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的表哥
“彩屏嫁过去两年多,已生了两个儿子。”
“是吗?”薛白有些疑惑。
“怎么了?”
“我今日遇到广平王时,他正想从玉真观纳个妾。”
杨玉瑶原本还压着怒意,再听此一言,顿时玉面寒霜。
***
百孙院。
一大早,李俶便来到崔彩屏的屋中。
小儿子还在哭,宫人总也哄不好,崔彩屏正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那发脾气。
“谁又惹王妃生气了?”
“怎么?嫌我脾气不好?五姓女的脾气再大,总大不过你李家公主。”
崔彩屏有时确实有些心里不舒服。
五姓望族私下里连皇家都瞧不起,认为他们冒充陇西李氏。世上不愿娶公主而想求娶五姓女的俊才不知凡几。
而她是博陵崔氏嫡女,母亲是韩国夫人,在五姓女中都属于最高贵的。她及笄时,仰慕她的名门俊杰如过江之鲫。
结果被赐婚给了一个皇孙,终日窝在这百孙院里,除了生儿子就是养儿子,如何高兴?
但此时只抱怨过一句,她自己也知道有舍才有得,这桩婚事,求的是往后。
如今她娘家虽势大,还愿作为嫡妻与他同甘共苦、生儿育子,等到他登基为帝,她便是皇后,她的儿子便是储君。
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了,没与你置气。”崔彩屏稍放软了语气,道:“郎君今日怎过来了?”
李俶道:“听宫人说,你阿娘今日要入宫见圣人?”
“嗯。”崔彩屏道:“圣人邀我阿娘一道赏曲呢。”
“那能否带三娘一道去?再请你阿娘帮忙请圣人赐婚。”
“还不死心?”崔彩屏忍不住撇了撇嘴。
“此事对东宫颇重要。”李俶低声道。
“好吧,奶娘,你去与阿娘说一声,可好?”
“喏。”
崔彩屏的奶娘应了,转身离开,背对着皇孙时却是翻了一个白眼。
***
李俶说服了妻子,当即唤人去把李月菟领来。
兄妹二人在堂上说些交心的话。
“在宗圣宫,你也见过薛白了,觉得如何?”
“没在意。”李月菟道:“小妹自知不能作主自己的婚事,仔细相看了反而平添麻烦。全凭阿爷阿兄安排便是。”
李俶笑道:“你的心意当然也很重要,若你不喜欢,此事便作罢。”
李月菟心中一暖,看向兄长,道:“有阿兄这句话,足矣,小妹愿嫁。”
“那就好。”李俶道:“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薛白不仅才情相貌一等,人也有趣,你定不会后悔。我绝非只出于对东宫前景的考虑。你看旁的那些纨绔子弟,简直不成体统。”
“是。”
李月菟知道这都是事实。
大唐公主从来难嫁,眼下薛白刚有名气还好安排,等往后他中了进士,更不愿意娶她了。
“待你到了圣人面前,只需说你愿嫁,请圣人赐婚,可好?”
“多谢阿兄费心。”
李俶见妹妹如此听话,欣慰地点了点头。
“阿兄,小妹可以去看看沈氏吗?”李月菟问道。
李俶愣了愣,道:“好,莫太久了,待韩国夫人领你入宫。”
李月菟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说,起身往偏院走去。
“姑姑。”
“岧郎,你姨娘呢?”
“阿娘在屋里,岧郎去扶她出来。”
李月菟目光看去,只见五岁的李适转身跑回屋子,扶着他生母沈珍珠迎出来。
见了礼,沈珍珠便柔声道:“岧郎,你去读书,我与县主说说话。”
“好,阿娘。”
李月菟连忙让沈珍珠不必多礼,低声道:“阿兄什么都好,唯独不给你争个名份。”
“郎君事忙,该是忘了。”
沈珍珠是良家女入宫,生了长子,按理能得个封号,如今却依旧只是侍妾。
此事,李月菟有些看不过眼,叹道:“阿兄什么都好,唯独总是忘了你,这也忘了,那也忘了。我今日来想问问你有甚难处?”
“郎君待我极好,岧郎也孝顺,没有难处。”
沈珍珠回想着当年李俶对她的情意,心想道,他如今有难处,待往后他会对自己好的……
***
李俶在书房独坐许久,放下手中的书卷,疑惑韩国夫人竟还未派人来请李月菟一道入宫。
忽然,程元振急匆匆地撞了进来。
“王上,韩国夫人已经进宫好一会了……”
“嗯?”
李俶有些诧异,问道:“不带三娘,她便能请圣人赐婚吗?”
“是宫中来人了……”
程元振话音未落,几个身披红袍的宦官走到廊下。
“广平郡王,接圣人口谕!”
“孙儿在!”
李俶连忙整理了衣服,执礼接旨。
“圣人口谕,‘好个崽子,命你禁足,还敢上蹿下跳,再禁足你一年,这次哪都休想去,在家休养身心,善待妻子’。”
以唯妙唯肖的语气念过口谕,那宦官又道:“广平王,失礼了。”
李俶一愣。
接着,那宦官走上前,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不重,一点也不痛。
但这竟是代圣人打的一个巴掌。
“‘休当你那点心思藏得住!’这是最后一句口谕。”
恶狠狠的一句话之后,眼前的宦官赔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李俶愣了愣,连忙示意程元振追上去问,不论塞多少好处都把事情问清楚。
……
“王上,奴婢问了。”
“为何会这样?”
程元振犹豫着,低声道:“是韩国夫人进宫之后……”
“说。”
程元振其实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好,坏了广平王与王妃的感情。
但他还是说了,道:“韩国夫人告了王上的状,说王上冷落王妃。”
“我冷落她?”李俶大为诧异,脱口而出,“她有多妒悍,你知道吧?”
“妒悍”二字一出,程元振大为惊恐,忙道:“王上慎言。”
李俶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平息了怒气。
所有人都说他宠爱崔氏,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可知韩国夫人为何要告状?莫非是季兰子一事?她如何知晓的?”
程元振大惊,连忙道:“王上,奴婢有罪,但此事奴婢绝无外漏。”
“我明白。”李俶拍了拍程元振的背,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岂有不信你的?如今我被禁足,你帮我查。”
“喏。”
程元振大为感动,连忙趋步而出。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命途都压在广平王身上,待广平王往后一飞冲天,自然能带他鸡犬升天。
***
整件事并不难查,问了几个崔家的奴婢,程元振已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韩国夫人进宫前,见了虢国夫人。”
“哈?”
李俶再想到在玉真观前见到薛白,当即明白过来。
“薛白?他不愿娶三娘,罢了便是,我好心好意,他为何反过来害我?”
“王上一片真心待人,但薛白该是把季兰子视为禁脔,方才敢如此无礼放肆。”
“他?”
李俶有些讶异。
一介白身与郡王争女人,他还从未想过这种事。
脸上隐隐觉得有些发麻。
受的那轻轻的一巴掌,竟像是打进了他的心里。
不论如何,他这次都是伸着笑脸去拉拢薛白,反挨了一巴掌。
***
“啪。”
天还未亮,杜五郎打着哈欠爬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
今日是国子监岁试,通过了岁试,才有参加科举的资格。就相当于州县的贡试,但当然比贡试要轻松很多了。
屋中有人点起蜡烛,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不是在薛宅客房,而是在国子监号舍。
薛白也已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
“你不困吗?”杜五郎打了个哈欠问道。
“终于等到这天了。”
“是是是,岁试,春闱,入仕,其实入仕也没什么好的,你看我阿爷都已经倦了,每日去视事都嫌烦。”
“有志向就不会倦。”
杜五郎有些担忧,道:“你到终南山那么多天没来国子监,你能过吗?”
“别说傻话。”
两人收拾停当,推门而出,一路往太学馆,见到了太学博士郑虔、司业苏源明……国子监祭酒韦述则端坐在最上方,穿着一身紫袍,花白的长须飘然。
一众学子都大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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