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他对赌坊可熟悉了。
“李先生,这是?”
“哈哈。”
李白笑而不答,带着薛岿走进后院。
当即有人迎上前,一脸严肃地道:“先生真不能再随意带人过来了,万一暴露了……”
“不会的,你们的人都看着我。”李白递过一个酒囊,“来,喝几口酒,消消气,哦,这是雁门将士,薛岿。”
薛岿连忙抱拳,却迎到了一道诧异的目光。
“你就是薛岿?”
“我、我是名叫薛岿。”薛岿挠了挠头,感觉对方好像认得哪个薛岿,于是小声又道:“可我应该不是阁下知道的那个薛岿。”
“薛灵的儿子?”
“我……”
薛岿大惊,下意识退了两步,转头寻找着后门。
他身上已无分文,却没想到在这时节还遇到阿爷的债主,倘若对方要把自己交出去抵债,倒不如先逃了。
恰此时,有人从前堂赶了过来,道:“百户,有消息,私下向你说吧?”
“说吧,都是自己人。”
薛岿正准备逃,听得这“自己人”三字,不由一愣。
“北边有消息,王将军正从飞孤塞绕过来,需我们配合……”
***
天空中已甚少再听到雁鸣,雁门山顶上的积雪已经化去。
春日将要过去了。
而在骊山,西绣岭下则完全是另一番风景。
梨花开得正盛,歌声、曲声在梨树下响起,美人长裙招摇,比梨花还美。
华清宫外的椒园则是一片安静。
花椒通常是在夏末秋初成熟,因此这个季节是不会有人过问椒园的。
但,这日却是个特例,有龙武军的士卒突如其来地撞开了椒园的门,飞快地冲了进去,甚至把珍贵的花椒树枝都踩踏了一些。
“大胆!”有管理椒园的老宦官赶了出来,怒叱道:“你们可知此处是何……”
话到一半,他见到了来者当中为首的一人,连忙跑下台阶,问道:“陈大将军,你怎来了?”
陈玄礼大步而上,揽过老宦官的肩,俯到其耳边,低声问道:“那人呢?”
“在的。”
“真的?”
“正因他在,老奴方才还误以为是谁要来劫他。”
“带我去。”
椒园很大,那一排排的花椒树价值不菲,像是形成了一道道城墙,连陈玄礼也不敢直接劈踏过去。他们只能大步而行,一直走到了椒园深处。
路上,有两处地方都有守卫,防备十分森严。
前方终于有了一排屋舍,陈玄礼大步上前,站在窗外往里看去,看到屏风后隐约有个长发长须的高大男子。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道:“你们都下去吧。”
随后,他推开门,走进了屋舍,嘴里道:“阿训,圣人让我来看看你……”
屋中的男子正在吃着东西,闻言埋下了头,陈玄礼伸手拍在他的肩上,将他扳了过来。
只一眼,他惊愕了一下,瞳孔收缩,透出无比凝重的寒意。
眼前这人他认得,不是王忠嗣,而是龙武军去岁捉拿的一个死囚。
“出大事了。”陈玄礼喃喃道。
“嘿。”
眼前的死囚咧嘴讥笑,显出满口的黑牙。
出的事再大,他也只需要出一条命、一颗脑袋,值。
***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第一名信使已奔出了华清宫。
李隆基站在降圣观中,手持千里镜看去,可以看到那信使不停鞭策着跨下骏马,狂奔而去,像一颗流星一般。
镜头一转,能看到十里外的驿站,很快,他便看到第二名信使接了中旨,飞奔而去,可谓是“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
再远便看不到了,李隆基遂放下千里镜,显出眼中那无比阴狠的神情。
“千防万防,王忠嗣还是反了。”
其实他早就预感到的,很多年以前,当那个养子灭了突厥,他便第一次设想过倘若其人要造反会是如何。之后许多次,是因为亲手养育带来的情义,使得他放过了对方。
可惜,还是该杀。
这是李隆基收到消息,确认过王忠嗣真的逃出了椒园的第一反应。
他登得最高,手持千里镜看得最远,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真相。
很快,第二道中旨、第三道中旨……越来越多的旨意传出,飞驰各方。
当今大唐盛世,天下间有一千六百多个驿站,驿兵一万七千余人,另有驿隶两万余人。
唐律对他们甚是严苛,凡耽误行期,应遣而不遣者,杖一百;文书晚到一日杖八十,两日加倍,以此类推。平常时节还好,而一旦有军情,不论是寒风凛冽,烈日当空,或是倾盆大雨,他们都得背上文书袋,奔在送信的路上。
通往各个要地的路上,往往每隔十里到三十里就有驿站,一旦公文上写“马上飞递”字样,则是要求一天至少递出一百八十里,再快些则日驰三百里,最快为五百里。
“五百里加急!”
这一天里,这句话不知被喊了多少遍,上午时喊声还出现在骊山,日落之前竟已到了黄河边,等到次日上午,河东道河中府绛州闻喜驿的驿使已接了公文袋,沿汾狂奔。
第三日上午,公文袋到了晋州汾西驿,第四日中午,它竟已出现在了太原城内。
“太原府,河东节度副使、太原尹杨光翙以下诸官员接旨!”
衙署之中登时一片大乱,诸官员们纷纷赶到,把脑袋凑上前去,小心地打开了公文袋,取出密封的公文,展开来。
一道最为明确的命令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押王忠嗣回京,若敢反抗,立斩不饶。”
***
石岭关。
“五百里加急!杨府尹可在?!”
喊声传入城楼,杨光翙蹑手蹑脚地起身,从窗户边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两个看守他的军士正蹲在门外吃胡饼。
从这里能够看到关城内的情形,他看到有官员被放进城中。
朝廷的消息到了,还真是快。
杨光翙眼珠转动,准备回到榻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吱呀”一声,身后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来吧你!”
很快,杨光翙便被提到了城楼中的大堂上,只见过来传话的官员与驿使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们也是傻,什么差事都敢接。”
杨光翙路过他们时,忍不住踢了那官员一脚,以示对薛白的忠心。
目光偷瞥,王忠嗣手里正拿着一封文书在看,身上带着可怕的气场。
薛白道:“猜到那是什么了吗?”
“不……不是很确定。”
薛白遂从王忠嗣手中接过那纸文书,丢在杨光翙面前。
杨光翙一看,虽不出所料,却故作大惊失色,忙道:“这绝不是我告的状,我是禀奏安禄山反了!”
“知道让你来做什么吗?”
“我一定稳住局面。”杨光翙心中暗想,倘若能借此事回到太原城,安全能更有保障,当即大表忠心,道:“我一定稳住太原府官员,哦,还有天兵军,一定稳住。”
“倒不傻。”
“那我回太原……”
薛白听着笑了笑,杨光翙吓得连忙住嘴,不知所措。
“去吧,我派人送你去。”薛白却还是做了安排,道:“刁丙,你带人随杨府尹走一趟,保护好他。”
“郎君放心,我懂怎么做。”
薛白做这些安排时,王忠嗣并不过问,直到旁人都退下了,他才问道:“还能拖多久。”
“也许圣人有十二道金牌呢。”薛白开了个自己才懂的玩笑,才道:“眼下还能瞒着士卒们,但只怕要不了几天,军心就要乱了。”
“你说过,之所以一次次救我,是不希望让安禄山得了河东。”
“是啊,眼下就看王节帅大展神通了。”
王忠嗣没了往日的自信,道:“我怕万一辜负了你的厚望。”
虽说圣人的反应是他早就料到的,可心里的失望却还是让他难以避免地受到了打击。
薛白想安慰王忠嗣,但分析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来,干脆随口说道:“一直以来,我保河东的办法就是救你,知道为何吗?”
“大唐名将不知凡几,我已经不堪用了。”
“但我听过一句话。”薛白道,“那句话是‘只要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在,安禄山必不敢反’。”
王忠嗣轻呵了一声,连他都不明白薛白对他的信心是从何而来的,心中暗忖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四镇节度使了,那是圣人给的,圣人也能收回去。
可他还是只能振作起来,想了想,道:“还有烟花吗,今夜就点起来。”
“给王难得信号?”
王忠嗣起身,戴上头盔,看向薛白,笑问道:“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吗?”
“安禄山也会这般想。”
王忠嗣说着,出了城楼,走到墙垛边眺望着安禄山的营地,在那里有八千曳落河,以及更多的壮士。
至于他,麾下已没有那么多的将士了,连天兵军也有背离他的可能。
他问自己到时还剩下什么,大概是一颗忠心、一颗壮胆。
第408章 塞上燕脂凝夜紫
三月下旬,杨齐宣随着吉温押运粮草到了石岭关前。
这正是晋中北天气最好的时节,忻州之地古称“秀容”,可见其风光。杨齐宣不由想到过去李十一娘常说有朝一日要离开长安到北都来游玩。
可惜,他如今的妻子已是安氏,论块头有三个李十一娘那么大。
“想什么呢?”吉温一巴掌将他从过往中拍醒,道:“你还没见过曳落河的主将李归仁吧。”
“曳落河是什么?”
“府君精挑细选的私兵,精锐中的精锐,李归仁更是府君的义弟,见到他不可得罪了。”
听着吉温那带着口臭的述说,杨齐宣脑海中逐渐形成了一个粗鲁、跋扈、杀气腾腾的突厥大将形象,吓人得很。
终于,队伍进入了安禄山的大营。
“看,那片营地就是曳落河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盔甲、战马,我们最好的一批粮草也要运过去,走吧。”
营地里帐篷很齐整,一群光着膀子的巨汉们正在摔跤,一个个膀大腰圆,手臂的围度感觉比杨齐宣的头都大,互相砸着对方,发出“嘭嘭”的大响。
杨齐宣不敢看他们,生怕被拉过去砸得稀巴烂。
上一篇:祸绝诸天从东方不败开始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