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欧阳戎未答,轻轻点头:
“嗯,看来哪怕有夫子默认支持我,但是在朝中的保离派文官之中,亦有一些人对于浔阳王府所走的路线有异议,或说有别的想法。”
谢令姜轻轻低头,朱唇距离欧阳戎耳朵只有一指宽距离。
吐气如兰:
“大师兄不许再说醉话,至少对于李正炎他们递的帖子,离伯父和离大郎都是第一时间拒之千里,后来还告知了师兄,以你意见为准,
“他们也是站在大师兄这边,亦是觉得李正炎等人的身份棘手,会连累王府好不容易安稳的局面。”
“我没担心什么所谓的潜邸第一谋士地位被夺。
“而是觉得,内部各种声音难以统一的问题,不只是卫氏存在,夫子他们也存在。
“这次建造天枢、佛像的纷争中,李公、魏先生他们这些极端派贬出京城,就是这类分歧矛盾的体现,被卫氏轻而易举逐个击破……”
冷静讲到这,欧阳戎轻叹一声,呢喃:
“另外,凡事哪有一成不变,我也不一定对,因为局势一旦变故,便是此一时非彼一时。”
看见大师兄沉思不语时,微皱的眉头,谢令姜眼底有些心疼。
却也不舍得打扰他思绪。
谢令姜转头,余光瞧了眼对面座位上的纸稿,随手拿起瞧了眼。
发现是燕六郎前些日子汇报而来的一份消息,纸稿上记有李正炎一行人抵达浔阳城那日,欧阳戎’迟到‘未赶来前,李正炎与几位码头汗巾劳工聊天的大体内容。
燕六郎事无巨细的打听,递交到了欧阳戎手里。
“这是……”她好奇嘀咕。
欧阳戎没有转头,眼睛出神注视着车厢天花板,随口道:
“那日,李公向码头劳工们问了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除此之外,还有浔阳物价,渡口搬运一日的工钱。
“特别是,还问了问双峰尖运河与浔阳石窟等正在建的营造,在码头招工的细末情况。”
这份汇报纸稿,欧阳戎似是看过很多遍,有些倒背如流。
谢令姜疑色蹙眉:“越听越不对劲,好端端的,李正炎他们询问这些浔阳城内的民生做什么。”
“是啊。”
欧阳戎轻声颔首:“探询浔阳民生做什么……有意思。”
谢令姜思索道:“会不会是李正炎的特有作风?到一处地方,就考察一地民生习俗,长官风绩。”
欧阳戎脸色若有所思,闭目忽道:
“不过,对于江州大堂主持建造东林大佛这方面,他好像问的挺多。”
“这样吗。”
谢令姜自语,此刻,一双芊芊素手,正轻轻按揉闭目的欧阳戎的眉心,努力抚平他聚拢的眉峰。
想到了什么,她抬起精致下巴,语气有些骄傲倾慕说:
“不管怎样,反正大师兄问心无愧,对此不慌,也不怕他人查。”
欧阳戎失笑。
夸赞表扬了下大师兄,谢令姜略微停顿,温柔低头,满眼都是他。
她咬唇,缓缓摸了摸这张熟悉温暖的脸庞,又小声提醒:
“不过大师兄也要小心一点,观其行事风格,非等闲之辈。”
“没小瞧他。否则那日才见面,也不会果断醉酒装糊涂了。”
欧阳戎闭目叹息一声:
“没看见同样望之不俗的魏少奇、杜书清、王俊之他们,都隐隐以此人为首吗,
“能折服英杰者,必是帅才也。”
欧阳戎突然感觉耳朵痒痒的,是谢令姜埋头凑到他耳边吐气:
“那大师兄哩。”
他闭眸淡漠,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我吗?自然是实打实的英雄,跑不掉了。”
谢令姜忍笑轻啐:“噫,真不要脸。”
欧阳戎睁眼,困惑问她:
“不然为何总过不了美人关?”
车厢内,有美人乍羞埋胸,露出一截梨白如细瓷的脖颈……
接下来几日。
欧阳戎照旧响应李正炎的邀请,参加一场场文人宴会,
从不推拒,欣然应约。
每天晚上,他都喝的酩酊大醉被扶回家。
第二天一早,却精神满满、神采奕奕的跑去江州大堂上值,督造双峰尖开凿的进程,或去浔阳王府,汇报建造佛像的进度。
也不知这日日宿醉,第二天是怎么做到不头痛疲累的。
嗯,可能这就是他嘴里“千杯不倒”的意思吧。
倒也贴切。
看来李正炎等人确实误会人了。
至于每一次宴席间,李正炎等人或明或暗的试探问话,全被欧阳戎不胜酒力的推杯换盏糊弄掉。
整到后来,李正炎等人开始不再问了。
但是这位前眉州刺史、开国国公之孙,对待欧阳戎的态度,却没有多少变化。
依旧一声声“良翰”的亲切呼唤。
欧阳戎脸色泰然自若。
“明府。”
这日,燕六郎走进公署正堂,给埋首案牍的欧阳戎,递出一张纸条。
他腾出手接过,瞧了眼。
是李正炎一行人这两日在浔阳城内活动的大致轨迹,记录的颇为详细。
欧阳戎认真看完,发现暂无端倪,阅后即焚,道了声辛苦,燕六郎退下,再去打探。
这算是最近的例行禀告。
欧阳戎一直把握着李正炎等人白日里的动向。
至于前去打探的燕六郎等人会不会被他们发现,欧阳戎毫不担心。
李正炎等人本就是贬谪待罪之身,在地方上被各双眼睛监视很正常,有什么好说的?
欧阳戎作为江州长史,这本就是他的眼皮底下,这叫监管之责。
白天公事公办。
至于晚上,在光影交错的文会酒宴上,李正炎、魏少奇等人面前,是一个又菜又贪杯的迷糊小老弟形象。
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如此这般。
伴随日子推移,欧阳戎通过白日众人的动向,还有晚上参加宴席的频次,渐渐感觉到李正炎一行人的精力重心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浔阳城内的名士交际上。
例如这行人中的王俊之、杜书清二人。
借机广交浔阳名流。
他们被贬谪至江州,这次前来也算是赴任了。
过几日李正炎、魏少奇二人肯定是要离开,各自去走马上任,王、杜二人却会留下常驻。
特别是王俊之。
作为新任的江州博士,是管理州学的长官,会常呆在浔阳城内,与顶头上司欧阳戎打的交道,会更多一些。
至于杜书清,是龙城县丞,也就是当初刁县丞的位置。
而在此前,王俊之乃是长安主簿,杜书清是给事中,皆算京官,曾经保离派中的少壮才俊,
可想而知,这一次的贬谪有多狠了。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但欧阳戎却并没有看见跟在李正炎身后的这二人,在酒宴上表现出多少沮丧失意的神色。
难道都是元怀民附体,一个个的“大彻大悟“,准备开摆?
欧阳戎觉得可能性不大。
那么定然是有一种信念或者前景支撑了。
他目光投向前方正作为全场焦点、主导宴会气氛的李正炎豪爽的背影上,轻轻点头。
而这些,极可能涉及浔阳王府。
也与李正炎此前拐弯抹角搭线浔阳王的事情有关。
一念及此,欧阳戎愈发平静,
平静以待。
第338章 君臣之谊
“魏先生觉得欧阳良翰如何。”
“千杯不倒没说错。”
“魏先生难得夸人。”
“那炎公觉得此子怎样,可还有争取的机会?”
“再看看吧。”笑了下。
“千杯不倒,频吐醉言,炎公不恼?”
“何恼之有,自淮、扬至江、洪,一路下江南,遍观江南文士,也就才遇见这么一个‘千杯不倒’。”
“炎公还是爱才啊。”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扬州刺史苏有为,也可勉强算上一个。所以炎公才要走啊。”
“嗯。”
忽笑,“巧了,二人都是乌衣巷谢氏的女婿,一大一小,配了一对姑侄女。
“都说,山东士族尚婚娅,关中士族尚冠冕,江左士族尚人物……
“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所言不虚,五姓贵女,亦嫁寒士,若放在山东士族崔、卢那边,简直想也不敢想。
“难怪江左士族虽已整体没落,陈郡谢氏依旧稳坐五姓七望之席。”
一声赞叹。
被称为“炎公”者沉默了会儿,亦叹:
“还有一个谢旬,亦是人物,名师高徒也。”
“这对师徒倒是默契,来回糊弄。可惜谢氏太过保守,难以与谋。”
“不保守也难承祖宗基业至今啊。”
“保守承业,炎公犹豫了?”
“未有,只是感慨,我乃关陇男儿,头可断,血可流,不可辱。”
“彩。”
气氛沉默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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