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记穿马甲
“是是是……”
许阳笑着送走了大汉等人,接着拿出小板凳,用略嘶哑的声音使劲吆喝了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一个小小的鱼市也不例外,除了收停船费的官府小吏,鱼市之中还有渔霸,不仅要收摊子费,每月还得交一份例钱,再加上官府的税赋,黑白两道齐齐一压,基本就将人榨了干净。
许阳这样的孤家寡人也就罢了,那些拖家带口的渔家人,每月这样一榨,再加上柴米油盐等日常开销,别说攒下积蓄了,不欠外债都是万幸。
要是遇上灾年,或者时运不济,打不上鱼或遭场大病,那甚至有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可能。
辛劳发家,痴心妄想!
陈七就是这样的渔霸,临阳城金鱼帮的一个头目,管着鱼市,作威作福。
别看他现在的模样还算和善,一旦交不出例钱,那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恶虎,这些年了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家。
所幸,许阳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又有一手打渔的本事,所以还能应付应付。
……
“大姐,你看这鱼,昨夜刚打的,保证新鲜,只要十个大钱!”
“叫谁大姐呢,你这老骨头都够当我爹了!”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姑娘,你看这鱼……”
“都不喘气了,还保证新鲜,不要不要!”
“三个大钱,不卖我走了!”
“三个大钱,真的不行,这样,八个大钱,我给您杀好剖净!”
“好吧好吧,就八个大钱,你再搭那条小的给我。”
“……”
百姓艰难,渔家更是如此,边临大湖,鱼价极贱,一篓鱼虾也卖不了几个钱,有时甚至还会滞销。
所幸,今日许阳的运气不错,一篓鱼大半都卖了出去,剩下那些被人挑挑拣拣下来的零碎也给人贱价打包了,总共收入三十五文钱。
许阳将钱收好,背起鱼篓,来到其他摊子,购置了一批日常物资。
鱼虽贱价,但怎么说都是肉类,营养并不缺乏。
可惜,人不能光吃鱼过活,柴米油盐必不可缺,尤其是盐,没盐吃人就没有力气,根本做不了体力活,还会害上各种病。
所以,纵然鱼价极贱,渔民也没有选择,必须将鱼卖出,换钱购买各种必须的生活物资。
这也是许阳甘受金鱼帮压榨的原因,要不然他现在的手段,往洞庭湖里一钻,什么官府,什么金鱼帮,都休想找到他,更别说收什么税赋例钱了。
购置了一批生活物资,卖鱼的钱直接花了大半,剩余小半许阳也没有怀揣回家,而是来到了一家小酒馆。
“哟,老许头!”
“今儿又来喝两碗?”
“一个人过得就是滋润。”
“哪儿像我们,拖家带口的,难啊!”
酒家之中,已有不少客人,见到许阳,几个相识的纷纷调笑起来。
许阳也不在意,找了个贴门的角落坐下,再招来伙计说道:“来两碗干黄酒,一碟茴香豆,一碟炒鸡蛋,再要半只鸡。”
“好咧!”
不多时,伙计就将酒菜送了上来。
许阳捧着酒碗,小心的嗦了一口,接着才拿起筷子,吃着小菜就起酒来,活像一个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
他好酒吗?
并不好。
但却不能不来。
因为这酒家的老板三娘,是方才那渔霸陈七的姘头。
虽然作为金鱼帮的头目,陈七在这鱼市是作威作福,但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公然抢夺或者威逼勒索,压榨渔民手中的钱财。
因为渔民是金鱼帮的财产,这么干,等于在抢金鱼帮的钱,不仅会搅乱市场,还会坏帮中规矩,给陈七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但明的不行,不代表暗的不行,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有办法绕过帮规,以各种明目收取孝敬,压榨钱财。
比如这酒家,许阳卖完鱼后,就必须要来消费一番,将手里的余钱花销出去,才能保证自己的平安。
否则,一个身有积蓄的孤家寡人,早就成肥羊给人宰了。
话虽如此,但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因为这家的酒很难喝,感觉就像水兑了水一样,那小菜的分量更是少得可怜,还有那斩件后才送上来的鸡,明显缺了几块……
黑店都不一定有这么黑!
但许阳却没有多少表示,坐在角落里自顾自的吃喝。
毕竟这怎么说也是吃食,比起那些只进不出的赌场和暗娼算是不错了。
水兑水的酒,虽然没有什么滋味,但喝多了也上头,这不,很快周边就有人胡吹海侃了起来,甚至把话题扯到了许阳身上。
“老许头,你今年,五十有八了吧,不得了,老寿星啊!”
“哪啊,他比那老张头大半旬,也就四五十吧。”
“说实话,真羡慕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儿像我们……”
“我要是你啊,哪儿还会来这喝酒,早就找个暗门子快活去了。”
“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人早年伤了根子吗……”
“哈哈哈,难怪,这么多年了,也不说一门亲事。”
“可惜了,我还想着把老于头家的嫂子许给你呢……”
“那颗老葱你也拿得出手?”
“哈哈哈!”
众人嬉笑,冷嘲暗讽,都在拿他开心。
许阳却不在意,更加不作理会,就在角落中自顾自的喝着。
如此这般,一碗酒喝到了午后,许阳才结账走人,背着鱼篓离开了鱼市。
……
回到船上,放下鱼篓,撑船便向湖中而去,很快就回到了熟悉的水域。
但还不等他坐下歇息……
“阿阳!”
远处,一阵呼喊传来。
许阳眼神一凝,动作一滞,蓑衣之下的身体骤然紧绷,但随即又归于平常,转过视线,循声望去。
只见远方,一艘大乌篷船缓缓驶来,船头上站着一名老叟,身后还有两名单衣青年摇桨撑杆。
“……”
许阳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驾船迎上前去。
两船相靠,那船头处的老叟也不客气,直接下身来到了许阳的船上:“怎么,不记得我了,是我,阿成啊,老大老二,还不来叫阿伯。”
“原来是阿成。”
许阳望着老叟,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话,随即便单刀直入:“有什么事?”
“坐下再说,坐下再说。”
老叟一笑,拉着许阳便向船舱走去,那两名青年也跳了下来,一同来到了船舱之中。
走进船舱,老叟双眼一扫,随即转回许阳身上,轻笑说道:“阿阳,你老了啊,也是,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不老也不行啊,想当初……”
对方拉起了家常,许阳心中虽然暗疑,但也没有立即打断,耐心同他废话起来。
这人名叫张成,是他的一个表亲兄弟,但关系并不深,且多年不走动,本就没有多少的情分早干了,如今上门,要说没事,鬼都不信。
果不其然,胡扯一阵过后,张成便道出来意:“阿阳,当初大伯还在的时候,就跟我爹说,一定要给你找门亲事,不能断了你们家的香火,但没想到……哎,不说了,不说了,老二!”
说罢,便让身后一名青年上前,指着他向许阳说道:“以后我家老二就改姓许,管你叫爹,给你养老!”
“这……”
“愣着干什么,还不叫爹!”
许阳眉头一皱,正欲言语,张成就一巴掌拍在了那青年后脑勺上。
那一脸憨厚木讷的青年当即上前,也不管许阳什么反应,就跪在了他面前喊道:“爹!”
“……”
许阳沉默,没有言语。
张成则是一笑,眯着双眼向许阳说道:“阿阳,虽然这小子脑袋不太灵光,但干活的本事没得说,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帮手,给你养老送终,接续香火,怎么样?”
“……”
许阳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应道:“也好。”
“嗯?”
眼见许阳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张成眼神也是一凝,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拍手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老二,还不去把你的……”
“不着急!”
许阳却拦住了他:“这可是大事,怎么说也要找几个人见证见证,这样吧,明天,明天你我摆一桌酒,再找几个老人,大家做一做见证。”
见许阳这般认真,张成也是一怔,随即笑道:“好好好,还是阿阳你考虑的周到,就这么办,这酒我来摆。”
“好!”
“……”
片刻之后,许阳站在船头,目送着张成父子离去,随后才佝偻着身子,缓缓转身,走进船舱。
船舱之中,许阳无言,沉默着坐了一会儿,随即探手将脚下的舱板拉开。
舱板拉开,露出一个暗格,当中竟藏着一柄尖刀,手臂儿长,霜刃雪白,映着森森寒光。
许阳取出尖刀,没有言语,只拿过一块砂石,坐在船舱中默默推磨起来。
(本章完)
第3章 特性
2023-08-20
“爹,何必费这么多工夫,还让老二管他叫爹,我看那老家伙也没几天活头了,说不定都熬不过这个冬,等他一断气,或者干脆点直接结果了他,再占下他的家当,你和他是表亲兄弟,谁说得出话来?”
“就是,我刚才看了,那破船上也就些锅碗瓢盆等家伙什,打包起来也卖不了几个钱,那船更是破得不行,占了又有什么用,还要搭上一桌酒席。”
乌篷船上,两个青年满眼不解的望着自己老爹。
“你们两个蠢蛋!”
张成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两个儿子一句:“那死老鬼膝下虽然没有儿女,但远近亲戚却不少,平日里虽然不往来,但吃绝户这种事情谁会放过,到时肯定有一大帮子人赶着来,我们还怎么吃这份独食?”
“这……”
两个儿子相视一眼,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不解:“用得着吗,那老家伙能有什么身家,就一些破烂家伙什和一艘破船,值得我们费这么些工夫?”
“你们知道个屁!”
张成又骂了一声:“这世道,能活这把年纪的渔家人,哪个没些压箱底的本事,那老家伙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连婆娘都没讨一个,肯定有不少积蓄,就是退一步说,他一个大子也没有,我们也能……”
说着,张成压低了声音:“用他的名头,把那些东西名正言顺的出手一些,懂吗?”
“这……”
“懂了懂了!”
“还是爹你高明!”
听完张成的话语,两人方才恍然大悟,连声叫好起来。
“不然怎么当你们两个混小子的爹?”
张成冷哼一声,又转眼望向身后,幽幽说道:“老表啊老表,不要怪我,你这把年纪也该活够了,不如早点下去一家团圆,放心,我说话算话,以后我家老二肯定给你家延续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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