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979章

作者:阳小戎

  然而每次冲锋,都是数十近百位白虎卫的死伤。

  这是实打实的用白虎卫的人命去填。

  只为阻断住白蛟几息时间,为高台那边争取时间。

  一次次的冲锋中,易千秋隐隐发现出了一处异常,白蛟腹部似乎有一处逆鳞,总是扭身遮挡,她立马高声疾呼:

  “集结!列白虎阵!拖住它。”

  就在这时,一位老刑官出现在场上,是老杨头。

  老杨头叹息一声,不再藏拙,取出一本儒经,高高抛起,枯掌结印,嘴里也不知念着什么,少顷,有金色链条虚影出现在白蛟身上。

  白蛟被绕体铁链阻断片刻,仰头挣扎,恰好露出腹部。

  易千秋率领甲士,冲锋而去,整个队伍隐隐出现一道虎形虚影,狠狠“咬”在了白蛟腹部。

  然而下一刹那,白蛟吃痛翻滚,白虎军阵散开,白虎虚影消失,易千秋等人被甩飞。

  可白蛟腹部已经皮开肉绽,然而等易千秋等人期待回首,却眼神渐渐惊恐的发现,这白蛟皮肉下面,竟然是幽深的青铜!

  这条活灵活现的白蛟竟是皮包着青铜,里面没有丝毫血肉!

  这也代表它没有逆鳞弱点。

  白蛟似被彻底激怒,一把挣脱掉儒家刀笔吏的刑法锁链,逼退老刑官后,扭头甩尾,就要横扫高台。

  这时,高台上一位宫装少女突然睁开眼。

  她眼眸泛着烈日金光。

  “畜生该死!”

  下一刹那,东林大佛之中,响起一道琴声。

  有一剑,随琴声,从洛阳而来。

  众人看见,这条百丈白蛟像是受了千刀万剐,浑身皮肉全被削去,直接露出了最里面血淋淋的青铜身躯,白蛟像是受到了世间最痛苦的极刑,狰狞暴怒,吼声不断。

  就在石窟众人暗喜雀跃之际,突然,有一道淡然嗓音响起,回荡在全场所有人耳边:

  “真仙郡主,赝鼎可不是这么用的,鄙人不才,教一教您。”

  对面山峰上,一位中年文士手捧一副卷轴,凌空走出。

  是魏少奇,笑容温和,摊开卷轴:

  “归去来兮。”

  大佛上的金光陡然暴涨。

  中年文士话音落下,一副卷轴在空中缓缓展开。

  上面是一座栩栩如生的桃花源。

  有一剑,随水墨,从桃花源中而来。

  与洛阳的那一剑一样,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双峰尖。

  下一刹那,一切声音全部消失。

  没有刚刚“龙女”、“掌灯人”两位紫气炼气士对撞的耀眼致盲,也没有其它什么绚丽的画面。

  众人什么额外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没有看见魏少奇手捧出的那副卷轴有何异样。

  甚至原本围绕在容真和大佛附近的金色光晕,此刻都消失无踪了。

  像是一切都归于寻常。

  只有高台上笼袖紧攥白玉佛珠的紫色宫装少女,俏脸一变,猛地仰头,望向万里高空。

  她如临大敌。

  一道天青色剑气不知从何处而来。

  与一轮烈日同等高悬。

  有“寒士”布剑。

  大佛脚下的众人,惊诧看见,高台上的真仙郡主,三千青丝猎猎飞舞,如同身处千丈高的云端。

  云霄之上。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

  金色剑气与天青色剑气正在对撞。

  地上的人只能看见,白云尽碎,碧空如洗,头顶露出一轮灼热烈阳……

  全场气氛死寂,易千秋、卫武等人脸色僵硬起来,容真、宋嬷嬷都被拖住,没人可以阻止这条白蛟了。

  白蛟怒色竖曈再次恢复人性般的清明,重整旗鼓,拖动庞大身躯,游至高台前,直接一记神龙摆尾。

  “铮——!”

  不远处的竹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悠扬的琴声。

  白蛟的青铜尾巴扫过了高台与大佛,却如同掠过一片“虚影”、一处海市蜃楼,无法伤害它们分毫。

  白蛟怒吼,还是不信邪,再次尝试尾巴横扫,依旧无果,纵使它有龙象之力,金刚不坏之身,也无法跨越某口神话鼎剑神通的桎梏。

  这琴声……是老乐师出手!他还没走!

  易千秋等人恍然大悟,刚要松上一口气,竹林中的琴声戛然而止,她们的神情顿时变得难看。

  某座竹林静悄悄的。

  林深处,一座竹院,有一位从画中走出的老画师推开柴门,走到一位已背好行李的老乐师身边,手掌轻轻按在老友的一弦琴上。

第790章 持簪者不伤?侮辱性极强!

  竹林的风停了。

  琴声也停了。

  时间也像是停顿下来了一样。

  竹院中央,抚琴的老乐师,低头看了看按住琴弦的枯手。

  这只枯手的拇指内侧与食指第二关节,形成了对称茧痕,是经常研磨画墨时加压所致,还有被墨渍渗透呈青黑色的掌纹,像是频繁蘸墨时掌缘接触砚台所致……

  一看就是一位常年沉浸画艺的老人。

  就和他沉迷乐艺一样。

  老乐师叹了口气,回过头,朝站在身后的吴道子说:

  “你不是说,要回山里,学你师父,守个道观,再也不出门了吗?”

  吴道子眯眼,走到老乐师对面坐下,忽而吟诗:

  “三清只要泥上身,佛祖却要黄金身,乱世菩萨不问世,老道背剑救苍生。”

  “什么乱世、苍生的。”老乐师摇摇头,摸了摸发量稀疏的脑门:“若没记错,现在是大周天佑三年,不是什么乱世吧。”

  吴道子指了指院墙外面的寂静竹林:

  “外面还不够乱?”

  老乐师面色转为认真,纠正道:

  “那也是你们捣乱所致,你们不来,浔阳很好。”

  吴道子神色洽淡:

  “你久居宫廷,为帝王将相奏乐,当然不知民生疾苦,不知百姓苦周久矣。你的乐曲,也不是奏给平民百姓听的。”

  老乐师摇头:

  “老夫是木匠的儿子,岂会不知民生疾苦?老夫也没孤芳自赏,老夫喜欢浔阳的琵琶,这些日子在浔阳江畔,请教过不少弹琵琶的穷苦小娘,老夫比你更明白,普通人更需要什么,不是要什么改天换地,也不是要什么慷慨激昂,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最为可贵。”

  “老俞头,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得过且过?被人蹬鼻子上脸,还笑脸以迎?”

  吴道子笑眯眯说道,伸手指了指周围院子,还有老乐师手边的行李:

  “难怪一大把年纪,还被人近乎软禁起来,被动的发光发热,伪帝和司天监那帮人真是把你吃的死死的,堂堂一位执剑人,真是可悲可叹。”

  老乐师摇摇头:“不是强迫,本就是答应过的事,老夫确实是性子懒散,但从不食言。”

  吴道子有些乐不可支,遥指不远处的主石窟:

  “老俞头,出门左转一下,往前走,去到石窟,让东林大佛挪下位置,你坐上去吧。”

  老乐师也不恼,只是看着老友熟悉未变的容貌,不住的叹息。

  吴道子突然道:“老俞头,你知道从当年到现在,老夫一直最讨厌你们这种人的是什么吗?”

  “你讲。”

  “老夫最厌你们这些把软弱妥协视作圣贤慈悲的家伙,你们总是妥协妥协再妥协,无休止的让步,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殊不知,当权者的许诺都是在画大饼,你们却对他们抱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幻想,结果是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而你们只会愈加的纵容,最后不得不接受既定的结果。”

  老乐师盯着面露讥笑的吴道子看了会儿,轻叹:

  “看来当年高宗驾崩后的那些事情,对你还是影响很大,至今都难释怀。”

  吴道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夫当年离宫,确实是有点冲动在里面,是有一点失望,但不是这次下山的原因。这些年来,伴随年岁增长,老夫渐渐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因而下山。”

  老乐师好奇:“什么事?”

  吴道子微笑,指了指自己的佝偻肩膀:

  “责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到了这个年龄,老夫才能清楚的意识到,咱们这些老骨头作为前辈,必须站出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去给后面的晚辈们看看,不可继续沉默,不可再把是非黑白的话柄直接送给那些巧言善辩、颠倒黑白的小人,否则就是最大的失责。”

  老乐师像是认真思考了下,摇摇头:

  “那巨变的一年,老夫与你一样,也经历过……年过七十古来稀啊,老夫与你有点像,也有一些道理突然醒悟。”

  “什么道理。”

  老乐师一字一句的说:“任何激烈的变革,最后得益的都是新旧权贵,变革有无,其实与老百姓无关,急于求变,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老乐师有些怅然,嘴中反复呢喃:

  “慢慢来吧,慢慢来,慢就是快,慢就是快啊……”

  “还慢慢来?老俞头,你还是抱有期望啊。”

  吴道子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朝院门走去。

  眯眯眼老头走过院门前的台阶,边走边说:

  “老俞头,你心中的大乾盛世,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尸体腐烂的过程。

  “老夫当年去长安,和你一样,憧憬过盛世太平的幻梦,高宗离去后一年,有人在乎过关外受灾的百姓吗?

  “没有。

  “有人关心过边疆扩土告急的汉儿吗?

  “没有。

  “满朝文武都在争夺权力的真空。关内世家在与五姓七望勾心斗角,仪表天下的圣后在与任性的太子抢夺皇位,母子反目,司天监练气士在和终南山国教望气士争夺龙脉气运……

  “有一人在做事吗?

  “没有。

  “现在的大周,只不过是在大乾的尸体上,粉饰了一份死人的浓妆罢了。

  “对它所做的任何举措,和准备一场密不发丧的白事,有何差异吗?

  “也没有。”

  吴道子摇摇头,即将走出门:

  “此琴别弹了,拦不住的,与其空耗修为,不如多留些灵气,想想跑去哪里,后续才不会被食言的伪帝和司天监再度找上,当牛做马。”

  老乐师忽然打断道:

  “有人在做事。”

  吴道子一时间没听清楚,微微停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