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煮天命
“卢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
卢昭仪从最初的激动中恢复过来，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她终于找到楚无疆自相矛盾的地方，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从而逐步影响朝廷的决策。
楚无疆见到她的笑容，不由得好奇问道：
“卢小姐有何高见，朕洗耳恭听。”
卢昭仪正色道：
“陛下方才有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诗虽是名句，用在政治上却不合适。”
楚无疆奇怪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
卢昭仪表示说道：
“陛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说明朱门都是忠臣啊。”
“您怎么能允许朱门做反贼呢？”
啥？
这句诗说明朱门都是忠臣？
饶是楚无疆智计百出，这下子也听蒙了。
随后卢昭仪补充道：
“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朝廷怎能允许世家救灾，施恩百姓呢？”
“岂不是太阿倒持。”
“既然朝廷不允许世家救灾，自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以是陛下错了。”
卢昭仪的眼睛闪闪发亮，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精读史书，能钻研出各种史料背后的秘密。
终于找到你的错误了。
原来如此。
楚无疆这下明白过来了。
自己犯了一个正常皇朝都不会犯的政治错误，那就是鼓励世家救济百姓，并作为任务压下去。
正常皇朝，要防止田氏代齐。
在春秋战国时代，有世家田氏非常歹毒，他居然给穷人发粮食，用来收买人心，最终夺取了齐国。
这在后世造成了一个默认的政治潜规则。
恩自上出。
你作为权贵，可以残害百姓，可以贪污腐败，但千万别给灾民发粮食。
因为前者属于正常现象，后者皇帝就要考虑，是不是该杀你全家了。
在田氏代齐的政治智慧下，指责朱门酒肉臭是没有意义的。
大家都读过史书，再蠢的权贵也得明白这是禁忌。
楚无疆在龙州的时候，救灾等行为，都得通过衙门的名义，英雄军在天京救援百姓的时候，也得用太子的名义。
武道世界，伟力归于自身，但民心走向会决定气运。
皇朝一样会保持警惕。
世家和乡绅是不一样的政治单位，作为乡绅的黄四郎会说，白花花的银子散给了穷人，这是作孽。
但早期的世家，很喜欢把银子散给穷人，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举个例子，祖逖就是这样的人。
祖逖作为世家的优秀代表，把钱都花在乡党中的穷人了，家里没留多少钱，绝不会朱门酒肉臭。
那《晋书》怎么评价这种行为？
贪乱者。
这小子一看就是枭雄，打算谋反。
如果皇权再强一点，就该杀他全家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早期的世家，常常把白花花的银子散给穷人，这是基本操作。
因为他们不会傻乎乎地留着钱给朝廷抄家灭族，而是把自己变成一个难啃的碉堡。
比如陆逊，家无余财，却能拿出五千部曲，就是标准案例。
世家是世家，乡绅是乡绅，两者截然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楚无疆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把逻辑链理清楚，不由得抚掌而叹道：
“卢小姐学究天人，不愧是名门之后，是朕错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朕谢过先生！”
卢家主连忙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
“昭仪这孩子，只是胡乱读了点书，当不起先生二字。”
卢昭仪同样轻巧地躲开，笑嘻嘻地说道：
“陛下一点就通，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身份切换，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更何况陛下虚怀若谷，小女子教不得什么，千万别称呼先生。”
“小女子担待不起。”
“可惜的是，陛下的计划大约是要调整了，小女子有些建议……”
卢昭仪话中有话，她需要确认的是，新任天子不能用救灾这些事情，用来责备世家。
这本来就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她准备顺便卖点私货，谁料楚无疆笑道：
“不，朕不在意。”
“多谢卢小姐提醒了朕，朕还是决定原计划不改。”
“世家可以救济百姓，也应该救济百姓。”
“啊？”
这下换卢昭仪吃了一惊，连忙说道：
“陛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都不知道这对世家来说，算是利好，还是利空。
楚无疆坦然道：
“没关系的，朕很强，非常强。”
“所以朕不在乎。”
“你们有能耐去争取民心，那就去吧。”
“朕许可了。”
“这世上没有千秋万代的王朝，若是楚家失德，自该退位让贤。”
傲慢，绝对的傲慢。
卢昭仪想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少女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她甚至有些失态地喊道：
“陛下，您真的不在乎。”
“真的，假的？”
卢家主自己也很震惊，但他听到孙女的话，连忙斥责道：
“昭仪，不可殿前失礼。”
楚无疆笑了笑说道：
“龙脉王朝千年更替，天命王朝亦不过六百年。”
“朕当了皇帝，后世子孙没能力守住，为了这一切要毁掉多少人族豪杰，不如及早退位，留点德性。”
昔日武帝要大诛天下英雄，帝昊没有那么极端，也是缓慢压制豪杰，发展科举制度，逐步削弱世家等等。
本质上皇权的一个死结，就是天下英雄太多，皇帝素质太差。
他们必然恐惧，且害怕豪杰过多。
哪怕是优秀的开国皇帝们，他们能驾驭群雄，却不能保证子孙后代能够传承，那就要想办法扼杀豪杰。
最后就用上了虫豸之术。
虫豸之术，就是天天研究怎么扼杀豪杰，维持皇权统治，最终诞生出来的产物，也不过是满清而已。
你赈济百姓，是不是想谋反？
你为国效力，是不是想谋反？
这种就是虫豸之术，专门淘汰有能之人，只为捍卫皇位的安全。
楚无疆不玩这一套。
对于整个王朝，能不能传给子孙后代，他其实不是很在意。
他自己就能活无限长的寿命，特别是他答应过帝玺，自然会遵守诺言。
如果子孙后代是杨广这样的人物，那被世家中的豪杰李世民取而代之，则是天下大幸。
判断，判断为真。
卢昭仪喃喃自语道：
“陛下，小女子不理解。”
楚无疆笑道：
“因为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卢家也缴纳了不少气运秘宝，这点小礼物，就算赠品吧。”
话音刚落，楚无疆便放出了一点共鸣的龙气，帮助卢昭仪提升境界。
卢家主微微一惊，连忙喊道：
“陛下！”
“昭仪有些不懂事……”
楚无疆笑了笑说道：
“不要紧的，看好了。”
“卢小姐大概是不在意武道境界扎实不扎实，就让你体会一下力量吧。”
轰隆一声！
原本卢昭仪判断话语真假，元丹境界跌落到元胎，结果楚无疆送来龙气，让她节节攀升。
一转，二转，三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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