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177章

作者:阳小戎

  二人一齐前往苏府。

  只是刚到聚贤园外,便被苏府丫鬟告知,来的太早,苏大郎还在园内上课,要稍等一会儿。

  欧阳戎朝圆脸丫鬟问了嘴,得知这回倒不是那位袁老先生,而是另一位老儒。

  幸好不是,不然等会儿下课见面,肯定尴尬。

  “可恶,大郎这厮,又放咱们鸽子!”燕六郎愤愤不平。

  欧阳戎摇摇头。

  “欧阳公子,燕公子请跟奴婢来,到前方那处水榭歇下脚。”

  欧阳戎与燕六郎也不见怪,跟随而去。

  然而刚靠近那处水榭,欧阳戎耳朵微动。

  傍晚园林掺着花香的空气中。

  一阵琴声悠悠飘荡。

  自水榭方向传来。

  欧阳戎与燕六郎拐过一处丛林。

  入目处,远远瞧见水榭亭中,有一位美人白衣素服,低眉抚琴。

  叮——叮——咚——咚——

  万籁俱静,惟淙淙琴音。

  这琴声,似高山,似流水。

  余音绕梁之感于耳不绝。

  欧阳戎与燕六郎对视一眼,眼神皆讶然疑惑。

  “这是……有人了,要咱们不换个地方吧……”

  欧阳戎转过头去,旋即脸色一愣,只见原本身后一直碎步跟着的圆脸丫鬟,身影消失无踪。

  二人似被丢在原地。

  欧阳戎忍不住又瞧了眼不远处水榭亭子内的身影。

  虽然傍晚的光线有些暗,但是苏府倒是财大气粗,水榭亭子四面檐上挂满了明亮灯笼。

  他瞧得分明。

  亭中,这位额间似点缀梅花妆容的白衣小美人,略微眼熟。

  “明府认识她?是不是和大郎有关系?”

  燕六郎打量欧阳戎脸色,不禁小声问道。

  欧阳戎没说话,站在原地树荫下,瞧着也没有动身去往水榭的意思。

  年轻县令望了望四周左右,微微皱眉。

  燕六郎安静下来,老实跟着他后面。

  水榭亭内,美人继续垂目弹琴,似是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欧阳戎与燕六郎两个陌生人。

  琴声继续。

  就像池塘边被晚风吹拂的树叶林木一般。

  时而急,时而缓。

  有时琴声宛若山涧泉水,清澈通透,格调逐渐优美明快。

  有时又宛若高山独峰,孤寂落寞,节拍舒缓,像是藏着一股愁绪,无人排解倾述。

  欧阳戎与燕六郎在这琴声中,在这树荫下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圆脸丫鬟或苏大郎等人前来打扰。

  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终于。

  一曲终了。

  亭内,梅花妆小美人登时起身,一袭白衣,走出水榭,抱琴远去。

  全程似是都没有发现欧阳戎与燕六郎二人。

  “明府,这首曲子叫什么?

  “虽然我是粗人,没有听懂,但音律倒是挺好听的,比我常去的茶馆勾栏里的曲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嗯,这位俊俏小娘子手里的琴,估计也是一把昂贵好琴,寻常琴哪里有这种音色啊。”

  燕六郎点点头,朝前方某个凝眉抿唇、默默静立的年轻县令背影好奇问道。

  欧阳戎脸色严肃,但摇了摇头:“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

  “……”

  燕六郎无语道:“那明府还听的这么入神,刚刚我看明府的样子,还以为已经了然于胸了,在默默欣赏呢,都不敢出声唠叨您……”

  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琴佳人离开后,水榭空了下来,仍不见苏大郎下课,二人一起朝灯火通亮的水榭走去。

  亲水步道上,走前在前面的年轻县令摸着下巴,脸色似是思索了下,回头认真道:

  “这曲子……可能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还是明府厉害。”

  “本官猜的,你信不?”欧阳戎点点头。

  笑死,这个最有名,他只听过这个。

  燕六郎自然是摇头不信。

  二人步入亭中,本想落座,忽然视线被亭内某处位置吸引。

  “咦,明府,这是什么?”

  燕六郎手指着正前方的一根红漆亭柱问道。

  “我猜是诗。”欧阳戎又点点头。

  “……”燕六郎无言以对,“明府,我有眼睛,稍微识一点字,当然知道这是一句诗,但怎么会被人写在亭柱上?”

  顿了顿,洞察力敏锐的蓝衣捕快疑惑问道:

  “袁老先生落水那天,咱们过来,这亭柱上还没有字的啊,而且这字看着怎么像是墨水未干,不久前新写的?”

  此疑问话语一出,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水榭中央刚刚某个梅花妆小女郎坐过的石桌。

  桌上正有一副笔墨纸砚。

  游鱼形状墨砚中,正有一片在灯笼下耀光刺眼的漆黑墨水。

  欧阳戎与燕六郎不禁一齐回望刚刚那个抱琴佳人离去的方向。

  二人对视了一眼。

  “明府,这是写给咱……您的?”燕六郎改口问道。

  “不知道,或许吧。”

  欧阳戎摇摇头,转脸看向亭柱上的一行字迹秀娟的墨字。

  识字不多的燕六郎细瞧了会儿,倒是凑巧词汇量刚好的念了出来: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燕六郎捏着下巴,在柱子前,思索琢磨了一下,摇头耸肩,回头问:“明府,这是啥意思?”

  “厉害……走吧,人来了。”

  欧阳戎夸了句,转身就要走人。

  他余光远远瞧见了不远处聚贤园方向苏大郎的身影。

  “明府,我看这旁边柱子上好像特意空出了位置,万一真是佳人特意写给您的,您是不是也得留一点回复什么的?我看茶馆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以文会友什么的,老有文采了。”

  欧阳戎点点头:“有道理,还是六郎聪明,总不忘记提醒我。”

  燕六郎摸摸后脑勺,总感觉自家明府语气有点怪。

  又在水榭内蹉跎了片刻,不多时,二人离开亭子,与苏大郎汇合,一起去往聚贤园喝酒。

  晚宴结束,众人尽兴而归。

  夜色渐深。

  灯火通明的水榭亭内。

  “小姐小姐,这字是什么意思?”

  彩绶满脸困惑,小手指向前方亭柱上那个仅有的墨字,朝身后方的苏裹儿问道。

  “唔,回诗还能这样回吗?怎么才一个字。”

  自家小姐特意在亭内的红漆木柱上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诗,而在这根写诗句的亭柱旁边,特意被她们空出来的另一根亭柱上,此刻却仅有一字回复。

  这粒墨字高高挂起,有些形单影只。

  与旁边写有一大行墨子的亭柱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些高处不胜寒之韵味。

  “六?”

  苏裹儿启唇读道,纵是满腹经纶、闺中学识不输某些名儒的她此刻也是一脸疑惑:

  “此字何解?”

  苏裹儿不禁多看了几眼上面欧阳良翰的熟悉字迹。

  她随手留下了一句残诗,以诗会友,颇为含蓄,但十分高雅……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只能说,懂得都懂。

  难道欧阳良翰没有看懂?

  不对。

  苏裹儿微微摇头,这个念头,她自己都觉得荒缪不可信。

  欧阳良翰,可是进士出身,当初白鹿洞书院有名的读书种子,师从名儒谢旬。

  且前不久那篇《师说》更是令人眼前一亮,文采斐然,才气压都压不住。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不懂诗词?

  旁边的彩绶似是也想到了一块去,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皱眉嘀咕:

  “欧阳公子这一个六字……难道是蕴含有什么高深含义?唔,不愧是进士探花郎,惜字如金,回句诗都让人琢磨不透。”

  彩绶叹息敬仰。

  苏裹儿仰首,黛眉微蹙,嘴里呢喃:

  “六……指日期,还是指时辰,总不会是琴艺音阶吧,我傍晚那首曲子难道是不小心弹错了一个调,被他敏锐发现了?”

  ……

  距离上次受邀去苏府会宴,已经过去了两日。

  欧阳戎白日依旧在忙治水事宜,至于每日夜晚,都睡的很沉,可一到第二天早上,都是精龙活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放松后的心理作用。

  另外,欧阳戎还发现,叶薇睐这丫头,这几日有一点奇怪,每日清晨似乎都醒的比他早,白天偶尔能看到她“点头”打瞌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没有睡好。

  欧阳戎不禁摇摇头。

  这一日傍晚,同样踩点下值,县衙门口,欧阳戎又被人堵住去路。

  这一回来的却不是青衣仆从,而是苏大郎本人。

  “大郎怎么放堂这么早?老师不上课了?”欧阳戎诧异。

  “今日不提上课的事!走走走,良翰跟为兄来。”

  苏大郎倒是不客气,扯着好友的袖子往前走,又带欧阳戎去苏府吃饭。

  一问才知,是苏伯父最近夜钓,钓一条大鱼,特意做了鲫鱼羹,让苏大郎以朋友的身份请欧阳戎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