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刀锋利
……
相府内。
几乎用最快时间赶回来的楚清辉，目光呆滞地看着后院塌陷下去的那一大片区域。
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巨大的深坑废墟！
大量烟尘弥漫其中。
烟尘当中，站立着一道身影。
正是躲在地宫养伤的钱真人，他渊渟岳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眉心、心脏、丹田分别往外流淌着鲜血。
头顶上还插了一把……暗血神金飞剑！
此时的钱真人，已是生机全无，魂飞魄散！
楚清辉两条胳膊微微哆嗦着，用力的攥着拳头，几乎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狂怒吼出声。
一双眼中，露出难以想象的无尽杀机！
“长右……”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插在钱真人头顶的暗血神金飞剑，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妖长右，在发现座下第一猛将，最为忠心的手下陨落之后，怒不可遏……过来报复了？”
一道声音，从楚清辉背后传来。
楚清辉知道是谁，他没回头，之前一直颤抖的双臂，也缓缓平静下来。
抬起头，仰望头顶黄昏苍穹。
天空中的血色开始渐渐散去，露出空旷而又深邃的暗蓝。
良久。
楚清辉沉默着转回身，看着面色同样有些沉重的官家。
“您现在……高兴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
“不好说。”官家道。
“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楚清辉此刻眼神中露出几分疯狂，他低声道：“臣……苦心经营，艰难布局，为的，难道就不是这天下苍生吗？”
“为什么……会这样？”
“官家你说，即便臣……什么也不做，你大行之日，这赵国……又有谁能扛起来？！！！”
一群闻讯赶来的相府中人，在看见巨坑边的两道身影之后，纷纷驻足不敢上前，听见相爷的话后，更是一个个面如土色，转身就走。
楚清辉这会儿眼珠子都是红的：“说话呀官家？除了臣，还有谁，能在未来扛起汉家大旗？能为这天下苍生张目？”
官家略一沉默，道：“宋煜。”
第一百零八章 血海深仇，怎敢忘记？
“哈哈哈哈哈！”
楚清辉仰天大笑，笑得泪水都流出来，然后瞬间戛然而止。
冷冷的道：“荒谬！”
官家目光平静，淡淡说道：“为何荒谬？”
“他若真有修仙法，那还差不多，但他有吗？他没有！”楚清辉沉声道：“所以他凭什么扛起汉家大旗？凭什么为天下苍生张目？凭他一腔热血吗？”
“楚相觉得不可以吗？”宋煜跟苏朝云联袂赶来。
展现出一身俊秀轻功，自半空落下。
楚清辉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反驳，而是继续看着官家说道：“臣养阴神，真的只是为了夺取官家的天下吗？”
官家沉默着，没有说话。
苏朝云道：“难道不是吗？”
楚清辉眼里闪过一抹轻蔑，道：“让官家自己说，臣即便什么都不做，官家自己还有多久好活？”
“你大胆！”苏朝云顿时怒目而视。
“行了，本相现在很累，心情很差，不想和你吵架，更不想杀人。”楚清辉不屑的说了一句，眼中露出一股浓浓的悲伤之色。
转向彻底塌陷下去的地宫，看着那道依旧头插暗血神金飞剑，站在那里屹立不倒的身影。
“当年你经不起诱惑，学了大妖的东西，臣在北齐，同样经不起诱惑，也学了大妖的东西，但臣当时……更是没得选！”
“当时齐坤的心思不难猜，他想控制我，想要让我成为颠覆赵国的一枚棋子，我当时可以拒绝的，死节而已……但我犹豫了，我承认，当时心里面更多是恐惧。”
“直到回来之后，发现官家您也……修了魔功！”
“从那刻起，我便已经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既然大家都已入魔，都是傀儡罢了，还谈什么君臣父子？”
官家淡淡说道：“朕，放弃了！”
“正因为你放弃！”楚清辉突然变得有几分激动，说道：“若你不放弃，我又怎么会有这些机会？论地位，论资源，论当时的声望……我都比官家你差了十万八千里！”
“放弃的结果是什么，官家你比臣要清楚得多！”
“你保持了气节，保留了尊严，想要完完整整当个人，那赵国百姓怎么办？天下苍生，又怎么办？”
“你大行之后，有臣为你风光大葬！臣如果也放弃了，这赵国……还有一点希望吗？”
“所以臣才坚持着，让钱真人为臣蓄养阴神，同时杀刘二狗，杀萧老相公，夺取他们的印章，没错，臣是彻底入魔了！”
“可臣这颗心，到今日依然是自己的！”
“臣从那两枚印章当中，获取强大修行法，反手在钱真人帮助之下，封印了那两枚印章！”
“否则……又何来今日长右逞凶？”
苏朝云看着他道：“合着你楚相灭人满门，常年杀人练功，一心颠覆官家的江山，官家还得感谢你，天下苍生还得感谢你？”
“没错！”楚清辉一脸傲然，“杀一人救千千万，即便被人称之为魔，吾便杀之；颠覆赵氏皇权可救天下苍生，吾亦颠覆之！”
“你疯了。”面对心态彻底炸裂的楚相，苏朝云摇头叹息。
“我爷爷宋兴平，我父亲宋广祁……也都是你害死的了？”宋煜问道。
“害？不过是顺手为之吧……”楚清辉一脸平静，“他们武道天赋还不错，却不知为何，迟迟无法沟通印章，当时本相手中已有两枚，也在怀疑所谓的修仙法是否存在，是否是印章里封印的那些大妖谎言。”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起来：“所以就顺手让人制造点意外，想要看看，到了第三代……是否依然不行，若还是不行，只能说明你家那枚印章，既没有封印大妖，也没有什么修仙法，对本相来说，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宋煜看着他：“就为这个，你就毫不犹豫的杀人？”
楚清辉淡淡道：“本相已入魔，修的是魔功，不杀人，难道还去讲道理？”
被钱真人死刺激得整个人近乎疯魔的楚清辉，这会儿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倒不像是要跟官家撕破脸，而是一种极度无力的发泄。
“楚相说的冠冕堂皇，不知情的人听了，确实会动容，甚至会认同，但朕有句话要问你，”几乎很少自称朕的官家，这会儿似乎也有些激动，“你让钱真人蓄养阴神，是为了有朝一日跟妖魔对抗，那你让他四处斩断我赵国龙脉，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清辉瞬间语塞，看着官家：“这件事，你也知道？”
官家叹了口气：“知道的不算很久，但也不算短，朕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彻底斩断所有龙脉，也就相当于彻底断了汉家的气运，你楚清辉口口声声是为赵国百姓，是为天下苍生，朕想知道，没了气运的汉家子弟，又将沦为什么下场？”
楚清辉依然不语。
官家继续道：“所以在朕看来，你眼里根本没有什么汉家子弟和天下苍生，心里只装着你自己，你自以为既然能封印大妖，就有能力掌控一切。”
“今日让你崩溃的根本原因不仅仅是钱真人的死，更是你发现，你认为不可能出世的大妖，已经出现了！”
“而你，并没有准备好，与它们正面交锋。”
楚清辉发红的一双眼，终于渐渐恢复清明，深深的看了眼官家：“官家准备好了吗？”
官家淡淡说道：“唯面对而已。”
楚清辉看了眼官家，又瞥了眼冷眼看着自己的宋煜，道：“长右即出，说明妖魔即将乱世，官家若不想生灵涂炭，苍生受难，当下只能联起手来，不要再相互针对，如果能够度过这一劫，再说其他也不迟。”
这老狗想的可真美啊！
身边头号走狗死了，自身同样受到巨大威胁，这种时候就想着联手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老东西确实是厉害。
即便是把一切全都挑明，依然这样底气十足。
“从自身实力来说，臣只要不给官家机会，官家奈何不了臣，”见官家沉默，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楚清辉淡淡说道：“从对那些妖魔的态度来说，臣与官家是一致的，另外臣也答应，三年之内，绝不针对宋煜，臣的诚意，都明明白白放在这里。”
“好，但你害死宋煜爷爷、父亲，屠杀萧老相公满门……”官家看着楚清辉，“这笔账，总要算的。”
楚清辉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臣也确实看好宋煜这个年轻人，虽无仙法，文治武功都是几百年难出一个那种优秀，可惜了……”
他看向宋煜，一脸坦然的道：“本相说了不针对你，说到做到，你想为你爷爷和父亲报仇，随时可以！”
宋煜看了眼楚清辉：“相爷放心，如此血海深仇，怎敢忘记？不过有朝一日你若死在大妖手上，我肯定不会去鞭尸。”
楚清辉看着他道：“你先能活过我再说吧！”
……
……
一场突如其来的惊变，大家自然没了去教坊司喝酒的心思，苏朝云心事重重的跟随官家回宫处理这件事。
总要发个安民告示之类。
对此楚清辉倒是给出了一个建议——
“钱真人既然已死，罪名也就随你们安置好了，这种时候说出大妖乱世，怕会引得万民不安。”
此人凉薄！
宋煜离开路上，心中思忖。
对于楚清辉冠冕堂皇那番话，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跟这种人谈家国情怀无疑是对牛弹琴。
更大的可能，这是他的缓兵之计！
宋煜甚至猜测楚清辉会因此去沟通他手中那两枚印章里封印的大妖！
但目前的他，也确实无力阻止。
不过打不了大个的，楚清辉跟钱真人那妖道培养的阴神，他却一个都不想放过。
他不信那些阴神是用来对付大妖的。
即便楚清辉真有那个打算，那也是夺取了汉家天下之后的事情。
总之，这是有着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死敌！
更何况，妖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大妖长右，这会儿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图图把暗血神金飞剑留下了，也不知道它现在何方。
当务之急，是得赶紧确定她是没事的。
回到监妖司后，宋煜直接进了自己公廨，发现桌上多了一枚跟血色暗金神剑材质相同的针。
长约一寸，通体暗红，上面布满细密的黑色纹路。
“是你吗图图？”
这跟暗血神金针嗖的一下，飞入印章空间。
下一刻，一道冰冷意念自宋煜脑海中传来：“接下来我将沉睡，宋煜，看你的了。”
“你等等，我有事情要问你……图图？”
“哎你先别睡，醒醒！”
“……”
宋煜叫了半天，这位比燕云霞还要高冷的图图声息皆无，再无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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