方挂着一个崭新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皇城司。
“嗯?这是什么衙门?我还没来过。”
“那皇城司大牢五郎也未待过了?”
“这么小的衙门还有大牢?”杜五郎不由好奇。
达奚盈盈却没真的把他送到牢房里,而是进了一间小官廨,里面已坐了一个青袍官员、一个宦官,还有一个铺着纸笔准备记录的吏员。
“杜五郎带到了,开始吧。”
“达奚都司请。”
达奚盈盈点点头,道:“杜誊,杨娘子的住处,是你透露给杜妗的吗?”
杜五郎一听,心里便知不好,有心想问一句“杨娘子是真死了?”却也知这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没透露。”
之后,达奚盈盈又公事公办地问了许多问题,最后让杜五郎在所有口供上按了手印。
“走吧。”
“这就好了?”
“嗯。”
“那我走了。”
杜五郎起身往外走去,可依依不舍地回了好几次头。
直到另外三人都离开了,他不由转了回去,向达奚盈盈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在学着当官。”
“啊?”
“打探民间消息的暗探,以前都是二娘随心所欲地安排,以后不同了,有了官身。”达奚盈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总之,尽力做些官样文章。”
“你替代我二姐做事了?”
“算是吧。”
“杨娘子真死了?我二姐派人杀的?”
达奚盈盈沉默了一会,还是答道:“就我目前查到的线索,确实是。”
杜五郎道:“不会的,我二姐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人吗?”
杜五郎挠了挠头,仔细一想,其实以杜妗的性格与野心,确实做得出这样的事,尤其是她与杨玉环从来就没多少交情。
可他终究还是得为杜妗说句话。
“二姐不可能忤逆陛下的。”
“争风吃醋,女人间常有的事。”达奚盈盈道:“你们男人只知妻妾成群的好,不懂女人忍受的苦。”
杜五郎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没想到这话却是风流成性的达奚盈盈对他说。
“我二姐人呢?”
“暂时幽禁在宫中吧。”
“陛下要如何处置她?”
“那我就不知道了。”达奚盈盈道,“我也很累。”
杜五郎问道:“当然累,可二姐那摊子事,你能做得下来吗?”
“我只管皇城司,也就是情报这块。”达奚盈盈道,“丰汇行则与国库合并了,由你大姐以及朝廷委派的官员接手。”
“大姐?”杜五郎道:“那陛下并没有迁怒杜家了?”
“嗯,让你来,也就是例行问话。”
杜五郎又问了几句。
忽然,他隐约想过来,好像把丰汇行归为朝廷一事,很早之前薛白就提到过,当时杜妗是极力反对的。
“都司,人都拿了。”
门外忽然有人说话,杜五郎转头看去,只见来的是施仲。
施仲以前是达奚盈盈的管事,如今却穿着一身漂亮的武袍,腰上系了玉带,通过玉带能看出他的品阶与四品下的官员相当。
“带五郎出去吧,一个个审。”
“喏!”
杜五郎被施仲带出去,很快便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外面一个个穿着锦绣之人被绑成串,沿着皇城大街往这边押来。
于是,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司,喃喃道:“这么小的衙门,装得下这么多人吗?”
前方有喊冤的呼声传来。
“冤枉啊,李泌造反与我们有何相干?”
“真不关我的事啊……”
杜五郎仔细看了一眼,认出了其中竟然还有楚王李俅。
然后他发现,被押过来的大部分都是李唐宗室。
他不由又回头看了看皇城司,这次总算意识到达奚盈盈如今掌握的权力。
由此推想,他才知杜妗原来有多大的权力……
***
回了杜宅,杜五郎坐在大厅上,喝了口水压惊,接着就愣愣出神。
还没清静多久,杜有邻就到了,因为心急,开口就骂。
“逆子,还不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爷啊,孩儿在想,现在出事未必是坏事,我们激流勇退吧?”
“又说要退,你怎么这么窝囊?”杜有邻道,“是不是有人冤枉二娘,她与陛下多……”
杜五郎喃喃道:“杨娘子死了,阿爷觉得是二姐还是李泌杀的?”
杜有邻抚须半晌,还是说了心里话。
“李长源为人方正,若非万不得已,不会动用行刺的手段。可二姐真敢做这等事?”
不用杜五郎回答,杜有邻也知自己那个二女儿一向胆大。
他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的宰相之位大概率要不保,叹息了一声,愀然不乐,自去书房写辞呈了。
杜五郎继续坐了一会,薛运娘却是过来,道:“郎君,有人想见你。”
“谁?”
“是博平长公主。”薛运娘小声道。
她们是在往东都的路上结识的,之后一直有所来往。
“唉,这种时候,我最好是不要见她的。”
杜五郎其实知道明哲保身,可终究是为人心软,最后还是答应了见李伊娘。
“臣见过长公主……”
“五郎万莫多礼,今日是我有事想请托五郎。”
李伊娘是在掖庭长大的,行事没有什么客套,开门见山便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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