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650章

作者:孑与2

  云初道:“这是自然,有破坏的,自然就会有修复的,前一场士子们造成的骚乱,正好促成了南城开发改造工程的提前进行,这不是很好吗啊?”

  刘仁轨诧异的道:“塞翁失马?”

  云初微微一笑,搀扶着刘仁轨向前走了几步路,安置他坐在铜牛底下的台阶上,两人沐浴在阳光下,云初叹口气道:“是塞翁失马,不过,这段时间,长安这个塞翁失马的次数有些多了。”

  刘仁轨点头道:“老夫知道这很艰难,你没有放弃,就是好的,当初,老夫在听到你剃发出家的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觉得长安完蛋了。

  还好,还好。”

  云初道:“转运使的活计不好干?”

  或许是太阳晒的缘故,刘仁轨满是风尘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边军的粮秣,营州大军的粮秣,在除夕到来之前,侥幸全部补齐。”

  听刘仁轨说的简单,云初却听得鼻子发酸。

  什么叫边军的粮秣,营州大军的粮秣侥幸补齐?

  所谓边军,是指从辽东一路向西,跨越高山,大河,森林,草原,戈壁,沙漠辗转到玉门这一线的所有大唐边军。

  什么叫侥幸补齐?

  是指这一线上足足三十七万府兵,辅兵,戊卒,徭役们需要的粮秣,被服,军械,战马,物资在眼前这个老汉的调配下,在半年时间里补齐了。

  而营州薛仁贵的正式大军所需的物资补给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十二万大军离开本就地域偏僻,物资匮乏的营州一路北上,去白山黑水间绞杀奚人,契丹人,到底需要多少物资供应,才能支撑一支十二万人的大军持续作战而不出问题?

  更不要说如何收集物资,如何运送物资,如何调配物资的工作了。

  如今,这些堪称史诗级别的苦劳,在刘仁轨口中说出来,显得轻描淡写的,像是老农刚刚完成了在农田中拔草的常务一般。

  “以前,应该有六道转运使,今年为何只有你一人?”

  “朝廷迟迟没有派人来,听说自从陛下病重之后,上官仪与皇后不合,皇后的令过不了中书,门下,而中书,门下的奏疏又得不到皇后的同意,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云初冷笑一声道:“刘公这边的公务得不到回答,长安这边的使者却一日三派的,不管是三省六部,还是皇后哪里都没有在斗争的同时,忘记长安。”

  刘仁轨没有理睬云初的抱怨,瞅着朱雀大街的尽头道:“上官仪死在了长安?”

  云初冰冷的道:“堂堂宰辅,被一介阉人当街斩首!”

  刘仁轨低下头咳嗽两声道:“苦劳不算苦,在洛阳交卸差事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苦。”

  云初低声道:“真的是血溅紫薇宫了吗?”

  刘仁轨低沉着嗓音道:“散骑常侍张茵,中书舍人薛度,工部左侍郎韩成,太府寺常奉林缘,司农寺少卿骨仆禄,还有新晋的一群所谓的北门学士,鼓噪着要上官仪辞相。

  侍御史温鉴几次呵斥,这些人不但不收敛,反倒当场殴打温鉴,随后,上官仪命大汉将军进场整肃朝仪,中书舍人薛度夺了大汉将军手中的斧钺劈砍上官仪……再然后,中书,门下,以及左右台的朝臣们纷纷出手……高高在上的大唐朝堂,就变成了血肉战场。

  老夫当时就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这群原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悍勇如狮的模样,几乎让老夫在一瞬间就回到了白江口战场上……

  最后,死了十一人,伤者无数。

  白玉柱上几乎被血染红,那么多的名臣勇将们在血泊中挣扎,哀嚎,宫中诸多侍卫冷眼旁观……这才是老夫最心寒,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云初虽然已经知晓了状况,现在听刘仁轨这个当事人再说一遍的时候,依旧有些寒毛耸立。

  “陛下就不管管吗?”

  “陛下头疾发作,早在事发之初便被寺人,宫娥簇拥着去了寝宫。”

  长安暖暖的太阳照耀在两人身上,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又过了一阵子,刘仁轨又道:“朝堂上的厮杀,不出半日就蔓延到了城中,公卿贵人们的家将,家丁,家仆们明火执仗的踏上街头,寻找与自家官人有嫌的对手,见面就是厮杀,一时间,洛阳城里黑烟滚滚,杀声震天……”

  云初又道:“太子呢?”

  刘仁轨道:“就是太子率领三千铁骑进了洛阳,厮杀才平息下来了,太子在我等一众老臣的陪同下去了上阳宫觐见陛下,获得陛下首肯,拿到了监国之权,平息了朝堂纷争,老夫这才得以回到长安。

  怎么,太子在洛阳的事情你不知晓吗?”

  云初摇摇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太子的,就辞掉了太傅的差事。”

  刘仁轨叹息一声道:“你该去洛阳坐镇军中的。”

  云初摇头道:“该去军中坐镇的是裴行检,不是我。”

  刘仁轨皱眉道:“为何?”

  云初道:“陛下选的裴行检,没有选我。”

  “为何?”

  “陛下应该是担心我去了洛阳之后,太子会行玄武门旧事。”

  “谁来宣读的旨意?”

  “没人来给我宣读旨意,给裴行检宣读了。”

  “所以,你就在长安主持城南改造一事?”

  “是啊,人不能闲着,刘公方才还说这世上总该有一些人干点正事吗?我现在干的就是实打实利国利民的好事。”

  刘仁轨长叹一声道:“陛下开始防备太子了。”

  云初道:“你不如说陛下开始放纵皇后了。”

  刘仁轨道:“虽然病重,陛下依旧没有当太上皇的心思。”

  云初道:“这是没办法的一件事,毕竟,高祖皇帝当太上皇是一个什么场景,陛下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可不想学高祖皇帝那般,躲在太极宫里没完没了的生儿育女。”

  刘仁轨摇头道:“前年的这个时候啊,大唐还是繁盛无敌的好场面,一场泰山封禅回来,清平世界就变成了如今这般萧条模样。

  好在,太子监国,洛阳平定了。”

  云初搀扶着刘仁轨站起身指着朱雀大街尽头的工地道:“那里将要修建一座万国颂德天枢,高一百四十六尺,重两百万。”

  刘仁轨嘟囔道:“有啥德可颂的呢?”

  云初笑道:“大唐内乱是内乱,外边的人必须称颂大唐不杀之德!”

  刘仁轨一边查看着一头铜牛腿上的擦痕,一边吐口唾沫在上面用手帕用力的擦拭,口中还埋怨道:“你好像对洛阳的事情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一些欢喜?”

  云初嘿嘿笑道:“长安才是我的家。”

  刘仁轨擦拭了半天,见去不掉铜牛腿上的擦痕,就对云初道:“你这般人物就该放眼天下。”

  云初笑道:“该放眼天下的是皇帝,不是我啊。”

  刘仁轨回头瞅瞅跟在身后的温柔跟狄仁杰道:“可惜了。”

  温柔笑道:“没关系,我们惯会收拾烂摊子。”

  刘仁轨听温柔这样说,原本阴郁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指着南城中一些被大火烧成瓦砾堆的废墟对狄仁杰道:“城中放火,乃是大罪!”

  狄仁杰道:“周兴正在处理。”

  刘仁轨寿眉紧蹙,不满的道:“撵走此人,长安城容不得这般阴暗的毒虫存在。”

  狄仁杰道:“周兴已经在收拾行囊,两天后就会离开长安,去洛阳为自己请功。”

  刘仁轨瞅着云初道:“你真的不打算去洛阳吗?”

  云初摇头道:“不去。”

  “为何啊,此时,太子最需要你帮忙。”

  云初见左右无人就低声道:“陛下病归病,跟龙驭宾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刘仁轨道:“可是,这一次陛下病的很是凶险,听说,左眼已经失明,头疾一日发作三次。”

  云初瞅着刘仁轨道:“老神仙说陛下年过知天命很容易,若是调养得当,耳顺之年也不是不能。”

  刘仁轨摊摊手对云初道:“那就老实在长安待着吧,好好修建长安才是正经。”

  云初道:“谁说不是呢。”

  刘仁轨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指着云初三人道:“看好长安大门,别让蛇虫鼠蚁这些脏东西跑进来。”

第一百零五章 都是小人心思

  迎接刘仁轨回来,是云初,温柔,狄仁杰三人去迎接的。

  转眼间就到了送周兴离开的时候,云初率领长安城大小官吏一起送行,可谓隆重。

  刘仁轨回来的时候,轻车简从。

  周兴走的时候却是浩浩荡荡的。

  看着百十个戴着锁链,扛着大枷的罪囚,云初过去挨个跟他们告别。

  说起来,这百十个人里面,他认识的就有八九十。

  以前的时候吗,大家没有少在一起饮宴,投壶,作诗啥的,转眼间,这些昔日华堂的座上客,已经沦为阶下囚了。

  云初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份干粮,还有寒衣,算是全了大家认识一场的情分。

  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他才敢给这些送别,给这些人一点帮助。

  好多罪囚见到云初的时候,就想大声的求救,可惜,那些可恶的狱吏们却用麻核塞着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求助无门。

  看着云初在忙碌,周兴笑得跟猫头鹰一样,对沈如道:“这些都是必死之罪囚,君侯这一片好心恐怕是便宜了那些狱吏。

  沈如叹口气道:“既然都是必死之人,路上就不要折磨他们了。”

  周兴笑道:“不看卷宗,各个都是正人君子,看过卷宗,各个都该杀之而后快。”

  沈如吃惊的道:“没有这么严重吧,周氏庭言兄,为官清明不说,还仗义执言,曾经为治下一农夫与大理寺周旋,久经周折才查明那个农夫是冤枉的,此事在坊间被传为美谈。”

  周兴瞅着沈如道:“你既然听了坊间美谈,那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农夫的妻子,两个妹子,都成了他家的女使这件事吧?”

  沈如道:“这就是那个农夫请他出手拯救的代价?”

  周兴摇头道:“不是。”

  沈如诧异的道:“那是为何?”

  周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你猜!别以为本官审理过的案子都是屈打成招,有一些确实是这样,可是,本官可以向你保证,这一百一六人中,就六成本就该杀。”

  说完,还笑嘻嘻的看着沈如。

  看的沈如汗毛直竖。

  云初给罪囚们送完礼物之后,来到周兴身边道:“长安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周兴大笑道:“这些人不是你长安门下士,等下次清理你长安官场的时候,君侯再说这句话不迟。”

  说罢,就冲着押送罪囚的刑部捕快们大声道:“起解!”

  于是,在捕快们挥动的鞭子的驱使下,那些口中塞着麻核,脖子上套着大枷,双脚拴着铁链的罪囚们呜呜呀呀的叫唤着,双眼流泪,离开了明德门向洛阳而去。

  此一去,恐怕再无回归之日。

  等周兴率领的队伍走远了,云初就转过身瞅着自己麾下的官员们道:“看到了吧,不想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就不要犯事,就算是一定要犯事,也不要被捉住,如果事发被捉,就不要喊冤。

  我这里能给唯一的帮助你们也看到了,那就是——可杀不可辱!

  今天回去,赶紧把你们不小心犯下的烂事情都整理一下报上来,能挽回的挽回,能消弭的赶紧想办法消弭,千万不敢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蠢事。

  三天时间,在这三天内报上来的,老子亲自处理,能帮你们背的黑锅老子背,能帮你们一把的老子出面帮。

  可有一条,错过这三天之后再出来的烂事情,老子不管!”

  张甲听了县尊的话,面无表情,倒是沈如这里的额头见汗。

  当然额头见汗的绝不仅仅是沈如一个……

  所以,云初决定接下来的三天里,自己啥事都不干,就是等着,看看这些人对自己的信任到底有多少……

  云倌倌在云家的第一天,就知道云家的家主是谁了。

  第二天,就知晓云家家里说话算数的人是谁了。

  这才第三天,她就知晓云家地位最高,权势最大,钱财最多的人是娜哈姑姑了。

  所以,她就决定,好好的孝顺家主,乖乖的听主母的话,好好的抱住娜哈姑姑的大腿。

  在以后的几天里,她每一天都有新的认知。

  云家还有一个常住的公主,听说是内定的云氏下一代大妇,不过眼前不在家,在太子那里做事,好像是防止别人毒死太子。

  没见过面,也不知道是个啥样的人,不过,既然是公主,就不是啥好人。

  云瑾哥哥一看就是一个喜欢当别人哥哥的,也很有哥哥的样子,这个好对付。

  云锦姐姐是一个爱漂亮的,除过好看的东西,其余的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每天把脸洗干净,穿上干净的衣衫,云锦姐姐说不得就会喜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