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看不透帝王的想法,维多利亚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父皇……您这是想问什么?”
凯文并没有看维多利亚,而是如同爱人一般轻柔地抚摸着颗颗珍贵的宝石。
“你有没有想象过至高无上的权利握在手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维多利亚眼神一转,立马将手掌贴在右胸之上,行帝国贵族礼仪,向凯文表示忠心,诚挚恳切地赞美道:
“父皇,您是重振莱因帝国的宗师巨匠,莱因帝国的蓝天之下唯有您才拥有这样无上的权利。”
“寒冷……”
皇帝抬起头来,冷漠的眼神仿佛要贯穿灵魂,“坐在这样的位子上的感觉是寒冷。”
接着他从书桌上取下一页金色的公文纸,甩在了维多利亚的身上,威严的声音低声质问着,
“东北伊布罗人对莱因帝国富饶的土地虎视眈眈,凌汛冲毁了多少帝国公民的居所,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纷飞的纸张在空中翩然,凯文低垂着眼平静地看着维多利亚狼狈地将公文捡起,他这一次提高了音量,气势如雄狮般袭来。
“身为莱因帝国第三皇女,你在干什么?维多利亚,你让我感到心寒。”
维多利亚低头看了一眼公文,显然是联名立储的公文。
对于一位皇帝来说最忌讳的事——是结党营私,这种强行逼迫立储的公文,无疑是某种最愚蠢形式的逼宫。
让父皇对自己起疑心,这应该就是卡尔塔想要的结果?
“父皇,您说的是——联名立储之事?”
凯文冷笑一声,吐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维多利亚,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地位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父皇,我从来没有产生这样的心思。”
维多利亚此早有准备,她以右手搭在左胸,以骑士的礼仪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随后,用纤长的食指比住公文上一个个鲜红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辩驳着,
“弗兰西斯公爵的儿子,在半年前饮酒砍伤帝国巡卫骑士四名,卡尔塔皇兄拜托帝都审讯部通过非法手段保释出来。”
“教育大臣,卡尔塔皇兄在去年他夫人所举行的宴会上赠送了价值一万金币的名画《女神之叹》。”
“路易德中将,在五年前迎娶了卡尔塔皇兄的远方表妹,纳迪亚小姐。”
“父皇……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如果我拥有逆反的心思,那么作为聪明人不应该是心平气和地站在此处了。”
一口气说完,维多利亚抬头用坚决的目光直视着凯文,语气也仿佛跟着内心想法的吐露,而变得委屈起来。
“您知道吗?昨天我的寝宫里有人——!构建魔法幻境……如果不是我在为帝国与人讨论卡丹的商道,那么我今天连站在这里跟您谈话的机会都没有。”
“父皇,我很害怕。已经明目张胆到第二次刺杀皇室成员了,下一步的目标会是谁?父皇你有想过吗?”
至此,她抿着唇有些不服气地低下了脑袋——当然,是演给凯文看的。
对于到底是谁下的手,凯文早就心知肚明。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低头的维多利亚,话锋突然一转,
“你是觉得委屈?国库那边来报,说你私自打开国库。”
“是,父皇,格蕾丝皇妹需要克瑞斯魔草救命……不能让莱因皇室沦为卡丹人的笑话,所以我擅自打开了国库。”
“不过,我提前封锁了皇妹再次受伤的消息,万无一失。”
维多利亚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打量着凯文的表情。
在皱纹已显的男性脸庞之上,凯文只是略微挑了挑剑眉。
“嗯……你做的很好,莱因帝国的荣誉与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内斗只会让国家陷入动乱。”
对于他来说宝物都市其实只是图个新鲜与名气,最紧要的是守住自己的权利并不断扩大。
“你看眼下,凌汛决堤,国家动乱,东北部伊布罗人叛乱越演越烈,你觉得你现在做些什么?”
维多利亚顺着凯文的目光望去,那帝王野心勃勃的眼神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出路。
是悬挂在红墙之上的帝国西北部版图。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没有撼动皇帝的实力之前,维多利亚所能做的事情只有隐忍。
于是她抬起头,直视凯文的眼睛,忠心耿耿地说,
“莱因是在剑与火光中诞生的帝国,父皇,作为莱因帝国的一份子,我愿意前去平叛。”
“好!那便把我的宝剑赠给你。”
帝王的脸上似笑非笑,他轻轻拍了拍维多利亚以做嘉奖。
“身为我的女儿,身为帝国最耀眼的皇女,你应当大胜归来,生擒菲尼克丝!”
“而后——帝国将会授予你应得的荣耀。”
对于凯文来说,这是必要的一步。
他不仅需要削弱维多利亚的势力,还要给予维多利亚一点希望的曙光,慢慢地平衡。
他不会立维多利亚为皇储。
但卡尔塔不堪大用,四皇子远在拿渡比海战场未归,六皇子才十岁年龄太小……必须尽快扶持新的人选来平衡皇储格局。
不知为何凯文忽然想到了屡次被刺杀的格蕾丝……
凯文又一次复杂而厌恶地皱起了眉。
她?性格软弱,与花瓶无异,作为那个女人的孩子还是早点死掉算了。
……
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另一侧,忙碌的修女小姐正在下仆的厨房之中,为那位娇滴滴的皇女殿下准备着午餐。
“女仆做的东西,我不想吃,喂,阿芙洛,能不能亲手替我做一顿午餐。”
——格蕾丝是板着一张脸,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要求。
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阿芙洛本来想按照格蕾丝的口味去做,但是忽然想到某件事——皇女殿下似乎非常抗拒甜食。
抗拒到吃进去就会吐的程度。
因此,在放糖的时刻,阿芙洛小姐举着棕灰色的糖罐,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哪怕是白面包如果不加糖分和奶油,也十分难吃。
格蕾丝作为皇女殿下应当学会享受一点……甜食是会让人感受到幸福的东西。
那样孤独的、可怜的,又稍微有一点可爱的皇女殿下,感受到一点点幸福也是没关系的吧?
于是,阿芙洛少量地加了一点糖。
“好了。”
阿芙洛拍了拍手,将袖子挽下来,满意地看着在圆型餐盘上的杰作。
精巧可口的奶油蛋糕上裹着一层漂亮的糖霜,简单精细的三明治中夹着煎鸡蛋与新鲜的蔬菜,再加上一块七分熟、色泽诱人的牛排。
看上去十分丰盛呢,皇女殿下应该会满意的吧。
“阿芙洛小姐,需要我们帮你吗?”
“不用。”
阿芙洛倔强地拒绝了女仆们推车的帮助,她握住银制把手,干净的脸上满是期待的喜悦,缓缓地将餐车推往少女所在的寝宫。
铁质的滚轮咕噜一圈一圈滚动,阿芙洛穿过狭长的油画长廊,终于抵达了关闭的大门之前。
兄长努尔基已经离去了,偌大的房间徒留下父亲和皇女殿下,并且隐隐有密切的对话传出。
会聊些什么呢?
阿芙洛竖起了尖尖的耳朵,好奇地贴上去。
但很可惜,身为维多利亚的寝宫,墙壁采用几乎完全隔音材质,只能大约从声音判断——里面有人。
至于做什么聊什么完全不知道。
……
而随着声音穿过厚实的墙壁,在安静的寝宫里,靠着床头静卧在鹅绒大床上的皇女殿下,双手交叠在腹前,正用光芒熠熠的红瞳期待地看向柯昂。
“柯昂·阿格里奇侯爵,照你的说法联名公文已经传到陛下那里,你觉得陛下现在会怎么做呢?”
柯昂在政治场上摸爬滚打许久,他那之前看向格蕾丝慈爱的眼神,已经变成了严肃与谨慎。
“明褒暗贬,逐渐削弱维多利亚的势力,扶持新的势力与之对抗,然后等待四皇子归来,逐渐铺垫班底,最后再立储。”
格蕾丝露出玩味的笑容,用手掌撑着下巴,“具体方法呢?”
柯昂的眼神在思考中划过一丝顾虑,他稳重地说:“我无法揣测出陛下的深意……”
“柯昂侯爵,你有想爬过到更高的位置吗?”
直白的话语,几乎不加掩饰地发言。
柯昂眉心警戒地跳了跳,看向这位本该算是柔弱的皇女殿下。
不,不该是柔弱,她在法庭上的表现足以表现出她的疯狂与野心。
“啊,哪怕不回答的话,你的表情也在出卖你的想法,如此野心勃勃的样子。”
少女用纤长的食指一下一下卷着发,用“我们今天去郊游吧”一样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惊心动魄的话——
“要我说,柯昂侯爵要不然你支持我来当皇储吧?”
“不想试试一步登天的感觉吗?如果不拼一把怎么知道呢?”
格蕾丝清冷的声音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野心,像是引导着凡人一步步堕落的恶魔,用欲望将柯昂拉入同盟的陷阱之中。
说实话,没有人不想往上爬,人从出生开始便是要在群体之中找到确切属于自我的位置。
但这并不是固定的,攀爬可以改变命运与阶级。
“格蕾丝殿下。”
柯昂野心勃勃的眼睛仿佛一下子找到归属,他将右手搭在左胸贴近心脏的位置,以帝国的礼仪鞠躬,诚挚地达成了共识,
“在婚约签订之后,我们已然是一条商船上的水手了。”
“聪明人。”
格蕾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柯昂侯爵,等会儿阿芙洛就要回来了,以后有需要我会来找你,你没什么事先回去吧?”
“当然,格蕾丝殿下,祝您午安。”
柯昂说完转身,他的背影在沉稳的步伐里逐渐离去。
格蕾丝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灼热的盛阳,现在的天气比起之前凛冽肃杀的雪天,已经好上了无数倍。
春天要来了,格蕾丝眯起了眼睛,像是猫咪一样用手遮住了明媚的微光。
咕噜咕噜,滚轮的声音响起,一道比阳光还要灿烂的身影缓慢登场。
漂亮的金发随着轻盈的脚步轻轻摆动,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的衬托之下闪闪发光,碧绿的眼瞳干净澄澈。
善良可爱的阿芙洛小姐推着餐车,眼似月牙弯弯,满是笑容地推着餐车登场,来到床边。
“在和父亲聊什么?”
毫不介意地、亲昵地在格蕾丝的床边坐下,她半背着身体,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不得不说真诚的笑容,总有感染人心的力量。
格蕾丝不知道为何看见那样的笑容,心情就觉得很愉快。
但她没必要展露这样的情绪,还是照旧冷冰冰地说:“联姻的事情。”
“联姻?”
阿芙洛立马警戒地锁住了眉。
“对。”
格蕾丝点点头肯定着,同时瞥了阿芙洛一眼。
那金色的笑容霎时间消失,像是某种奇特的变脸艺术,格外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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