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414章

作者:阳小戎

  不过,几乎每一日都是新的船只面孔。

  因为它们大都被设卡的浔阳渡强行截下,必须停靠渡口,等待江州大堂的船舶司搜查,检查碟文,当日晚,或者第二日才能走。

  这是欧阳戎提出的建议。

  去往东南的船只,必须停泊检查,防止洪州乱兵潜藏,深入东南。

  与此同时,从东南前来,开往洪州方向的船只,也要停泊检查,防止运送重要物质通敌。

  只不过后者比较少,江州大堂只是早做预防。

  于是乎,舟船络绎不绝,来了去,去了来。

  在江南道行商走船的商贾们,嗅觉十分灵敏。

  有个别商人发现了某位弱冠长史正带人默默翻修锁江楼与回龙矶的举措,

  像是嗅到某种氛围,一些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于是江州以西的商船们,争相南下,趁窗口期离开。

  这些,欧阳戎都默默看在眼里,也不阻拦,继续“有备无患”的举措。

  同时,他与王冷然等江州大堂官吏们,也在一起等待朝堂援兵。

  眼下蔡勤等戍卒攻下洪州的消息,早已北传洛阳,朝廷反应过来,四方援兵正在集结。

  只不过距离江州最近的洪州已经落入敌手。

  而最近的大规模囤兵的军府,还在下游扬州那边。

  可洪州直接毗邻江州,

  即使走水路。扬州到江州的距离也比它远很多。

  朝廷援军必然慢上一些,只不过是慢多少的问题。

  于是,此前桀骜不驯的王冷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变化,开始忍气吞声,全力支持欧阳戎积粮囤水、加固城防。

  王冷然还主动取出江州第三折冲府武库的废旧兵器,筹齐铁料,助他熔铸成铁锁链……

  整个八月初,江州城内所有人都希望能撑到援军抵达。

  而洪州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是,洪州城沦陷后,全境的县城,正被蔡勤军一一拿下,或降,或稍有抵抗便被攻破。

  此前已经聚集六七千人的蔡勤军,正在消化这一州之地。招兵买马,进行整备。

  下一次攻占江州时,他们也不知会带来多少兵力。

  只不过有一件事,却让江州众人疑惑不解。

  谁都知道浔阳城扼制长江水道,作为东南门户,如此重要。

  蔡勤军攻下洪州城后,却不稍作整备后,一鼓作气,立马率兵攻打江州。

  这是为何?

  是毫无进取东南之心,所以只攻下一座洪州证明招安资格,控制规模?

  还是说,知道浔阳城早做好守城准备难啃,在准备一个大的?

  不管如何,洪州那边暂时的安静,令江州等周围州县的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距离援军赶来又近了一点。

  只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却让人格外忧心仲仲,提心吊胆的……

  与他们又喜又怕的纠结心情不同的是。

  洪州那边的稳打稳扎,让欧阳戎一颗心渐渐下沉。

  预感不妙。

  在他眼里,若蔡勤军拿下洪州后,立马攻打江州,反倒是一件好事。

  首先。

  且不提暗中有秦恒与苏骞的交情,说不定攻城的时候欧阳戎能劝降一波,打断蔡勤军的气势节奏。

  只说蔡勤军若是马不停蹄的攻打江州,能有两点益处:

  一是浔阳城能以逸待劳,蔡勤军接连转进,定然疲倦。

  即使攻克洪州士气高昂,但这种守城战却十分消耗攻方的士气,更何况还是浔阳城这种依山傍水的易守地形。

  二是能明确无误表明一点。

  即蔡勤军此次造反,并不是处心积虑准备周全,只是心血来潮。

  个种区别,天差地别。

  因为蔡勤军迄今为止,能举着的旗号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官残暴、戍卒返乡。

  这也是全天下百姓、甚至包括欧阳戎都下意识同情蔡勤军的缘由。

  除此之外,蔡勤军并没有多少大义,能在解决江州返乡之事后,继续扩大事态。

  什么,后面再重新来个“清君侧”吗?那么某种私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所以对于蔡勤军立马攻打江州的这种可能,欧阳戎心中早有对策,淡然以对:

  他原准备着,可在打着归乡旗号的蔡勤军围城之际,配合秦恒一起,逼迫王冷然,逮捕江州第三折冲府的教练使、折冲长史等引发戍卒怨恨的主张延期的将领,

  在城头将他们当众行刑,以平其愤。

  然后作为长史的欧阳戎再明确表露态度,安然款待三百江州戍卒的家庭,以此消解蔡勤军的造反合理性,解浔阳城之围。

  甚至,在蔡勤等戍卒“怨恨犹不解”的情况下,他还能借势,以下克上,将王冷然枭首。

  处理的一干二净。

  能顺手解了浔阳王府的难题,带着离闲等人突破这张鸟笼。

  而且这样,蔡勤军也失去了返乡大义。

  他们本就已经身处家乡,戍卒思安,洪州、江州兵祸自然不会长久。

  即使要打,后续官兵也能占据大义,渐渐压下此乱。

  可是眼下,就像是知道欧阳戎的某种阳谋一样,事态没有朝这方向发展。

  洪州的蔡勤军,没有立马攻打江州!

  而是熬鹰一般,静等未动,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令欧阳戎皱眉不已。

  当然,他与秦恒的关系、还有浔阳王府的困局,几乎没有外人同时知道,所以大概率不是真的针对他,又不真是肚子里的蛔虫,可能只是碰巧。

  但是蔡勤军的这种克制反常,反应了它背后是有准备、有谋划的。

  迟迟不攻打江州,那么某种势气军心就一直存在,如剑悬在江州头上。

  再联系上,不久前蔡勤军用兵如神般打败洪州官兵的事情。

  还有桂州传来的那个“谣言”。

  欧阳戎嗅到一股同类聪明人的气息,愈发感觉这背后有人指点……

  就在胡夫离开江州一旬过后。

  一道消息被西边逃来的船只旅客们带来。

  这一次的消息源,竟是来自一位岭南道西隅的荔枝使。

  他仓皇北逃,狼狈抵达浔阳渡,口中结结巴巴说出的消息落在浔阳众人耳中,宛若一声惊雷:

  原眉州刺史、现饶州司马、袭爵英国公李正炎,在岭南道桂州府举兵造反。

  他征发一州的兵马,高举起“匡复离乾”的大旗,

  同时,宣布使用现任浔阳王离闲昔日废帝时的年号……嗣圣元年!

  天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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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挟废帝以令天下

  浔阳城迎来了一大波陌生人流。

  有来自江南道西部的商贾富人,去往东南避难。

  还有更南边岭南道西陲桂州方向的逃跑弃城官吏,仓皇北奔。

  这些马不停蹄的逃难人群,给江州大堂带来了更详细的西南方向消息,消息汇总,渐渐拼出了西南事态的全貌。

  “王大人,欧阳大人……”

  江州大堂的正堂内,幞头攒攒,众官聚集,一位从岭南逃来的专司宫廷荔枝采购的荔枝使陈亦善声泪俱下道:

  “这李正炎卑鄙无耻,毫无他祖父老英国公之武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天子手谕和中使印章。

  “他先是让人冒充天子私使,抵达桂州,当日便以桂州戍卒哗变一事的失察之罪,逮捕蓝长史下狱。

  “几日后,李正炎乘驿车到达,伪称自己是桂州司马,前来赴任。

  “又说奉陛下密旨,因隔壁那座羁縻州、融州土司高家谋反,要发兵讨伐。

  “于是他开了府库,又驱赶各地流放而来的囚徒,发给他们盔甲,建立武装。随后,他又伙同假中使胡夫,将蓝长史在监狱斩首;

  “桂州无刺史、长史,又持有所谓的陛下密旨,一州军政大权全落入李正炎之手,

  “抗拒的录事参军钱昭度等州官,被斩首示众,桂州官吏再没人敢反抗。

  “然后,这反贼露出了獠牙,征发一州之兵马,高举匡复前朝的荒缪旗帜,反我大周!”

  正堂内,人满为患,却鸦雀无声。

  荔枝使陈亦善的声音回荡房梁。

  “匡复离乾?”王冷然压低嗓音问道。

  “没错。”陈亦善恨恨点头。

  “他们还用了浔阳王离闲……从前登基时的嗣圣年号?”

  “对!”

  陈亦善切齿道:

  “控制桂州这座岭南道西隅最大州府,举反旗后,李正炎也不装了,竟连设三个府署,一个称为匡复府,一个叫英国公府,还有一个叫桂州大都督府。

  “这反贼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桂州大都督,任命前侍御史魏少奇为长史,前给事中杜书清为司马,还有一个叫越子昂的洪州人为记室。

  “后者还写了一篇大逆不道、诽谤圣人的讨檄。

  “他们十来日已聚集士兵三万余人,正高举重新迎回浔阳王离闲为帝的旗帜,由西南边陲桂州,大举北上,一路十分放肆,攻城略地,欲匡复离乾……”

  “讨檄呢?”

  “在这。”陈亦善立马取出抄稿。

  王冷然接过,忙乱打开,浏览过程中,他脸上深深法令纹的肌肉抖颤起来。

  “这越子昂简直放肆,太放肆了!”

  某篇“讨檄”被狠狠丢在地上,连踩两脚。

  王冷然鼻翼颤抖,斜目看着皱眉抿唇的欧阳戎。

  “欧阳长史,若本官没记错,这个叫越子昂的反贼,是不是和你管理下的州学里某个士子重名,这大逆不道之人也是洪州人士来着,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欧阳戎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嗯,应该是同一人。”

  又轻声道:

  “不过,若下官没记错,下官是刺史大人的副手,这州学也是刺史大人您治下的州学。”

  “别推责狡辩,本官本是信任你,才将浔阳城民生事务交给你管,州学什么的,本官不熟。”

  当着全场众人面,王冷然正气凛然的甩袖子,瞪圆眼睛,矛头直指正襟危坐的欧阳戎:

  “况且,李正炎这批逆贼,此前经过浔阳城,本官记得是伱在全程接待,与他们交往过密,场场宴会都不缺你,夜夜笙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