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噩长夜 第323章

　　其实两人都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彼此，询问彼此，但是吴蚍蜉所能够获知的信息有限得很，所以彼此之间甚至完全无法开口说话。

　　而在两人身后，因为王亿辉亲自到场，并且亲自确认了吴蚍蜉的真假，两方势力居然在此摒弃前嫌，各自研究人员与科学家开始大声讨论起了时间回溯与所获何种信息更为重要。

　　“目前为止，有记录并且使用者回归的时间回溯只有一起，正是人类大总统楚明浩进行过的七级庇护所过往时间节点回溯，可惜他失败了，而且他明言告诉过我们，除非获得关键性物品，不然这是几乎绝对无法成功的尝试，他都是承担了巨大代价才逃了回来。”

　　众多研究人员和科学家讨论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王亿辉这时开口对吴蚍蜉道：“吴哥，我来问一些问题，不需要详细解释，只要确认是或否即可。”

　　吴蚍蜉自然是点头，王亿辉问道：“你获得时间回溯的关键性物品了吗？”

　　吴蚍蜉自然是点头。

　　绝对时空锚定协议……如果说楚明浩真的进行了时间回溯，但是却因为少了这个东西而功败垂成，那很明显的，这玩意还真像是主脑所形容的那样，极为珍贵。

　　王亿辉面色一松，他想了想道：“我也读过大总统所留下的关于时空回溯的少部分信息，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时空节点判定，同时依照其信息，我们在时候创建了绝对时空观模型与相对时空观模型，后者被认定为梦世界陷阱，是属于零点一梦世界根源‘梦’的权柄范畴，所以加以摒弃，唯有绝对时空观模型还在研究。”

　　这时，众多科学家和研究人员确认了吴蚍蜉有“关键性物品”，他们个个都兴奋了起来，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信息来，而王亿辉就给吴蚍蜉解释着时空回溯的信息。

　　“吴大哥，说起绝对时空观模型，就不得不谈定位问题。”

　　王亿辉边思索，边斟酌，边用吴蚍蜉能够理解的话语解释道：“拿单纯空间距离，二维空间，也即平面世界，要确定一个具体的位置，我们需要两个坐标数，而三维空间则需要三个坐标数，这其实就是维度的本质，二维就是XY，三维就是XYZ，这个吴大哥应该懂的吧？”

　　“长宽高嘛，这个我懂。”吴蚍蜉说道。

　　王亿辉僵硬的笑了笑，他低头掩饰了自己那非常不自然的僵硬表情，仿佛他已经不习惯笑容一般。

　　“而绝对时空观一般是需要三个到五个坐标系，三个坐标系一般是过去，现在，未来，而五个坐标系则要加上因果与逻辑悖论，而这三个到五个坐标系并不是单独存在，而是混合存在，也即一个坐标系中可能同时包含过去因果，现在逻辑悖论，以及未来，或者反之，所以按照大总统所留下的信息，我们所设立的绝对时空观是三到五个坐标系，可能三个，可能四个，可能五个。”

　　吴蚍蜉再次点头，这个信息和主脑告诉他的时空节点数量相同，只不过主脑完全没告诉他这么详细罢了。

　　王亿辉再次道：“吴大哥现在还不是升华体，所以只可能是通过主脑进行的绝对时空观穿透，所以这就直接否定了相对时空观的陷阱，换句话说……我所在的这个时间线，相对于吴大哥来说就属于平行时间线，次级时间线，伪时间线。”

　　吴蚍蜉愣住了，他立刻问道：“等一下，我们不是在讨论绝对时空观吗？”

　　“对。”

　　王亿辉僵硬笑着道：“但是我们并非你想要回溯的绝对‘过往’，我们只是作为你观察角度的坐标之一，你必须要确认三至五个坐标数，然后才能够确认你所要回溯的绝对时空节点，而这三至五个坐标节点就成了次要时空，在你抵达终点的那一瞬间，这些坐标时空都属于不存在，或者是可能性未来之一，但是因为你抵达了，知晓了，所以必会有蝴蝶效应级改变，所以其实我们对你而言就不存在了。”

　　吴蚍蜉沉默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问道：“那你们……”

　　“不知道。”

　　王亿辉低头道：“没人知道，因为在确认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过去与未来，所以就无法成为绝对时空观中的节点，或许我们这个世界将会依照平行时空理论继续往前发展，又或者是我们这个时空将会湮灭，最好的自然是重塑，我们都回归到你要改变的时空节点那一刻，但是……”

　　“但是你们的记忆，你们的经历，以及你们这个时代新诞生的人都将不复存在，对吗？”吴蚍蜉沉声道。

　　王亿辉再次露出了那僵硬的笑容道：“但是一点都不可惜。”

　　吴蚍蜉看向了其余人，除了少部分人，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某种麻木。

　　王亿辉继续低头道：“因为……这条时间线烂透了，我已经无力支撑，他们其实也都走到了绝路，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都不肯承认罢了。”

　　吴蚍蜉心中却是充满了不甘，他也不说话，只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王亿辉摇摇头道：“吴哥不要多想，也不要伤怀，不然，可能会导致……‘轮’的出现。”

　　吴蚍蜉皱眉道：“轮？什么意思？”

　　王亿辉还是摇头。

　　这时，两大阵营的科学家和学者们讨论出了第一个议题，也就是他们认为最该让吴蚍蜉知晓，并且改变过往的最为重要的信息。

　　“死亡真相！！”

　　所有的科学家和学者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四个字，而王亿辉脸上也露出了了然表情。

　　“确实，死亡真相，以及从死亡真相所带来的命定之死，这确实是最最最重要的节点，主脑的死亡，让我们一切希望都彻底破灭，其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大总统的死……”

　　王亿辉也赞同众人的决定，然后他看向了吴蚍蜉道：“吴哥，我将以尽可能简短，也尽可能详细的将死亡真相事件与命定之死告诉你，先说原因……主脑就死于命定之死，这导致了我们穿透梦世界极为艰难，同时再也无法立下新的庇护所，旧有庇护所则在逐渐消失，所以这才是关键的关键。”

　　吴蚍蜉默默点头，王亿辉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所谓死亡真相，是在楚明浩大总统死亡之后，梁敏先生的转生体被人出卖，从而被陷入了既死亡，又非死亡的境地，同时，我们为了应对即将降临的终产者，而不得不借助于死亡根源的力量，想要将其杀死，但是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阴谋……”

　　吴蚍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动了起来，周边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有些似幻似真。

　　王亿辉也看到了吴蚍蜉微微皱起的眉头，他立刻停下了话语仔细思考了起来。

　　“看来……没法将完全的死亡真相事件，以及命定之死全部告诉吴哥，果然，这个信息所牵扯的因果太过巨大了啊。”

　　王亿辉想了想，他对所有人道：“所有人立刻退出该庇护所，不得命令不准进入，除非……你们中间的谁想要知道死亡真相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脸色都是猛的一白，各自都立刻往庇护所外走去，但也有少部分人担忧的看向了王亿辉。

　　王亿辉冲他们微微摇头，这些人才各自退去，然后王亿辉对吴蚍蜉说道：“吴哥，你也看出来了，我身上的污染源源不断，这还亏得我是升华体，原因就是……我其实已经知道了死亡真相。”

　　吴蚍蜉没说话，只是看向了王亿辉。

　　王亿辉呼了口气道：“如果是吴哥，那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很期待您，大总统，梁敏先生打爆这个呢。”

　　“……所谓死亡真相，就是指零点一梦世界的死亡根源本质，以及死后世界的真相。”

　　“所谓的死亡，其实是一个渐进的自我观察与认知定位的过程，如果你不知道死亡真相，那么你将陷入到类似沉睡状态中，只不过这个过程是永久，但是一旦你知道了这个真相，或者是你的沉睡被惊醒，比如……死亡通话，死亡复归，那么你将开始逐渐明白死亡真相。”

　　“你对自身的观察最初是强观察者与强认知者，也即最简单的我思故我在，但是死后的真相是彻底的停滞，也即你的强观察与强认知将会带动你的个人意识复苏，而那其中……一无所有，彻底虚无！”

　　“很熟悉，是吗？最初的休眠冷冻装置就是这么回事，但是最初的冷冻休眠装置会带来人格崩坏与虫族，以此来逃避这永恒的虚无，但是死亡真相不会！所有的自我强观察与自我强认知，所带来的是恐怖到无法想象的机制痛苦，无法人格崩坏与迭代重组的痛苦累积过程！”

　　“然后强观察与强认知将会随着时间变成弱观察与弱认知，可是你依然存在着，依然活着，永恒的，寂静的，彻底虚无的活着，分散到了无法想象的稀薄程度，覆盖到足以弥漫星河的大小，但是你依然活着，一直活着……”

　　说到这里，王亿辉忽然剧烈喘息了起来，他用一种吴蚍蜉陌生，而且毛骨悚然的表情对着吴蚍蜉道：“吴哥，除了绝对时空回溯以外，我们也找到了数十种复活死者的办法，数十种！可是，我们再也不敢复活任何死者，包括了对我们至关重要的大总统，梁敏先生，或者是任何人，包括了你，原因就是……”

　　“那复活的玩意……”

　　“比零点二及以上的根源更加恐怖！”

第609章 命定之死与希望

　　吴蚍蜉听得毛骨悚然。

　　他自己就是在这种绝对虚无环境下，原初吴蚍蜉人格崩坏后，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迭代后才产生的最新吴蚍蜉。

　　在觉醒超脑时，他是真切看到了他意识海深处的恐怖，那是仿佛无垠宇宙一般浩瀚的无穷负面，而他所看到的其实也不过是其中的九牛一毛，真正的更深层的恐怖他还未曾见得。

　　所以他是真切的知晓，在这种虚无中不停崩坏与累积的恐怖，关键是人格还无法崩坏迭代，那这些所谓的亡者……他们，不，它们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王亿辉继续说道：“这就是死亡真相了，由此也引发了命定之死……”

　　吴蚍蜉忽然严肃的打断王亿辉道：“等一下，这里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六级庇护所的奖励是什么，你应该知道的吧？”

　　王亿辉沉默了一下，叹息点头道：“对，我知道，死者通话，而且是每隔一段时间可以进行一次的死者通话……我知道吴哥想要问的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没错，六级庇护所的奖励，其实就是陷阱。”

　　吴蚍蜉脸色猛的一下子就涨红了，他冷声道：“主脑！说清楚这事，不然……”

　　不然什么，吴蚍蜉没说，但是以他的秉性说出这话，也就代表着他是真想要做点什么大事了。

　　主脑还没任何回应，王亿辉倒是吓了一大跳，他立刻道：“不是的，吴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主脑并非有意识的单独个体，也并非是我们所知道的物质实体……这里面的关系非常错综复杂，但是请吴哥相信我，主脑对我们人类有着更为重要和巨大的意义，而且其本质是与我们人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必去担心主脑，总之，吴哥记得，主脑是可信的，而且很可能是唯一可信的……”

　　吴蚍蜉依然没说话，他的眼神依然锐利。

　　王亿辉叹了口气，他继续道：“我知道吴哥的性格，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亲眼证明，那也就随吴哥了……总之，死亡真相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这个陷阱的埋设与爆发，既是有我们人类内部因素存在，也是因为梦世界一些最强大根源对我们人类的忌惮所导致，甚至还可能有污染源头的作用，总之非常复杂，最终，一系列事件之后，死亡真相降临并且扩散……”

　　“然后，由死亡真相所带来的最可怕的一个效应出现了，命定之死。”

　　当命定之死这四个字出现时，吴蚍蜉眼前就是一片晃荡，然后他挥了挥手，本来还要说话的王亿辉立刻就停下了话语。

　　“吴哥，已经不能够再接受信息了吗？”王亿辉用充满遗憾的声音问道。

　　吴蚍蜉微微点头。

　　其实他还可以接受信息，至少从感应来说，接受命定之死的部分信息可以做到的，但是这样一来，他什么都无法留下了。

　　吴蚍蜉看向王亿辉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们的吗？”

　　王亿辉立刻摇头道：“不必，吴哥……”

　　吴蚍蜉却是站了起来道：“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知道你带了，他们也带了。”

　　王亿辉面色逐渐涨红，隔了许久才默默叹了口气，他低头道：“我带那东西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吴哥做什么，原本是打算验证吴哥的真假……”

　　“我知道。”

　　吴蚍蜉向着大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可是超脑啊。”

　　王亿辉跟随在吴蚍蜉身后道：“可是我们这个时空已经被吴哥所知晓与判定了，所以已经是属于次级时空，平行时空之类，一旦吴哥离开，我们这里对你来说就是毫无意义的虚妄，吴哥真的不必……”

　　“不，是有意义的！”

　　吴蚍蜉头也不回的道：“你们努力，你们战斗，你们并未放弃，你们始终努力的活着，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我现在无法承诺你们任何事情，因为那怕我改变了过去，那也是属于我的绝对时空，但是……”

　　吴蚍蜉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来到了屋外，而在外的数百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吴蚍蜉，关键是看向了站在吴蚍蜉身后的王亿辉。

　　王亿辉迟疑了半晌，还是说道：“把东西拿上来吧。”

　　两个阵营的人都是一愣，然后各自兴奋起来，两队人马各自往他们的后方跑去。

　　吴蚍蜉嘴皮微动道：“你在玩火啊，不仅仅是这两个阵营组织，还有另外三个组织居然都是你在掌控。”

　　王亿辉苦笑不语。

　　吴蚍蜉在获知死亡真相情报时，他已经开启了情绪感知，所以他不但知道了死亡真相的信息，更是知道了死亡真相大事件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而且很可能是主脑六级庇护所奖励的源头。

　　第六奇点公司实际掌权人，一个自终产者年代活到了四战时的“人”，而他的身份居然还是王亿辉，高长龚，甚至是吴蚍蜉都熟悉的人……

　　可惜，吴蚍蜉并没有感应到这个人到底是谁，似乎是王亿辉刻意将这人的记忆与信息给抹去了，或者说用别的办法使得吴蚍蜉的情绪感知无效化，类似于自我闭环的信息收敛那样。

　　所以吴蚍蜉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却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除了这些以外，吴蚍蜉还知道了王亿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安排，包括了超脑荣光会，以及他现在所领导的人革联，还有另外几个人类明面与暗面的主要组织，其幕后大BOSS居然都是他。

　　他掌控着这些组织与势力，并且持续性的推动着人类低烈度的竞争，也对外造成了人类始终内耗的假象，同时，王亿辉正在进行着一个大计划，只要这个计划能够成功，人类的处境，以及持续性跌落的救赎之地等情况都将得到巨大缓解。

　　这也是吴蚍蜉拒绝继续听下去的原因。

　　他想要帮一帮王亿辉，以及这个时间点的人类们。

　　很快的，两个同样风格的金属箱子被送了过来，这两个金属箱子既充满了高科技感，在金属表面还铭刻着大量复杂无比的铭文，上面显露着肉眼都可以看到的超凡灵光。

　　“主脑，判定这两个东西。”

　　吴蚍蜉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截了当的开口道：“直接显示你的存在吧，主脑。”

　　“判定中……判定完成。”

　　“主脑碎片。”

　　“……命定之死，其实并非来自命运，而是来自人心……”

　　“因命定之死而彻底毁灭的主脑，在千钧一发之际，介于死亡与存活间的过去无变，用他最后的力量抉择出了唯一带着生机的过去，因此而残留下来的数块纯净主脑碎片之一，这几块主脑碎片并未经历命定之死，但是其未来也早已经确定，那就是迎来属于它们的命定之亡。”

　　“该效果无法逆转，无法回溯，无法避免。”

　　“命定之死镶嵌铭刻于绝对时空观规则之中，任何企图逆转命定之死者，都将要直面死亡。”

　　这声音直接出现在了吴蚍蜉周边，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后各自泪流满面，许多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

　　吴蚍蜉不言，只是走到了这两个箱子前，随着他的靠近，这两个箱子居然直接开启，层层叠叠的高科技封锁，以及超凡力量封锁，在这一刻居然全部自动解封，然后在下面露出了两个既像是机械，又像是血肉一般的物质来。

　　主脑碎片！

　　这玩意就是组成主脑物质实体的碎片了。

　　吴蚍蜉已经从王亿辉与周边人情绪中感知到了这一切，他知道这两块碎片早已经陷入了沉寂，除非是有超脑可以将其激活，但是那怕是超脑激活，这两块碎片也必将迎来死亡，只不过在其彻底死亡前，还可以工作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就够了。

　　王亿辉他们是早已经没了希望的人，他们找到了主脑碎片，但是所有的超脑早已经断绝，新的超脑似乎因为别的事情而再也不会出现，所以这两块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反倒再也无法使用，却没想到吴蚍蜉出现了，由此也带来了希望。

　　只不过，当这两块碎片出现时，吴蚍蜉周边的一切都开始显得扭曲而虚幻，唯有他，两块主脑碎片依然保持着真实状态。

　　“超脑天地！”

　　吴蚍蜉也不管肉身是否会加速崩坏，直接使用出了超脑天地来，而在超脑天地所显示的一片黑白世界中，这两块碎片却散发出了璀璨光芒，然后他看到了宇宙生灭，看到了开天辟地，看到了万物复苏，也看到了人生百态……

　　有百姓在大地上耕种，有文人在奋笔疾书，有武者手持干戈巡游保护，有家庭因为生儿育女而大笑欢畅……

　　所以，主脑其实是……

　　吴蚍蜉退出了超脑天地。

　　在他视野中，周边的一切都已经扭曲成了各种色彩与线条的混合物，再也看不得任何真切。

　　甚至，在这最后时刻，他连老朋友的所在都看不到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招，别墅化为手办落入他手中，然后他抱拳对苍天，对大地，对众生。

　　“莫哭，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