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的野望
只不过格蕾丝平时就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生病之后更是如此。
“不用了……”
诺拉沉默地拿起刀叉,切割了一片吐司缓慢地递到唇边,
“多少还是吃点吧。”
格蕾丝看了一眼俯下身体向自己凑近的诺拉。
她仍然和之前的冰山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个人的眼神能够反应出太多的心理变化。
诺拉现在的眼神很柔和。
“那就一点吧。”
格蕾丝怏怏的脸上苍白里夹杂着病态的红,她舔了舔下唇,最后乖巧地咬了一口。
而后,她努力咀嚼着,还没吞咽唇边却又用叉子叉了一块吐司。
感觉就好像是在投喂小孩子一样。
格蕾丝微微皱着眉头瞥了诺拉一眼。
“吃完这一口,最后再吃三口。”
诺拉那张面瘫脸所展示的只有冷酷,要是哄小孩子的话,应该会被当成从哪里来的怪人吧。
这是女仆的职责吗?
格蕾丝按照诺拉的要求,将叉子上吐司培根分明的三明治又吞了下去。
诺拉又熟练地切下一块,用叉子叉了一大块。
这下真成哄小孩子了,一口的分量快要赶上半张脸了。
确实是两口。
格蕾丝头还在发蒙,却感受到了诺拉那种强烈的负边界感。
诺拉虽然聪明冷静,但是个性更加独立和自我,实际上是很难掌控的人。
吐司贴近唇边,格蕾丝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原本线条明显的脸颊彻底鼓成了一个圆圆的青蛙。
格蕾丝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它们吞咽下去。
“殿下,喝点水。”
诺拉将一杯水贴心地递到唇边,要不是她全程一直绷着一张脸,不然还以为在偷着乐。
格蕾丝猛然喝了一杯水,缓过精力之后才叫出少女的名字。
“诺拉。”
“殿下,我在,怎么了?”
诺拉将餐盘收起,俯身倾听格蕾丝的请求。
“我之前说过了生活方面,你不用做太多的事情,吃饭洗澡睡觉这些我自己可以解决。我需要你做的不是照顾我的起居,而是成为我背后的眼睛。”
格蕾丝抬起头,病得眼尾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诺拉,清明且理智,
“你有什么爱好,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不会管你,但是你必须要维护住属于格蕾丝这一名字的荣耀。”
“如果你想要炼制魔药,我也会支持你,你可以做一只自由的鸟。”
“我也会帮你,让你亲手把欺负过、辜负过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
“但我不希望你试着窥探或者尝试更深次的东西。”
“成为我的眼睛,但不要睁眼。”
格蕾丝知道这样说有些隐晦,但她觉得诺拉这样聪明的少女是会明白的。
人是拥有分享欲与发泄欲的生物,语言是发泄的一种,如果不从嘴里说出来,也一定会在脑海里绽放。
诺拉脑海里的东西一定极度精彩。
“我知道了,殿下。”
少女将餐盘安静地放在魔女的书桌上,她沉闷的像一块木头。
闷闷的,哪怕用棍子狠狠地敲上一下,也不会有任何回应。
“但是,格蕾丝殿下为什么会选择我?”
可她却出人意料地问出了这句话,说完,转过头来盯着格蕾丝。
格蕾丝头晕发昏,可大脑却始终保持清醒。
她极度理性地回答了诺拉的问题,
“因为你拿走了我的耳环,而且你似乎掌握着不俗的幻术。同时也很冷静理智。”
诺拉眉心轻微地跳了跳,语气一本正经地问:“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没有。”
格蕾丝似乎是有些累了,通红的脸侧靠在床边,细长白皙脖颈上结痂的伤痕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
“说起来,我的耳环呢?”
“我把它寄存在了安全的地方,放在卧室里不安全。”
诺拉一直盯着脖颈盯了许久,似乎在想些什么。
格蕾丝这才想起来,诺拉的房子里,随时随地都会有这样的恶仆出现。
在某一个瞬间,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但是一想到诺拉的幻术能力,格蕾丝感觉诺拉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软弱。
她或许只是像冷眼旁观的神一样俯视着世间事。
“没关系,不着急。”
格蕾丝点点头,表示理解。
诺拉给予格蕾丝的气压,让人感觉不到好坏。
“是,格蕾丝殿下。”
她像是每一个普通的女仆一样体贴地回应着主人,她那细长的双手交叠在腹前,整个人看上去礼貌又恭敬,
“我今天出去买药的时候,会帮你看阿芙洛小姐,也会把你的耳环带回来的。”
一想到阿芙洛,格蕾丝便又觉得脑袋发晕,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像是流淌的猫一样悄咪咪地把自己拱进了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猫猫虫,背对着诺拉,冷冷地留下了一句值得细品的话语,
“诺拉,如果她很伤心的话,就给她买上一束花吧。她在圣华里西教堂。”
“是什么品种的花?”
“黄色风信子。”——格蕾丝满是鼻音的声音低低地说。
……
“老板,请问黄色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
诺拉眼见着漂亮的花店老板娘,将那朵朵盛开的新鲜风信子包裹成一束,忍不住问道。
在狭小的商店里摆满了一盆盆色彩各异、争奇斗艳的鲜花。
帝都的幻境偏冷,对于拥有魔法的世界来说,在冬日里花卉盛开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小姐,黄色风信子是幸福美满的意思。”
老板娘将这一束满是芳香的花束递了过来,流露出一个美好的微笑,
“不过,如果是女性送给男性的话,意喻是——因你,我感到很幸福。”
因你而感到很幸福吗?
诺拉是在点滴的生活细节里,感受到了格蕾丝不可言传只可意会的真心。
她明明就说——自己不在意任何人的。
“明明就很在意这些事情,却非要装出不在意的人,真是最无聊的那种类型。”
脑海中露西亚轻浮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她总是这样喜欢对某事附加一个人价值的点评,哪怕是路过的狗,都要被她点评一番。
当然诺拉也知道,露西亚并不是话多的人,而是因为她的心理活动直接连接自己的脑海,导致她所有的妄想不想听也得听。
“确实。”
诺拉表示附和,喜欢就要表达,干嘛埋藏在心中呢?
露西亚的声音高昂,“确什么实,我说的是你!”
诺拉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
“你不是说对格蕾丝不感兴趣吗?人家买朵花还要在乎花语?”
露西亚甚至是一点情面不留,嚣张的语气一点也不害怕被某人禁言。
脸上的表情微微抽动,像是宠物被人抓住了后颈,没有办法再挣扎,诺拉懒得辩驳。
“谢谢你,老板娘。”
她熟练地屏蔽掉魔女小姐,对着老板轻声道谢,随后离开了花店。
……
空间传送阵,是最近在露西亚的指点下才修好的。
由于卧室里不安全,再加上携带不便,诺拉把格蕾丝的耳环藏在了养母丹尼丝那里。
养母丹尼丝的家也在圣华里西区。
按照远近关系,诺拉顺路先买花,然后去医生那里取回魔药,先去看看养母丹尼丝,取回耳环,最后再去教堂。
养母丹尼丝的状态在接受魔药治疗后,已经在逐渐恢复了。
但对于要彻底恢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医生那里预存的金币快要不够了。
那翡翠耳环之前试图售卖过的缘故,诺拉用过一根细长的吊绳穿过环孔,把它装饰成过一条项链。
考虑到抵达教堂要穿过一条平民街,而平民街的治安不是很好,经常有扒手出没,诺拉将那条翡翠耳环挂在了脖颈上。
至于,风信子的问题,诺拉认为以格蕾丝当时的语气,“如果”就是“必须”的意思。
这些事情一整个做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到了信徒们可以自由教堂活动的时间。
教堂的门前绫罗绸缎与粗布麻衣的信徒们进进出出,两个阶层的人能同时聚在一起,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马上要见到阿芙洛小姐,诺拉的心情有一种微妙的好奇。
她在弗兰西斯见到过那位干净而圣洁的少女,金发长长,举手投足之间仿若有圣光加冕。
诺拉把怀中的风信子抱紧,低垂着眼看着从大门处拉长的影子,她跨入了教堂。
教堂里人很多,但是气质像阿芙洛小姐那样突出的人还是很少。
因此,诺拉一眼就找到了那位格蕾丝在意的阿芙洛小姐。
她被几位修女和信徒围在教堂圆柱的一侧,嘴角微微上扬,时不时颔首对别人的意见表示赞同,温柔而亲和。
那双碧绿的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般,总是满心满意地将人容纳于眼底,哪怕只是一眼都有种身心被洗涤过的错觉。
真是特别耀眼的少女。
诺拉一直抱着花束,瞧着她与信徒们交谈了许久。
露西亚早早就被静音,因为诺拉害怕她在教堂里对女神薇尔丝说些过分的话。
最后,阿芙洛与信徒们道别之后,又朝着女神像边上的小道走廊而去,她推开黄棕色的门,像一只无声的幽灵。
终于有独处的时间,诺拉觉得是时候将手中的风信子交给她了,于是便悄悄跟了上去。
狭长的走廊无人,异常寂静,厚重的木门隔绝教堂里的喧闹。
因此,诺拉在一进去的时候,便听到了一声细小如蚊蚋的抽泣声,哀恸又可怜。
诺拉探了探脑袋,看见阿芙洛正捂住眼睛背对着墙独自消化着悲伤。
是在为格蕾丝的消失而哭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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