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安忆
但有一个问题。
他问道：“重开海禁能那么赚钱？”
陆景哈哈笑道：“不然这么多海贼冒着杀头的危险做什么？”
胡部堂仍有疑虑：“可这点钱能奉养整个大虞？”
陆景：“那是咱们以往做生意的方式不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等东南沿海安定之后，以我大虞天威，可北取高丽，倭岛，此两地矿产丰富，银矿极多。”
“随后可南定百越诸多蛮！那里气候常年温热，大米可以一年三季！”
“等我大虞周边安定，可跨洋横渡，设立远海都督府，以各州之丰饶，奉养大虞之人华！”
“当然，这说的有点远。当下光是抄没余杭行省内的各地豪绅，以及从海贼身上抽取赋税，都足够完成内阁交托与您的赋税要务。”
胡部堂让陆景这大饼砸得头晕目眩。
虽然很是心驰神往，但胡部堂却打击到：“你小子前面说的还算靠谱，但你后面说的那些，那是把当初始皇帝的构想拿出来给我画饼了？说的好听，但做起来却难的很的！我问伱，如此辽阔幅员，调兵遣将该如何？物资运送该如何？你就不怕某些地方拥兵自重？”
“退一万步说！”
“罗洲，丽洲，焦洲都有妖族大能盘踞，岂是那么容易征服的？就是百越高丽，都有…一些强大的背景后台啊。”
陆景却笑道：“胡部堂，那是因为我的战争潜力还不够啊。”
“以我人族之巧思，为何至今还做不到一日之内百万兵锋横陈边境？”
“以我人族之勤勉，为何至今还做不到百万兵卒随时备装待发？”
胡部堂被问住了。
军帐前的篝火旁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而宋玉蘅和裴关音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这！这真是那个平时脑子里长满肌肉，遇到妖怪就知道砍砍砍，连妖怪一句话都不给说完的性急泼才？
刚才那些长篇大论，竟然真是从陆景那杀才泼才嘴里出来的？
那些策论之语当真是如同洪钟大吕，撞得宋玉蘅跟裴关音花心乱颤，整个人都变得头晕目眩。
这就是思想的魅力。
有时候思想调性之神奇，便如毒药。
他能让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变得悍不畏死。
这也是为什么人族当中有那么多的天象，甚至法身高人，但这些天象法身级别的高手却愿意乖乖听从一介书生的命令。
这在妖族看来是倒反天罡，无法理喻的。
沉默许久后，胡部堂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陆…参将，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大虞如今内外交困，腐朽不堪。
这庞大的帝国之躯已然千疮百孔，无论如何缝缝补补，沉没是迟早的事情。
一些身怀远见者，甚至从中看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
这些身怀风骨之人也想要挽大厦之将倾，可怎么做呢？
几百年前那位成了圣的读书人都做不到啊。
人心中的恶是一座大山，任你有无上神通，灭世伟力都难以与之抗衡。
这似乎也是施加于人族头上的一顶诅咒紧箍，古往今来无数圣贤著书立传，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约束人心之恶吗？
可那些圣贤都失败了。
只有嘴炮荀圣赢了一次又一次。
陆景沉默着点点头，终于说出了自己至今为止，埋藏心中最大的一个念想：“胡部堂，等我助您平定东南后，请您说服内阁，发兵倭岛。”
发兵倭岛？
胡部堂不理解。
陆景却意味深长道：“胡部堂，很多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手不在盘内，在盘外。”
胡部堂迷惑了：“可我实在看不出倭岛有什么能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陆景：“决定胜负的关键手不在于倭岛，而在于我在倭岛。”
啊？
胡部堂沉默。
陆景却笑道：“还请胡部堂好好保重身体，最多百年，您就能看到了。”
在这充满玄奇伟力的世界，想要活百年以上很简单。
可惜，但凡在庙堂高位的，就很少能活过两百岁的。
很多皇帝更是不到五十就频频驾崩。
可见朝廷高层之间的倾轧有多严重。
胡部堂听完沉思片刻后，便忽然任侠般豪迈大笑起来：“好！就算我活不到百年，你也可以坟头烧给我。”
说着胡部堂豪兴大起，让麾下拿来好酒，就跟陆景他们对饮起来。
……
第二天，胡部堂似乎下定决心般，按照陆景说的策略行动起来。
他先是施展老本行安抚好这里的百姓，利用他的那超高的身份，过人的魅力以及过往在东南积攒下的声望，成功策反这群百姓，拿到了各地豪绅的证据。
之后胡部堂火速派遣麾下各部前往余杭各地潜伏，等待命令。
最后一步，那就是请君入瓮了。
整整五日后，胡部堂广发请帖，在临安府的观潮楼上宴请余杭境内各方豪绅门阀。
一时间，各种消息潮水般涌动在余杭行省内。
他们有人觉得胡部堂这次极有可能是设下了鸿门宴，毕竟胡部堂以前在他们心底的形象就挺狠辣的。
但也有人觉得胡部堂这次是服软了。
毕竟胡部堂如今的后台已经不是先帝朝时的大小阁老了。
胡部堂背后的高张两位阁老可是士林素有贤名的，这二位做事不可能太过分的。
但不管怎么说，各地豪绅还是打算过来探探口风。
反正那姓胡的又不能把他们全杀光了。
第101章 血溅观潮楼（求订阅）
在胡部堂广发请帖，邀请余杭行省内各州府豪绅前来商议大事前，胡部堂和陆景他们就分头去做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胡部堂。
早在胡部堂履任余杭总督，余杭境内围剿山君等一众妖怪前，胡部堂就已经开始派遣麾下带刀兵卒，执笔侍将开始收集余杭境内各州府的豪绅信息。
余杭辖下州府不过十四处，豪绅家族总计二十一家。
其余乡县的员外押司都是些土豪，不足为惧。
只要拿下州府的豪绅，县乡的土豪都能慢慢炮制。
今个儿刮两刀，明个儿打两圈，要不得三五个月，那些所谓的县乡土豪就得纷纷暴毙，闷死在县里。
而且因为所处州府不同，他们连串通一气都做不到。
至于串联同一州府其他县的人搞民变？
若如此，那胡部堂手里的刀却也不是开玩笑的。
先杀鸡儆猴，再连消带打，几个土豪经得起胡部堂这么折腾啊？
至于盘踞在各州府的那些豪绅，胡部堂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谁家长房和其他房关系不好，谁有野心想要取而代之，又或者哪家青壮不服族老，哪家族老昏聩守成，甚至于哪家豪绅有哪些对头，同州府内谁家想要取代该州府豪绅头把交椅的……诸如此类等等情报，胡部堂一清二楚。
所以在陆景撺掇下，胡部堂真正准备实施“赶尽杀绝”之计后，都指挥使司下的灵元境高手，乃至神通境高手都纷纷被胡部堂连夜派遣出去。
他们乔装打扮，潜伏各州府开始按照早就做好的计划准备颠覆各州府豪绅的势力。
而陆景这边，他开始在东海各处搜集妖怪。
太强的直接陆景直接杀了。
最后就只抓了四五十只真炁境的妖怪镇压关锁起来，只等各州府豪绅到临安府观潮楼了。
……
四月二十四，宜祭祀破屋，忌移徙入宅。
观潮楼前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彩旗飘飘，那叫一个辉煌热闹。
余杭行省内各州府豪绅在胡部堂邀请下纷纷前来，豪绅之间各自拱手问好寒暄，气氛之热闹比之春节都有过之。
胡部堂为彰显对这次会晤的重视，竟以总督千金之躯，亲自在观潮楼下接见迎接各地豪绅。
这让余杭各州府豪绅大感意外，但同时心底也感觉格外的有面儿！
姓胡的老二到底还是服软啦！
哼，任你强龙再强，如何跟一群地头蛇斗？
前面剿妖闹的沸沸扬扬，等到各地豪绅终于撺掇百姓出手，让那姓胡的见到了“与民争利”的后果，那姓胡的不还是分分钟秒怂了。
所以面对胡部堂的亲自接见，这些各州府的豪绅甚至显得有点趾高气昂。
那满面的春风比之四月的山顶桃花都要鲜艳。
等各州府豪绅家主，或者话事人都到观潮楼顶楼入座后，胡部堂开始文人雅客吃酒前那一套，又是祝词又是寒暄的……这让陪同在旁边的陆景听的昏昏欲睡。
这要是让他来！
呵…
直接一句“跳过”，然后他就要这观潮楼内血流成河，血气冲天。
可惜胡部堂官大七八级压死人啊。
陆景听的昏昏欲睡，胡部堂却对即将到来的血腥屠杀有些唏嘘，所以还想着给在座的各州府豪绅最后一个机会，所以酒过三巡后，胡部堂语重心长道：“咱们话也说了，酒也喝了，胡某也就不卖关子了。”
“此番酒宴，是胡某有求于诸位啊。”
“胡某履任余杭，是奉了内阁之命的，身上担子很重。所以这番广邀各位前来，就是想跟大伙儿商量商量两件事。”
不等胡部堂继续说，就有一位身穿道袍，头戴方巾，留着威严胡须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说道：“胡部堂！您的施政方针我们早有耳闻。”
“清丈田亩！重开海禁！”
“可这都是祖宗成法，不是小人多嘴，实在是祖宗之制不可变，变则生乱啊！”
胡部堂好笑道：“清丈田亩也是？”
这个中年人板着脸说道：“胡部堂！咱们在做各家之田亩，那都是祖上一分一厘攒下来的，都是先祖筚路蓝缕，艰苦存蓄而来。”
“您不能见谁有钱，那就拿谁开刀吧？”
“如此行径，是会让咱们这些耕读传家，世代忠良的良民心寒的。”
陆景听的心底直翻白眼。
粮食歉收之年发放高利贷，让农户以良田作为抵押，然后等他们利滚利还不上的时候就强收田亩。
这都不算完。
巧取豪夺之后，这些门阀豪绅还会买通官府，把到手的良田尺寸缩减，以此减少赋税。
这就是大虞如今所谓的“耕读传家，世代忠良”。
陆景心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开杀啊！
到底啥时候开杀！
胡部堂盯着领头说话的那位，这位他认识，正是华亭徐家的人。
但这位可不是华亭徐家话事人，甚至他都不是嫡系，只是华亭徐家一个比较有能力的旁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