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工作制的朝廷鹰犬 第4章

作者:乐事薯片黄瓜味

  他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看见李淼终于来了,立刻喜上眉梢。

  王海前后绕着李淼转,提提领口拽拽袖子,轻车熟路的就把一身官服给板板正正的套在了李淼身上,而且还没耽误李淼走动。

  不光是技巧娴熟,还带着十几年纯熟的柔功底子,不然不能这么快速且轻柔地把锦衣卫千户那古板繁琐的官服,套在一个行走的人身上。

  看着像是丫鬟的手艺,其实是带着“摘叶枝不摇,采花蜂不觉”的柔功武学意境,真在死斗的时候使出来,就是暗中伤人经脉、损坏皮肉的阴损手段,是等闲高手使不出的章法。

  李淼回道:“本身就是他赶鸭子上架,我大半夜的给他办事儿,不找他要好处也就罢了,还好意思使性子?”

  王海也不回话。

  锦衣卫毕竟是个封建时代的特务组织,上上下下等级森严,锦衣卫家法更是严酷。谁敢在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前讨价还价?

  只有自家千户成天气的指挥使摔盆砸碗还不用受罚,到头来挨板子的还得是自己这些手下人。

  眼下不是废话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赶紧让惫懒的李千户去找指挥使报道。

  李淼抬眼看了看外边,念叨了一句:“现在是午休时间吧?”说着就要往位子上坐。

  王海暗道不好。

  自家千户只要往那个地方一坐,起码就是一个时辰的午觉。

  要是指挥使等不到人,杀上门来,自己铁定又要被杀鸡儆猴。

  他连忙上前,运起劲力暗中一踢,一颗小石子就磕在椅子腿儿上,砸出一道裂纹。然后快步上前,佯装要给李淼推椅子。

  嘎嘣。

  王海本身就使了千斤坠的劲力,压着椅子往前挪。那有裂纹的椅子腿跟地面一摩擦,立刻就断了,整个歪倒在地上。

  “哎呀!昨天还好好的!”王海惊讶地喊了一声,随即对着李淼说。

  “千户,我这就去库里给您领一把新的。”

  “现在屋里也没有地方坐,不然您去指挥使那边坐会儿?正好他老人家也说找你有事儿。”

  李淼看了看一脸诚恳的王海,又瞧了瞧那把坏掉的椅子,摇了摇头:“记得给我换把坐着舒服的。”

  说罢从桌面上的镇纸底下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来,揣在怀里。

  这才迈着四方步,终于是朝着指挥使的押房去了。

  王海长出了一口气,却见李淼从门外伸出头来说:“海儿,你去库里支点银子,去我家给四儿送去。”

  “知道了。”

  见王海答应,李淼才回身走了。

  走到锦衣卫衙门当中的堂屋,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朱载的办公室了。

  这堂屋并不大,也就几丈见方。院子里一颗一人环抱粗细的大树,树干中间镶着一块砚台,深入足有一掌。被砚台砸开的部分还流出一些汁液来,显然是刚被人弄进去不久。

  想来这就是王海说的,昨晚朱载见李淼没回来复命,一怒之下,从屋里扔出来的。

  门大敞着,门口地上是平整的青石板,上面却镶着一些碎瓷片、散落着一些茶叶。

  一个穿斗牛服的锦衣卫正蹲在地上,把那些碎瓷片从青石板上往外拔。

  李淼跟没看见似的,抬脚就往里走。

  锦衣卫指挥使朱载,此时正端着一碗饭,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绿叶菜,正要往嘴里送。

  刚到嘴边,抬眼就看见了若无其事走进来的李淼。

  “哼!”

  朱载一抖手就把手里的筷子甩了过来。

  嗖!

  那一双筷子直接就划破空气,发出了凄厉的嘶叫,直奔李淼脸上而来。

  朱载一生气就喜欢摔东西,锦衣卫上上下下都知道,老毛病了。

  单论这事儿其实不算什么,偏偏这人武功还特别高,摔东西的时候又没轻没重的,让不少锦衣卫高手都吃过苦头。

  这一双筷子飞过来的时候,虚虚实实,一根明劲一根暗劲,一根先发一根后至,都带上高明的暗器手法了,显然是朱载动了真火。可以说就这一双筷子,插死个二流高手不成问题。

  当然,对李淼是没什么威胁。

  李淼抬手,随手拂了一下,那一双筷子就偏离了方向,“当当”两声插在了门口的青石板里。

  门口的斗牛服锦衣卫正从青石板上拔瓷片,一抬眼,石板上又多了一双筷子。

  他抬头往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转头又去拔筷子。

  李淼走到屋里,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懒洋洋的看着怒目圆瞪的朱载。

  “别把碗扔过来啊,碗里有汤。我现在穿的可是飞鱼服,弄脏了就是欺君。”

  李淼斜靠在椅子里,手撑着脸说道。

第7章 合同上是这么写的

  “别把碗扔过来啊,碗里有汤。我现在穿的可是飞鱼服,弄脏了就是欺君。”

  李淼说道。

  在李淼前世,很多人印象中锦衣卫就该穿飞鱼服、挎绣春刀。

  其实不然。

  在封建时代的生产力条件下,是没有能力给除官员以外的群体,配发刺绣的制服的。

  实际上锦衣卫的制服就是普通的官服,而办差时的劲装则根据当时兵部的形制进行变动。

  飞鱼服,其实是皇帝特赏给有功之臣、属下官员等人的赏赐之一,能否穿着取决于皇帝是否赐予。

  有记录的锦衣卫官员被赐予的赐服,有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四种。像李淼身上穿着的飞鱼服,就是当今皇帝钦赐,别说弄脏了,就是洗一洗都是罪过。

  像这种御赐的衣服,平时是很少会拿出来穿的。

  王海直接往李淼身上套这一身,就是料到了朱载会跟李淼来这一套,提前防了一手。

  果然,被李淼这话噎了一下,朱载手里举起的碗也放下了。

  只是他仍恶狠狠地盯着李淼,不住地喘着粗气。

  半晌,朱载才怒骂了一声:“看看你这样子!烂泥扶不上墙!”

  李淼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大人,我都在您手底下当差二十年了。早就知道我是一坨烂泥,您老扶我做什么?”

  “您这老是硬扶,烂泥不舒服,您还要生气。不如就把我当个屁放了您说呢?”

  “彼其娘——”

  朱载五十多岁,宗室出身,是个脾气虽大却挺有风度的老者。此时却也被李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态度气的骂了娘。

  端碗的手刚放下去又抬起来,就要把碗扔到李淼脸上。

  “哎哎——”李淼挺起胸膛,露出胸口刺绣的飞鱼,用手点着。意思是提醒朱载,御赐的衣服。

  啪!

  朱载把碗恨恨的摔在地上,指着李淼的鼻子痛骂道。

  “你怎么就不能争争气,动弹动弹!你都当千户多久了?十五年了吧!”

  “嘉竟七年你就在我手底下当千户!嘉竟二十三年你还是个千户!你要当一辈子千户啊!?”

  “多少次了,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我对我儿子的仕途都没花这么多心思!你就不能挪挪你那懒骨头,上来给我分担分担!?”

  朱载看着斜倚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的李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昨晚为什么不回来复命!?”

  李淼回道:“困啊,几个蟊贼,王海就押回来了,我就回去睡了。”

  “谁在意那几个瘪三!?我是问你怎么把严笑生放了!?”朱载说道。昨晚从严笑生那里押回来的几个绿林好汉,多少也有几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的好手,在他嘴里就成了瘪三儿。

  “严笑生这事儿,油水足,别人都想抢着做,为什么我非要你去?你能不懂?”

  “我懂,我懂。”李淼道。

  “不就是钱同知要退下来,严笑生后边又是兵部的背景。您想让我把他弄回来,交给兵部落个好。好让他们抬抬手,让我去顶钱同知的位子么。”

  大朔开国皇帝建立锦衣卫的时候,是想给后世皇帝手下留一个独立于朝堂的特务组织,人事升迁、俸禄都由皇帝一言而决。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个特务组织的忠诚和可靠。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经历了几任皇帝和朝堂的博弈,眼下的锦衣卫也不再是纯粹的皇帝私兵。指挥使下面的两位同知,现在都是由兵部举荐。相当于是朝堂在锦衣卫里面埋下的钉子。

  朱载的意思是让李淼借着清洗京城的由头,把兵部的白手套严笑生抓回来,跟兵部做个交换,好名正言顺的把李淼提拔到同知的位子上来。

  锦衣卫由上至下,是指挥使、指挥使同知、指挥佥事、镇抚使、千户、百户。李淼这个千户是正五品,指挥同知是从三品,这个跨度不可谓不大,属于是极少见的越级提拔,只有在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里面才会出现。

  这种机会放到外面,怕是要抢破头了。

  可李淼就是把人打了个半死,放了,让严笑生自己去了断。还跟严笑生乱侃了一堆有的没的。

  把柄要攥在手里,才有谈条件的基础。他把严笑生放了,只会让这事儿变成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想来过几天兵部会送来一大笔银子,可朱载想让兵部开口提拔李淼做同知的盘算,也就无从提及了。

  这又怎么让苦心积虑找了个机会的朱载不生气、不愤怒?

  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不是个脑子里只有练武的莽夫,这事情你心里清楚的很!怎么就非得跟我反着来!”

  “多少年了,多少次了!每次想提拔你,你就要闹幺蛾子。点卯你不来,护卫你不去。人家抢功你睡觉,人家升迁你叫好!”

  “别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每天跟少爷似的就做四个时辰。行,你本事大,你武功高,我忍着你。可升官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就这么爱做那个五品的千户!?”

  朱载气的脸通红,在屋里走来走去,走一步骂一句,直骂的自己胡须散乱、衣服起褶,一点重臣的风度都没了,活像个怒骂自己不成器儿子的老翁。

  李淼见朱载动了真火,这才把撑着脸的手拿下来,端正坐姿,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来。

  朱载一见那张纸,气势就弱了下来,不耐烦地挥手:“你少拿这破玩意儿说事儿!”

  李淼不理他,把那张从他书桌镇纸底下取出来的纸,在桌上展开。

  那张纸上隐约写着“李淼”“每日四个时辰”之类的字,其他地方被干涸的血迹污染,黑乎乎的一片。只能在下方看清一个手印,似是谁的画押。

  “这可是卑职当年拿命换来的。您按在这上面的手印,还是蘸着我的血按的呢。”李淼开口道。

  这是当年李淼二十岁,还是个百户时候的事儿。

  当时他给朱载做了件要命的差事,好悬没挺过来。朱载当时救他出来,扶着满身是血的李淼问他要什么。

  结果李淼就从怀里掏出一张仿着前世写的“劳务合同”,哄着朱载按了手印。

  朱载当时只觉得这是李淼开的玩笑,谁知道他从那以后真就每天都只上工四个时辰。每次朱载骂他偷懒,他就拿这张纸堵朱载的嘴。

  而每次朱载看到这张纸,想到当年躺在他怀里遍体鳞伤的李淼,也就不会再难为他。

  只是,这次不一样。

  朱载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李淼,这次不是玩笑。”

  “陛下近些年老态尽显,已经在修建陵寝,做了殡天、传位太子的打算。”

  “我这个指挥使,做不长了。”

第8章 出京

  “我这个指挥使,做不长了。”

  朱载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此前提过,这大朔与李淼前世的大明颇为相似。而此时朱载所面临的形势,其实也与大明某段时间的形势相近。

  当朝的皇帝已经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垂垂老矣,已经多年不履朝政。朝堂内此时宦官、文臣、外戚三股势力交错,已经是暗流涌动。

  锦衣卫这种敏感的机构,当家人一定逃不过这场争斗。

  朱载察觉到了这一点,想要在离开之前,把自己的亲信提拔上来。一是趁着自己还当权,给手下留点政治遗产。二是也给自己留点资本,至少不要被完全踢出权力中心。

  他挑中的这个接班人,就是李淼。

  李淼在他手底下二十多年,知根知底。有心性、有脑子、有手段。

  武功方面,虽然很少出手,但在朱载看来,他至少也不声不响的把武功练到了绝顶高手的级别。可以说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

  唯独就是滚刀肉,抽一下动弹一下。好像高官厚爵跟他有仇一样。

  朱载看着李淼说道:“大李,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做点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