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他们当初在死人堆上享用的有多愉快,现在,还回来的时候,就该有多痛苦,唯有如此,才算是公平,你说是不是呢?”
云初听了薛仁贵的话之后,哀叹一声,他就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这些年,他自忖有所长进,同理,人家薛仁贵也在不断地长进,已经从一个单纯的武将变成了一个有自己想法的政客了。
打击政客的时候最不要讲理,人家的道理比谁都多,因此,云初举起马槊,对准薛仁贵道:“我们两个还是打一场吧。”
薛仁贵讥诮的笑了一声,对云初道:“既然你想打,为何昨夜不跟我打呢,我记得我当时向你发起过挑战。”
云初摇头道:“昨晚没有披甲,也没有趁手的兵刃。”
薛仁贵大笑道:“是你昨晚没有杀人的气魄吧?今天,拿我的人开荤之后,再用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破道理,将自己的气势提起来了,还趁机用滥杀无辜的狗屁道理来打击一下我的心绪。
云初,老子的便宜没有那么好占的,你昨晚不跟气势满满的老子打,今天,老子也不跟你打,你看啊,有来有往的谁都不要吃亏。”
云初看着不动如山的薛仁贵苦笑一声道:“能否给一点薄面,至少不要动朱雀大街两边的人。
毕竟,他们的钱都被我给铸造成铜牛献给陛下了,就算是拿钱赎买也足够了。”
薛仁贵想了片刻,突然笑道:“陛下舍弃的你要捡起来为你所用吗?”
云初摇头道:“你不要污蔑我,这里面还有很多富国强民的道理在里面,不是你这种死丘八能理解的。
穷人有穷人的价值,富人也有富人的价值,在我们官员的眼中,不应该看不起穷人,更不能鄙视富人,不能因为人家生活好,就说人家肉食者鄙。
这里面需要掌握一个很好的度,只要把这个度掌握好了,就是我大唐之福。”
薛仁贵扬一扬手里的旨意道:“没办法,陛下的旨意必定要执行到底。”
云初甩一下马槊,让马槊锋刃底下的红色穗子转动一下,指着薛仁贵道:“那就没办法了,老子只好弄死你。”
薛仁贵烦躁的道:“你如果想要弄死我就上来,老是站在原地,脚步一动不动的要弄死我,别人也不相信啊。”
云初怒道:“你老婆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妇,我老婆是满腹锦绣的大家闺秀,杀了你,我死,算一下不太划算。”
“彼其娘之……”
“我彼其娘之……”
于是,在一众大唐府兵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唐有数的两位悍将,如同泼妇一般开始骂街。
不论两人喝骂的如何难听,如何的不给对方留颜面,他们两人胯下的战马蹄子,一动不动。
“好了,我们两个不要相互伤害对方的娘亲了,她们实属无辜,我们已经把气氛烘托到这个地步了,能解决事情的人如果还不出来,我们两个一起骂他如何?”
云初骂人骂的口干舌燥的,又从马包里掏出一个水壶又喝了一些水,就提出来了新的解决办法。
云初笃定的认为,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亦或是洛阳的那群大臣,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就不会刻意把长安弄成相州的下场。
洛阳现在被他们搞的百鬼夜行一般恐怖,再把长安搞成洛阳的模样,这可是连桀纣都干不出来的混蛋事情。
果然,随着云初跟薛仁贵的骂战结束,一辆蒙着青色布幔的两匹马拉的马车就缓缓沿着皇城根来到了陆氏的大门前。
赶马车的车夫,将马车驱赶到云初跟薛仁贵中间就停了下来,一只白的跟白玉一般的美丽的手掀开了马车帘子,然后露出一只白发苍苍的脑袋。
“一别经年,君侯一向可好?”
云初瞅着白发苍苍的许敬宗疑惑地道:“你不是被贬官了吗,又被陛下起用了?”
许敬宗在以为脸上蒙着白纱的美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先是瞅瞅陆氏大门前那一大堆被云初切割的乱七八糟的尸体,再嗅嗅风从陆氏庭院里送出来的腥臭味道。
“看来,还是陛下赢了。”
第十五章 棋盘上的人
许敬宗说啥,云初权当这个老家伙在放屁。
本身就是如此,许敬宗这一辈子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任何人说任何有意义跟价值的话语。
所以,云初的目光就径直落在那个脸上戴着幕篱的美人,这个手指如同葱白一般圆润的美人儿,明显不是许敬宗家里那些裸身骑着驴子来来去去的女人可以比拟的。
不过,他又发现这个女人居然在搀扶着许敬宗,就说明这个女人的地位又不怎么高,明显是服侍过人的妇人。
所以呢,这是如今的大唐朝廷很容易就见到的一种人——寡妇。
这个寡妇看到了那一堆被云初切碎的尸体,也嗅到了陆氏庭院里传来的不详气息,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恐慌乱的表情,反而安静的站在许敬宗的身后,一言不发。
“陛下怎么说?”
薛仁贵是一个很干脆的男子,在这里做戏做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开始厌烦了。
许敬宗瞅着云初道:“你杀的那一堆人不算大唐府兵,只不过是薛仁贵从辽东招募来的奴仆。”
云初指着那些奴仆身上的府兵制式甲胄道:“以奴仆假扮府兵,且入室行凶杀人,薛仁贵罪不可恕。”
薛仁贵嘿嘿冷笑两声不跟云初争辩。
倒是许敬宗转过头恶狠狠地对云初道:“你信不信老夫可以马上把这些的奴仆变成真正的府兵?”
云初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背杀刁奴的罪责比较好,也就不做声了。
“崔氏骄横不法,陆氏冥顽不灵,杀了也就杀了,算不得什么大事,陛下命老夫携来了赦免令,从此之后,营州事端,就此了结。”
听了许敬宗的话,云初再看薛仁贵的眼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昨晚如果不分青红皂白跟你打一场,这里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薛仁贵将双臂抱在胸前一言不发,只是目光落在许敬宗身上,寓意明显。
云初有瞅着许敬宗道:“无论如何这两家人都死定了是吧?”
许敬宗冷笑道:“全天下都在清理中,唯独你长安平安喜乐的不像话。”
云初皱眉道:“崔勉死的多惨啊……”
许敬宗摇头道:“不够。”
云初瞅着那个美人咬着牙道:“不够的话,就把办事不力的卢庭给灭门算了,都是这个老倌,害的我没能紧跟陛下步伐,完成对长安的清理。
他投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许敬宗笑吟吟的问云初:“你是如何知晓夫人出身崔氏的?”
云初笑而不语。
云家现如今就住着两位出身崔氏的贵女子,一个曾经是崔氏高贵的小娘子,另一个更是了不起,属于崔氏的女教习,现如今,不论是娜哈,还是李思,亦或是云锦都被她们教育的崔里崔气的,云初如何会看不出来。
说来也怪,崔氏的男子一个个以高门第为傲,崔氏的女子却不知为何都有一颗弄死崔氏的心。
可怜陆氏当了崔氏的陪葬。
“妾身韦氏,见过君侯。”
云初避开妇人的礼遇,漫不经心的道:“确定是韦氏,而不是崔氏吗?”
女子笑道:“世间只有韦氏女,没有崔氏女。”
云初叹息一声道:“有什么样的仇怨,可以眼看着京城崔氏满门将近两百口死无全尸啊。”
女子笑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君侯不是也对崔氏不满吗,为何还要为崔氏哀叹?”
云初瞅瞅已经过来一阵子的刑部,大理寺,吏部,户部的官员,淡漠的道:“我只是不喜崔氏对黔首刻薄的手段,不喜崔氏敛财的吃相,这些不喜有很多种法子可以治理,就如同本官不久前对崔氏做的事情。
然稚子何辜呢?”
说罢,云初就对许敬宗拱手道:“本官乏了,这就要回去沐浴休憩,你要是准备拿我,就快一些,给我选一个好一些的监牢,继续沐浴更衣。”
薛仁贵此时在一边道:“你我现在可以战一场了。”
云初默不作声,他觉得没有必要跟薛仁贵大战一场了,毕竟,跟老薛大战一场,自己大概率有一两个月的时间里会处在一种虚弱的状态里。
鉴于已经收拾掉了来自河北,山东的豪门世家,偏偏又出现了韦、裴、柳、薛、杨、杜这些崤山函谷关以西的士族,云初准备留好精神来好好地面对一下这群号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本地世家。
这个韦夫人的出现,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不论是自发准备取代已经衰弱的河北,山东世家,还是受皇命来填补世家的空白,云初都要好好地应对。
“我们终归是要大战一场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容我们从容应对了。”
云初抬头瞅瞅薛仁贵道:“没有裴行俭的战斗,是一场不完整的战斗。”
薛仁贵道:“裴行俭进西域,好美食,好美婢,甚至传闻他还好西域娈童,髀肉复生不复当年之勇。”
云初见狄仁杰就站在大理寺的人群里,就对他高声道:“给裴行俭写信,就说薛仁贵说他不复当年之勇。”
狄仁杰大笑道:“好美食,美婢,娈童这样的话语必定不能缺少。”
薛仁贵大笑道:“若这番话能让裴行俭振作起来,尽管去说。”
云初没有笑,而是认真的朝薛仁贵行了插手礼道:“把那个老卒给我吧。”
薛仁贵摇头道:“不成,要带回去枭首示众,如果被你要走,还风光大葬,难免会有人愿意拿命走他的老路,老子的军纪还要不要了?
你以后也不要把你的手往老子的军营里伸,如果弄了,就不要怪老子砍手跺脚的不容情。”
云初瞅一眼倒在地上被苍蝇围绕的旅帅尸体,提着他的腰带丢上枣红马的马背,回头看着许敬宗道:“侍中如果没有陛下抓我的旨意,我这就走了。”
许敬宗道:“抓你是御史跟百骑司的事情,不是老夫的差事。”
“你刚才还说我杀的只是一群恶奴,以我侯爵之身,斩杀恶奴,最多不过罚铜而已。”
许敬宗瞅着云初的眼睛道:“经年不见,陛下思念你许久了,还有,你妹子在洛阳过于跋扈了,打断了太子妃母亲的手臂,你就不打算去洛阳约束他吗?”
云初沉声道:“让裴行俭来与我理论。”
许敬宗摊摊手道:“你现在很不讲理啊。”
云初道:“我现在才发现,讲理的人很吃亏。”
韦夫人在一边道:“如果需要,妾身可以为佛女奔走一二。”
云初理都不理那个女人,直接拒绝道:“如果你男人在,让他奔走,老子不屑与女子妇人打交道。”
说罢,就拉着枣红马就离开了陆氏大门口。
薛仁贵眉头皱的很紧,不过,他最终没有阻拦云初带走那个旅帅的尸体。
云初今天的表现非常的反常,这不是薛仁贵认知中的云初,一会儿暴虐,一会儿诙谐,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狂傲,一会儿又明知进退。
这很明显就是给脸上戴了好几层面具,一层接一层的层出不群,也不知道那一张脸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许敬宗瞅着薛仁贵原本紧皱的寿眉展开了,带着少许的笑意道:“结果不错不是吗?”
薛仁贵道:“这本来就在陛下的预料之中,什么都不管才不是云初的模样。”
许敬宗又道:“你在洛阳,陛下本就心安,却让你来到长安是何道理?”
薛仁贵道:“陛下在云初面前如沐春风,这一点,我远不及他。”
“云初厌恶倾轧,厌恶酷吏,说不得也会厌恶陛下。”
薛仁贵道:“君子难道不该是这个样子吗?”
“你说云初有君子之像?”
薛仁贵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还不能称之为君子吗?”
许敬宗摇头笑道:“这样的君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说罢就对身边陷入沉思的韦夫人道:“夫人莫怪,云初粗鄙无礼,是国朝中出了名的。”
韦夫人蹲身施礼道:“妾身并不觉得无礼,相反,妾身以为这才算是男儿的本来面目。”
云初再聪慧,也想不到薛仁贵杀崔氏,陆氏不过是皇帝一个小小算计的结果。
甚至可能是讨好美人的一个结果。
狗日的许敬宗知道皇帝很长时间以来,身边只有一头肥硕的巨熊,就给皇帝弄来了一个绝色寡妇,这一点一下子就挠到了李治的痒痒肉上。
然后,这个只能留在东宫给太子当老师的老贼,就一下子官复原职,继续成了侍中,也就是大唐宰相的一种。
有武媚在,云初觉得没有任何必要去跟李治的女人有什么交集,最好的状况就是无视。
再厉害的女人也厉害不过武媚去。
要是被武媚盯上,云初觉得比被厉鬼盯上还要可怕。
云初估计这个韦夫人大概活不了多长时间,当李治的女人很容易没命,这应该已经是大唐女人的共识,偏偏这里还有一个不怕死的。
云初才走到朱雀大街上,百骑司的姜彤就一脸歉意的带着人将云初包围起来了。
一位红袍御史似乎很想说话,在云初毫无感情的目光盯视下,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河北的世家大族们挑起来了事端,现在,李治整整折磨了他们两年时间,杀的尸横遍野的这才选择彻底结束此事。
云初相信,当初极力挑起事端的那群人现在都死光了。
事情开始于洛阳,结束于长安,这很有可能就是李治这个人残酷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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