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一行人来到太医院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说起来也奇怪,老百姓们排队的时候,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今日专门给官宦人家接种痘苗的时候,却因为一个排队问题,就已经吵吵许久了。
没有人愿意排在后面,不是因为痘苗短缺,而是人人都觉得排在后边是一件极为没意思的事情。
虽然没有大声吵闹起来,不过呢,看各家的马夫一个个跟吞了火药一样的危险驾驶,就知道排队这件事非常的不符合他们的习惯。
太医院跟所有医院一样,都有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后门的。
云家的车队从后门驶入之后,虞修容就看到了一大群的各种夫人,其中以英公夫人徐氏为中心,围着老多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在小声的讨论牛痘这个神奇的东西。
虞修容下车带着孩子们见礼,当然,李思是等着别人上前跟她见礼。
虽然安定公主的封号听起来像是一个死孩子的封号,可就是这个封号,注定了李思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高出一个等级。
虞修容并没有跟这些夫人们盘恒太长时间,因为跟老神仙有约,就带着一长串孩子径直去了太医院的办公区。
来到老神仙的办公室,正好看到一身白色医者装束的太子李弘正弯着腰听老神仙教诲呢。
李思嚎叫一声,就快跑两步,然后一个纵跃就猴在了李弘的背上。
李弘觉得在老神仙面前这样很是失礼,就把李思从背上撕下来,推到老神仙面前道:“道长,我总觉得她应该是有点毛病。”
第五十八章 拼长度不拼高度的李思
除过还是一如既往地蠢之外,李思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毛病,只不过因为天葵来了,从一个愚蠢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少女罢了。
在大唐,女孩子天葵至,就表示已经成人了,这个时候就要为她准备及笄礼。
及笄礼一般是在十五岁的时候举行,不过,皇家女子一般出嫁的比较早,只要天葵到来之后,只要时间合适,就可以行及笄礼了。
虞修容早就把李思的事情上疏给武媚,就等着皇后安排人,安排场面告诉世人皇家有女初长成了,如果有愿意跟皇家结亲的人家,就可以向皇家提亲了。
不过,向皇家提亲这种事一百年都遇不到一个,尤其是大唐的皇家公主,谁尚公主,谁倒霉。
一般都是皇帝暗戳戳的指定了人选,那家倒霉催的就只好强颜欢笑的上本求亲。
武媚收到了虞修容的奏疏,却没有片言只语给她,好像真的已经放弃了李思。
这明显是不符合皇家规矩的,别说李思是皇帝皇后所生的嫡女,就算是李治不小心在外边留下的风流种,也不可能就这样不闻不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虞修容跟李弘说起这件事,李弘却没有感到太惊诧。
对于子嗣这个东西,他的父皇好像不怎么看重,只要看看在李弘出生前诞生的几个儿子的下场就能窥见一二。
以前的庶长子,太子李忠,李忠是唐高宗李治庶长子,母为宫人刘氏,显庆五年,坐罪废为庶民,迁居黔州,囚禁于承乾故宅,听说快死了。
庶子李孝,是李治第二子,母为宫人郑氏,显庆五年除王爵,就任遂州刺史,目前虽然还没有死,不过,就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庶子李上金一出生就册封杞王,遥领益州大都督,出任寿漉二州刺史。
显庆五年坐罪除爵免官,安置于澧州。去年迁沔州刺史,在洞庭湖畔钓鱼呢。
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当初持节雍州牧,封雍王,自从萧淑妃坐罪自杀之后,他就变成了袁州刺史,去年变成了永州刺史,那个产剧毒之蛇,如今,李弘就在等李素节被毒蛇咬死的消息呢。
至于萧淑妃为李治生的两个女儿,义阳公主跟高安公主,如今还在长安掖庭宫里整日里洗永远也洗不完的衣裳呢……
有前面这些子女的例子在,李思躲在云氏被娇生惯养的不比公主差,只要武媚不提起,李治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叫李思。
李弘仔细地看了李思好一阵子,最后遗憾的叹口气,满脑袋都是他带来的首饰的李思跟旁边的云锦就没有办法比,也没眼看。
总体上就是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尤其是鼻头微微上翘的样子让李弘没办法接受,他见过很多鼻子微微上翘的女子的可爱女子,唯独在李思这里就变成了冒傻气。
两只眼睛里只有吃到好吃的食物的喜悦,看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任何灵动之气。
她身边的云锦就不同了,那就是一个人间的小精灵,老天似乎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跟李思坐一起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李思可不管哥哥怎么看她,还调皮的摇晃一下脑袋,挂在耳朵上的两只猫铃铛就丁丁当当的响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妹子,李弘就熄灭了要把她带回洛阳的想法,觉得像她这么傻的人,只有在云家才能过的这么舒服,如果回到洛阳皇宫,就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傻样子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不过,李思的公主府,李弘还是要为妹妹争取一下的,而且,公主府必须落在长安。
有了决断的李弘吃起饭来速度就快了很多,他初来长安,还有很多的公务需要处理。
尤其是那十二支跟着自己离开洛阳的人马,还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以前,李思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属于第一序列要完成的事情,现在,只能排在公事之后了。
这一桌子上的人都是人精,当然,李思除外,除过李思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看出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李弘已经想好了如何安排李思。
吃完饭后,云初跟李弘坐在石榴树下喝茶。
“对李思这个孩子不要太冷漠了。”
“我知道,毕竟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公务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没有必要拿出一万分的精力去应付。
李思今年十三了,等这孩子开始慕少艾了,你这个哥哥就会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掉。
别等到你处理完公务了,再回头想要跟自己心爱的妹妹亲近的时候,忽然发现人家不需要你了,那就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李弘笑道:“我一直在。”
云初叹口气道:“娜哈也一直在,只是如今在佛国,我有时候很想她。”
李弘皱眉道:“大丈夫岂能儿女情长。”
云初瞅着李弘那张年轻的过份的脸道:“没有儿女情长的人不算人。”
“师傅,帝王也需要有情吗?”
云初笑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李弘道:“我的时间总是不够。”
云初笑了一声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
李弘无奈的举起茶杯跟师傅一起饮茶,他忽然发现,自己学的东西,有一些开始跟师傅教的起冲突了。
以前,他相信师傅说的都是对的,现在,需要衡量着来看。
云氏全家刚刚把李弘送走,李思就把脑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珍贵首饰全部摘下来,随手丢在崔嬷嬷的手里,摇晃着耳朵上的两颗铃铛问崔瑶。
“师傅,我看起来很蠢吧?”
崔瑶笑着捏捏李思上翘的鼻尖道:“好啊,你越是显得蠢,以后的日子就越是好过。”
李思笑道:“云瑾,温欢,狄光嗣他们也觉得我蠢,处处让着我呢。”
崔瑶搂着李思的肩膀嘿嘿笑道:“我告诉你啊,美人的命一般都不好,才女呢多半活不长,聪慧的女子呢,一生大多悲苦。
这可是你师傅我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她们。
你身在皇家,本就风浪多,像你哥哥这种喜欢风浪的,就让他去博浪,我们呢躲在岸边,没事干捡点被风浪吹到岸上的鱼,回来用菜油煎了,又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李思有些拿不定主意。
“师傅,我是不是把自己装扮的太蠢了些?”
“你越是蠢啊,你母后越是愧疚,你太子哥哥就会越发的出力气帮你,你其余的兄弟妹妹就不会把你当回事,到时候他们斗的你死我活的,你独自躲在自己的福窝窝的享受,岂不妙哉?”
“您说,太子哥哥会跟李贤,李显,李旦他们起冲突?”
“你父皇还不是跟自己的亲哥哥斗的生死两难,你阿祖还不是跟自己的亲兄弟斗的血流漂杵?
我告诉你啊,其余几个不是跟你从同一个娘肚子里的派出来的哥哥,姐姐,过不了几年都会死。
等他们都死光了,就到了你亲兄弟们死了,就算不死,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乖啊,听话,咱们继续假装是一个蠢孩子,傻孩子,熬过夺嫡的日子啊,剩下来的皇族亲人,才叫亲人。”
“为啥?”
“因为,物以稀为贵。”
云初,虞修容两口子就站在边上听崔瑶教诲李思。
觉得她说的非常对。
教育这种事情总要因材施教才好,不一定把学问做好就叫聪明,啥样的学问适合自己,就学啥样的学问,这一点都没有问题。
让一个孩子清楚自己身处的世界是啥样子,自己该怎么去应对,学好这些,才是李思过好日子的最大保证。
李思能写诗算个屁的学问,能赚钱算个屁的学问,长得好看算个屁啊。
她是大唐的安定公主,天生就不缺钱,不用学谋生之道,更不用依靠容颜去讨好谁。
只要能长寿,把李治,武媚,李弘,李贤,李显,李旦,太平这些人全部熬死了,她就是大唐辈分最高,地位也最高的老太太。
李思又抱住云初的胳膊道:“师傅,我明天要开始学轮棒子!”
云初抖开李思的手道:“你吃不了那个苦。”
李思道:“能啊,我这么傻,如果还不会轮棒子到时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我要学娜哈姑姑,谁欺负我我就用棒子抡他。”
虞修容想了一下道:“一力破千巧,也是一个破局的法子,这世上又没有谁规定,脑子不好,就学不好武。
别耽搁了,明天就让她跟着钟馗练习棒子,不求练的有多好,能打的过宫里的那些妖精就可以了,反正那个家伙有恋奸情热的倾向,看样子是不打算回终南山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回后宅,路过前院的时候,听到云瑾,温欢,狄光嗣三个娃娃正在学青蛙叫,虞修容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了。
回头看着云初道:“这就是你的弟子?你准备把他们也给我教成李思的模样?”
第五十九章 李治的手段在九天之上
云初笑道:“他们现在是你的弟子,等你教会他们认字之后,才轮到我。”
“温欢,狄光嗣这两个孩子都是很聪慧的孩子,他们的阿爷,阿娘也都是饱学之士,你为何不等孩子把字认全之后在接过来?”
云初摇摇头道:“有些学问需要在他们开始读书之前就要掌握一些概念,因为这些概念跟他们的家学有冲突。
这个事情在李弘身上已经表现出来了,我不想让这些孩子再走李弘的老路。”
虞修容点点头道:“妾身拭目以待。”
夫妻两经过三个孩子的房间,并没有打扰他们学青蛙叫唤的举动,小孩子第一次离开爹娘自己住,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人的快活时光本来就不多,无故的扰人欢喜,就是大罪一桩。
长安城并不因为大唐太子李弘来了,就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长安城的农学博士们正在东宫门口抱着自己这两年的研究成果,等和觐见太子李弘呢,谁都知晓,太子殿下有出高价收购新的作物的习惯。
长安人如今对于新作物已经习惯了,菜市场上突然出现几种新的蔬菜,也没有人觉得惊讶,只要对胃口买回家吃就是了,一般情况下,毒不死人的就是好东西。
长安的农学博士们如今肥的屁股流油,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些有钱人,只要听说农学博士手中有什么新的杂交东西,还看不见影子的时候,就敢砸钱,砸地给农学博士们去折腾。
不过,这一次他们见不到李弘了,迎接他们的是太子洗马娄师德,虽然娄师德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谦逊的人,面对这些农学博士的时候礼仪也非常的周到。可是,还是让很多农学博士们感到了无比的失望。
因为,娄师德比太子精明的太多了,农学博士们离开东宫的时候,虽然也算是满载而归,可惜,不是太子接收,如果是太子接收,他们出门的时候就不会是满载而归,而是怀揣黄金,珠玉出宫,一车车长安出品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一锭黄金。
此时,李弘正站在长安皇城太仆寺的官署里,许敬宗则半死不活的坐在一张椅子里,手边的茶水一直没有动,阴沉着一张脸,似乎能刮出几两寒霜出来。
太仆寺卿黄如玉面如死灰,驾部主事更是如丧考妣,两部其余官员各个双股颤颤,脑门上的汗水如同小溪一般往下淌。
李弘阴沉的声音在官署大堂响起。
“朝廷自从显庆四年开始,就未曾从太仆寺,驾部调运马匹,还以为这五年下来,应该积存了不少的马匹,没想到啊,不管是太仆寺,还是驾部负责的马政,马匹的存栏数量不见增涨不说,还减少了一成半。
黄如玉,朗程你们两人就没有什么要跟孤说的吗?”
太仆寺卿黄如玉咬咬牙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养马也分大小年之说,显庆五年,阴山马场爆发烂鼻子病,短短三月时间,存栏马匹就暴毙六千三百余。
显庆六年,龙朔元年,大马营军马场也出现了烂鼻子病,虽然隔离及时,即便是如此,依旧有三千余匹战马受灾,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烂鼻子肆虐的两年半的时间里,牧人不再养马,不再承接小马驹,这才是大唐马政低迷的主要原因。
而今,太子殿下一次要征调战马一万六千匹,请恕微臣无能为力。”
李弘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如此说来,不管是太仆寺,还是驾部,都没有办法为孤的太子六率筹集一万六千匹战马是吗?
孤这里可是有我父皇的旨意呢,怎么,连我父皇的旨意在你太仆寺,驾部,也不管用了是吗?”
太仆寺卿黄如玉汗出如浆,紧闭着双眼道:“不是微臣不尊陛下旨意,而是太仆寺,驾部所属,拿不出这么多的战马。”
李弘站起身,在地上跺跺脚道:“元朔一年四月,太仆寺出战马八千分配给了营州都督府。
元朔二年九月,又分出战马五千匹供给了幽州都督赵宣怀。
元朔一年七月,薛仁贵督营州大都督,明明才供给营州战马八千,可是,薛仁贵却上报朝廷,说营州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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