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事薯片黄瓜味
未等三人回答,李淼便继续说道。
“他散播薛傍竹的故事,散播义庄闹鬼的传闻。见你们过来打听事情,便主动上前告知你们薛傍竹的故事。”
“他绝不是在掩盖真相,而是在引导着旁人去探求真相。”
“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李淼伸出一根手指。
“虽然不知道薛傍竹为什么晚年表现的如此柔弱,但她的筋骨还是经过锤炼的。能将她的骨头折成那样的人,武功一定不低。”
“他那样处理薛傍竹的尸体,肯定是不希望有人发现真相的——也就是说,彦凡站在了凶手的对立面。”
“如果他跟每一个人都将此事说的如此清楚,恐怕很快就会引起凶手的注意,上门将他灭口。所以,他会有意识的选择告知真相的对象。”
李淼转向曹含雁和印素琴。
“你们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彦凡为什么会选择你们?”
两人陡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震惊莫名。两人跟薛傍竹素不相识,难不成自家祖上跟薛傍竹有什么关系?
李淼却摇了摇手指,指向两人腰间佩戴的兵器:“不要想太多,他选择你们的理由很简单——你们是江湖人。”
“而且曹含雁是本地人,印素琴的名声也不小,保不齐彦凡就认得你们。他觉得你们有能力去挖出真相。”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李淼再度转身,看向彦凡的尸体。
“他不会武功,这点毋庸置疑。他体内经脉阻塞、筋骨柔弱、丹田甚至都没有开辟过——他从未修习过武功。”
“你们看这屋内,所有的用具都只有一套,他是独居在此,而且已经这般生活了很多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他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他这么个独子,若不传宗接代,他这一脉就算是断了。是什么让他选择了独自过活?”
“人活七十古来稀,他六十五岁了,已经没几年可活,他又为什么要折腾这薛傍竹的事情?”
李淼左右扫视了一圈,缓步走到一处墙边,在墙上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处凸起。
他缓缓抽出了一块砖,露出了一个空洞。李淼伸手进去,从那空洞中拿出了一个布包,抬手扔给了郑怡。
郑怡接下布包,在手心中解开。
里面是一块蜜蜡。
蜜蜡的中央,正封存着一朵花。
五枚暗红色的花瓣隐隐透明,边缘微微卷起,朝中心聚拢。花瓣中央带有白色十字纹路,仿若星辰。
只是蜜蜡边缘并不圆润,好像被磨去了一角,正好磨去了一部分花瓣。
“七星,海棠……”郑怡喃喃道。
李淼点了点头。
“没错。这花应该有七瓣,每瓣上都有十字纹路,月光映照之下仿若星辰,故名七星海棠。未经处理便是剧毒,只是不耐保存。”
“可现在只有五瓣……”郑怡疑惑道,却是忽然间怔住了,转头看向彦凡的尸体。
李淼已经将线索都摆到了他们面前,彦凡死去的真相,也已经隐隐浮出了水面。
曹含雁一声长叹。
“原来,如此。”
印素琴看向他,问道:“曹兄可是猜出了什么?”
曹含雁点了点头。
“其实方才看彦凡死相的时候,我便有了些疑问。大人已经将线索都告知了我们,我便有了个猜想。”
他转头看向李淼。
“大人,我说一说我的想法,若有不对之处,请您指正。”
李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尽管说来。
曹含雁这才对着其他二人缓缓说道。
“据我的猜想,这彦凡算是自杀,却也能算得上他杀——换句话说,死是他主动选择的,但死在今天,却是旁人逼迫的结果。”
曹含雁走了几步,沉声说道。
“我且从头说起。”
“薛傍竹是四十五年前来到开封,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彦凡。当时两人都是二十出头,一个是孤身逃到大朔,一个是父母双亡,两人境况相似。”
“两人做了邻居,又都是独居,一定经常打交道。孤男寡女,年少慕艾。”
“我猜,彦凡就是在那时,爱上了薛傍竹。”
他从郑怡手中拿过了蜜蜡,摩挲了几下,点了点头。
“这蜜蜡质地极好,年份少说也得有百来年。这应当是薛傍竹从蓬莱带出来的念想,却在彦凡的手中。”
“我猜,当年薛傍竹应当也心仪于他,将这从蓬莱带出的物什交给了他,表明心意。而彦凡或是因为不认识此物,或是因为犹疑,并没有给出回应。”
“于是薛傍竹以为他无意,便在日后嫁给了旁人。”
“彦凡无力挽回,于是一生未娶,只将此事藏在了心里。”
曹含雁看了看李淼,见他没有打断的意思,便继续说道。
“若事情到此为止,倒也说不上坏。”
“但后来,一场灭门祸事,改变了一切。”
曹含雁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一直到薛傍竹死去,这中间的事情咱们现在还没有线索,我也不敢妄加断言。”
“但五年前,薛傍竹失踪的同时,彦凡也搬到了此处,这不会是巧合。我猜薛傍竹就是那时被人害了,而彦凡也知道真相。”
“但他不会武功,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参与这件事,他甚至都不能去将薛傍竹的尸体挖出来安葬——因为那会让凶手察觉,将他这最后一个知情人灭口。”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搬到了这村子里,远离义庄和开封府,躲开凶手的视线。同时他摇身一变,成了个说书先生,将义庄的事情编成了鬼故事,讲给别人听。”
“他应当是试图以此吸引旁人去查探,将事情闹大,逼走凶手,然后他才能去挖出薛傍竹的尸体安葬。”
印素琴皱了皱眉,发出了疑问。
“不对,曹兄,这里有一点说不过去。”
“他若是日日与人说这故事,同样也会引起凶手的注意啊?”
“而且你我打听消息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若彦凡日日与人讲这故事,知道的人不应该遍地都是吗?”
曹含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印兄说的对,但却忽略了一点。”
“你可还记得那失踪的商队?可还记得大人方才说的,彦凡为何会选择我们?”
印素琴一怔。
曹含雁继续说道。
“彦凡肯定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那样很快就会引来凶手。所以他所编的故事,应当也是删改了不少,语焉不详地提及一下,这才没有引来凶手。”
“但他会选择一些人,多说一些。”
“比如你我,比如那个商队。”
曹含雁抿了抿嘴,说道。
“远行的客商,一般都会雇佣江湖人做护卫,不然走不出多远就要被匪徒给劫了。也就是说这队消失在义庄的客商里面,应当也是有江湖人存在的。”
“我想,他们不是无意间误入了义庄,而是从彦凡这里知道了一些消息,刻意前去查探的。”
“根据就是这朵花。”
曹含雁举起手中那块蜜蜡。
“这七星海棠的花瓣,少了两瓣。”
“正好对应那队客商和我们两拨人马。”
他缓缓说道。
“彦凡只是个寻常百姓,他压根就没有经历过江湖之事,他也无从判断以眼前之人的武功,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查出真相。”
“所以这些年,他只将这事情告诉了两拨人。”
“我猜,每次将事情告诉他人之后,他都会将这薛傍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拿出来,磨去一瓣,泡入茶水之中。”
“方才大人说这七星海棠不易保存,但在这蜜蜡之中却得以保留了毒性。他换了衣服,洗刷干净之后,便会端坐在这炕上,对着这杯毒茶坐上一整晚。”
“如果有人能够接近真相,那凶手就会来杀他,他就会在凶手动手之前饮下这杯毒茶。”
“同时,这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的气味,也会掩盖住这蜜蜡中七星海棠的味道。”
“待到发现真相的人察觉不对,转头来找他的时候,便会发现这块蜜蜡——也就是他用自己的命,留下的线索。”
“如果我们不知道瀛洲和蓬莱的事情,顺着这七星海棠,我们就能追查到薛傍竹的来历。”
印素琴皱了皱眉。
“这也太不稳当了。”
“若那凶手抓住前去查探的人逼问呢?若来的人压根没能察觉这块蜜蜡呢?”
“况且这七星海棠,瀛洲的人也有吧?若是来的人追查到瀛洲那里,岂不是狼入虎口?”
曹含雁摇了摇头。
“不,印兄,我们是习武之人,又站在李大人身边,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我们却不能要求彦凡做到更多。”
他看向那具倒在炕上的尸体,叹道。
“他毕竟没有与薛傍竹成婚,薛傍竹不会告诉他一切,这些事情,他估计也只是听了些只言片语。”
“他不懂武功,根本无从判断凶手和我们谁更厉害。他只是个知道真相却无力反抗,知道自己爱人尸体藏在何处,却不敢靠近的普通人。”
“作为一个平头百姓,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作为一个从未走过江湖的人……”
“他没有资格奢求稳妥。”
第303章 线索
曹含雁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郑怡和印素琴也沉默了下来。三人都转头看向倒在炕上的那具尸体,细细地看着。
平心而论,如果彦凡的遭遇放到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身上,他们都有无数种更好的破局手段。
最简单一点,去年行迟还活着呢。带把短刀到了少林,一撩前襟跪在山门外,血书放在面前,一刀朝着自己胸口捅过去——行迟当晚就会攥着拳头、揣着血书赶过来除魔卫道。
或者直接赶到顺天,一头撞死在锦衣卫衙门口,或许某位闲的蛋疼的李大人也会溜达着过来、提几个人头回去冲冲业绩。
江湖上有太多名门正派需要一个为民除害的名头,随便选一个大派门口撞死,叫上几个说书先生把这事儿在江湖上传开,他们都会很乐意替彦凡把这事儿给办了、搏个好名声。
但,李淼说的对——他们没资格对彦凡求全责备。
他是个没钱没势、风烛残年的老人。他没有能力走出开封,甚至没有能力走出这个村子。
他算不上聪明,也没什么计谋,更不了解江湖事,他唯一有的就是一条没剩几年的命,而他也将这仅有的筹码推上了赌桌。
七星海棠只有七瓣,他用这几乎可说是愚钝的办法,赌这七次里,有人能替他这个无用之人挖出真相。
当他泡好了毒茶,在空荡荡的屋内静坐等待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呢?
亲手将薛傍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磨去一角,泡在茶水之中的时候,他对薛傍竹的记忆是否也随之缺损了一些?
今晚凶手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举起面前的毒茶一饮而尽的时候,是觉得解脱,还是觉得释然?
五年前他卖掉祖产,搬到了这村庄之内,拖着已经行将就木的身体走街串巷,努力鼓动着已经缺损了牙齿的嘴,笑着向旁人讲起这故事的时候,又是什么情绪在支撑着他?
三人有太多疑问想要说出口,但眼下已经无人再能回答。
彦凡已经死了,只留下了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只留下了一块蜜蜡,和其中已经被磨去了两瓣的花。
“好了。”
李淼出声打断了他们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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