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歪歪小虫
朱保贵迟疑之间,刘奎忽然道:“宗门钦使,在地方事务上,有临机决断之权。按钦使的吩咐,打开房门。”
此时,沈焰柳已经离开了贤古县,新任的县令也不知何时才到,刘奎早就觉得,解道寒的案子,就这么拖下去,恐怕会坐失很多线索流失。现在,范元海要过问,刘奎觉得他们正该全力配合,早日找出凶手。
朱保贵目色闪了闪,摸出了钥匙,道:“钦使,请!”
三人一齐出了捕快房。
朱保贵将解道寒的捕头房的房门打开,他瞄了一眼,便闪身退到了门边。
范元海缓步走了进去,朱保贵、刘奎在范元海的身后探着脑袋,他们也想看看,解道寒临走之前的这间房间内,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却范元海却转过身来,看着两人,道:“你们去吧。我有事会叫你们。”
两人点头称是,讪讪而散。
虽然是白天,这捕头房还是有些黯淡,解道寒抽出火折子点燃了几案上的灯盏。
灯盏发出黄亮的光来,只见灯盏旁边放着只没了盖子的茶盏,茶盏内早已经干枯,几片茶叶子干贴在底部。也不知放了多久,才能干成这样子。
范远海的的目光一跳,只见几案上堆放着几件文书,都是翻看的。
这些很可能就是解道寒离开前,正在看的东西。
范元海立马坐到了几案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卷文书。
这卷文书,竟然是此界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料,范元海看向文书翻开的地方,发现是段融的审查资料。
在此界择英会中,段融的寒门出身和大成境界的成就,都颇为引人瞩目,范元海自然记得。
只是范元海有些纳闷,解道寒临走之前,为什么会看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料,而且翻在了段融的那一页呢?
范元海将段融的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便放在了一边。
接着看下面的另一卷文书。这是关于鲸虎帮帮众的详细调查资料,他曾经跟解道寒联手,调查过尸腐之毒,而且他还在县衙的死牢内,亲自拷问过恶医沈平。
范元海看着这卷文书,被翻开的位置,眉毛不由地拧成了一团。
“孔斌……张征……源顺镖局……杂役弟子……?”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范元海有些烦躁地将这卷文书,放在了一边。
而几案最下面的文书,就是解雷、许儒虎案的验尸报告和结案文书,都是摊开着的。这两卷文书,范元海原本就很是熟悉,只是瞄了一眼,就放过了。
范元海看着几案上的四卷文书,目色闪烁。
这四卷文书,就是解道寒离去之前所翻看的,其中三卷都和解雷、许儒虎案有关。
无论是验尸报告,还是结案文书,还是鲸虎帮帮众的详细调查资料,都是和解雷、许儒虎案深度相关的文书。
可见,解道寒在临死之前的那段时间,就是在调查解雷、许儒虎案,而且很可能是有所发现了,他才会行动。
“解道寒,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范元海站起身来,在几案前,踱起步来!
三卷文书都和解雷、许儒虎案有关,那放在最上面的择英会报名者的审查资源,看起来就有些扎眼了。
解道寒为什么要看报名者的审查资料?
范元海再次将那卷文书拿了起来,看向翻开的那一页。“段融?源顺镖局?”
范元海在一瞬间,如电花石火一般,将数个线头捏在了一起。
解道寒是在择英会之后,忽然开始翻看这些的?择英会上发生了什么,刺激了解道寒?
范元海已经想到,段融在台上伸手一抄,就抓住了那三枚爆射的飞刀!
猝然之间,能如此神妙的接下三枚飞刀,由此可见,段融的暗器造诣了!解道寒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怀疑段融!
而源顺镖局?范元海忽然将刚才看过的两卷文书的信息,捏在了一起!
段融是与孔斌、张征同一批进入源顺镖局的杂役弟子,而孔斌、张征是鲸虎帮主要成员的子嗣!
几乎所有的线索,都交叉在了段融的身上!
范元海再次拿起段融的审查资料,一行一行地逐字抠了下去。
他发现段融是去年才进入源顺镖局的,而在这之前,他根本没练过武!
堪堪一年而已,就成就了大成境界!这样的修炼速度,堪称妖孽了!
范元海算了下时间线,段融在解雷、许儒虎案发生时,很可能已经成就了内息境的第二重境界!
也就是说,那时的段融,已经有了作案的能力!
但,就算解雷、许儒虎案是段融做得,那他是如何杀死解道寒的,解道寒可是真气境的强者啊!
这个矛盾点不解开,推理就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范元海再次看向段融的详细资料,这次他的目光停在了梧桐巷三个字。
梧桐巷就是段融那座破落老宅所在的地方,也是原身从小长大的地方。
范元海忽然眉心一跳。他想起,方才朱保贵拿着刀,冲进来的时候,说过,杨震的家,就是在梧桐巷。
杨震和段融可能从小就认识!他们是发小!
此界的人,安土重迁,很少搬家!
但杨震又是解道寒的心腹!
如果是两人联手,作局害死了解道寒呢?
范元海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范元海之所以,做此猜想,是因为他的思路,进入了死局。
段融压了自己的实力,他在遭遇解道寒时,已经成就了大圆满的境界。
但即便是段融成就了大圆满的境界,而且还贯通的梅花针手法,还有沈平留下来的一品红的毒物。
这些全部加在一起,段融其实也杀不了解道寒。
正如,沈焰柳和范元海的结论,大境界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不可跨越!
段融最终能杀了解道寒,是因为胎藏经的神魂术!
如果不是有神识笼罩探查的能力,他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解道寒的追踪,然后将计就计地借用缩骨功布局,才刺破了解道寒的双目,占了先手!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段融依然杀不了解道寒,他迫不得已,第二次动用的神魂波,先终于将淬了一品红的梅花针,射进了解道寒的嘴喉深处,而最终击杀了解道寒。
段融就算有千般手段,如果没有神魂波,震荡神魂,而解道寒陷入短暂的空白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得手。
而胎藏经神魂术的能力,沈焰柳和范元海都不了解。
每个人只能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去理解事务。这种局限性,很难打破!
范元海虽然突破不了自己的认知局限,但他的直觉很准。凭借这直觉,他也歪打正着地摸到了答案!
范元海想到此处,忽然站在捕头房门口,喊道:“朱保贵,你过来!”
朱保贵正在那边和刘奎闲聊,忽然听到范元海叫他,顿时一慌,立马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恭敬抱拳道:“钦使!”
范元海正在沉思,忽然转身,看着朱保贵道:“杨震是从小就住在梧桐巷吗?”
朱保贵愣了一下,道:“是啊。他现在住的是他家的老宅。”
范元海踱了几步,问道:“朱保贵,我问你句话,你仔细想好再回答我!”
朱保贵见范元海目色凝重,便正色道:“钦使请问。”
范元海道:“前日发现解道寒的尸体时,杨震的反应如何?可有异常?”
范元海此问,问得朱保贵心里咯噔一下,杨震看着解道寒的尸体,那种愣神的样子,在朱保贵心头一闪而过。
朱保贵反复思量,嗫喏道:“钦使,这个……不太好说……”
“你就说杨震的反应,是不是正常?”范元海有些不耐烦。
“好像……是有些不正常……”朱保贵的语气明显不确定。
“怎么个不正常法?”范元海逼问道。
朱保贵支吾道:“他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解头的尸体。似乎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我当时没注意这些,现在钦使点出来,好像是有些不正常……”
范元海冷笑了一下,心中暗道:他当然不会愤怒和惊讶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凶手之一。可惜,他没想到,自己最后也会被人灭口。
好一个毁尸灭迹啊!
范元海在几案前,踱着步子,他发觉他已经将这案子,所有的线头都理清了。
“好一个段融!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范元海喃喃自语着,忽然扭头看向朱保贵,沉声道:“给我找一匹快马来!我现在要出城!”
朱保贵心头一跳。他不知这位年轻的宗门钦使,行事怎会如此跳脱,刚还在问他案子的事,现在就忽然要出城!
范元海见朱保贵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大怒,骂道:“还站那干嘛?耽误了我的时辰,老子宰了你!”
朱保贵脖子一缩,立马转身奔向马坊去了。
数息后,范元海就骑着一匹黑骏,冲出了县衙,沿着西大街狂奔,一路撞伤了好几个行人,引起了一番骚乱……
就在范元海骑着黑骏,冲出东城门一路而去时,西门府的石康,驾着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夏府的角门旁。
西门庸抱着两个木匣子,跳下了马车,正准备走到夏府的大门那里去打门拜访。
西门庸也知道,这事是西门坎坎做得过份了,但他和夏中阳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想着,自己多拜访几次,这嫌隙总能修复的。
西门庸刚跳下马车,便看到角门里,一头驴拉着板车,哒哒哒地走了出来。
那板车头处坐着一位老汉,只见他身后的板车上,拉着一个人形的血葫芦,浑身都被抽烂了,五官模糊,不成人行。
西门庸凑近了几步,悄声问道:“老爹,这是咋的了?”
那老汉叹气道:“雪晴好多的丫头啊!也不知咋得罪了老爷!被活活抽死成这个样子,真是造孽啊!”
西门庸看那血葫芦的头发和满是血污的裙裾,似乎还真是雪晴。
西门庸顿时打了个寒噤,紧了紧手里抱着的两个木匣子,他的脚步迟疑了,返身回到了马车旁,看着石康道:“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西门庸坐回了马车里,长叹了一口浊气,骂道:“这小兔崽子,真是不省心,临走还给我捅这么大娄子!”
第290章 山野异人
距离贤古县城,近八十公里的官道上,随着一阵急若奔雷的马蹄声,两个黑点出现在远处起伏的山岗上。
余烈庭和萧南,各骑一匹快马,天还未亮,就从九重县出发,一路抄小路狂奔,终于在此时,赶到了堂口密令上约定的地点。
冲下山岗又奔行了一段,余烈庭忽然吁的勒马而立,他扭头看向停在了身侧的萧南,道:“伏牛山向西十二里,南侧的野林内。萧南,就是这里吧?”
萧南勒着马,马鼻子喘着粗气,不住晃动着,萧南打量着官道一旁的浓密高大的野林,道:“舵主,没错的!就是这里!”
“走!进去看看。”余烈庭跳下马来,牵着马下了官道,走进了南侧的野地。
萧南跟在余烈庭的后面,两人都是真气境的强者,耳目敏锐远超常人,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他们刚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从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上,跳下一个人影来,轻盈落地,快而无声,显然轻功甚好。
余烈庭和萧南,都满脸的警惕之色,他二人距离那棵树叶不过就丈余的距离而已,但两人对树上藏匿的那人,都毫无觉察。
只见那人身形瘦长,头上带着树叶编制的草帽,身上则穿着紧身的褐色衣衫,那衣衫几乎跟树干一个颜色,连脸上也抹了焦黄的涂料。
那人一见余烈庭和萧南,便语气不善地问道:“暗号?”
余烈庭眼皮一跳,看了看那人,回答道:“萤火、豚鼠。”
那人听了余烈庭的话,显然神色一松,很难看地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九重分舵的教友啊。”
余烈庭和萧南对望了一眼,他们一报暗号,对方就知道了他们是谁,可见这次行动,每个人的暗号都不同。
由此可见,此次行动,在秽血神教中的机密等级已经到了最高的绝密级别。
那人道:“两位看到那棵的断折倒地的枯松了吗?从那枯松进入密林不远就是汇合之地,我家青川小姐,就在密林内恭迎各位。”
余烈庭顺着那人的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棵断折的粗壮枯松。
余烈庭牵着马匹就要向那枯松之处走去。
那人却忽然道:“还请两位把马匹留下!”
余烈庭闻言回头,那人已经站在了萧南身前,萧南用询问的神色,看向余烈庭,余烈庭目色微动,向萧南点了点头。
萧南将缰绳递给了那人,那人接过缰绳,却忽然一掌拍在马左肘的下部,那正是马匹心脏的位置,真气透入马腹,马匹的心脏瞬间就成了烂泥。
黑骏马连低鸣声都未发出,便两前蹄一摊,跪倒在地,呼吸已经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