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91章

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笑道:“这你就得看陆望自己的意思了。是吧,陆望?”

陆望淡然地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

还没有漂亮到能让他主动投怀送抱的地步,所以这时候要矜持。矜持一点,让人求而不得,这就是保持魅力的方法。陆望感慨无比,用猫爪子捋了捋自己的毛,心说我这心机,要是变成女人,那妥妥的茶艺大师。作者的话:灵感这东西在我脑子里反复横跳,时常是上一秒,我感觉我又行了!下一秒,就不行了。

第七十七章季姜

顾时雪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脑子转得快,还有过在街上察言观色摸爬滚打当乞丐的经历,和季姜聊了几句,三言两语就摸清楚了人家的情况。这位姐姐应该是家住在南城,父亲是南城的商户,小时候上过西洋人教会开的学校,但没信教,或者说,什么宗教都信一点儿。

总之不通武学,不清楚妖怪什么的存在。顾时雪因此放下心来,将书箱放下来,揭开盖子,笑道:“其实除了陆望,包里还有两只。”

苏瑶和白渔都探出头来。

季姜眼睛几乎放出光来:“你出门游玩,还带着这么多.......小动物?”

顾时雪编瞎话不脸红:“都是路上捡的,我这个人,特别招小动物喜欢。”

季姜凑过来,蹲坐书箱边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还是那句话:“我可不可以摸一摸?”

顾时雪笑道:“放心,不咬人的。”

季姜于是将手探过去。白渔是个懒胚,只是看了一眼,又钻回了书箱伸出,躺下睡觉,苏瑶试图从书箱里钻出来,但是被季姜一把抱住。苏瑶眼睛里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忍住说话的欲望,装成一只普通的狐狸,任由人家摸个不停。

顾时雪叫上阿瓜,出门去找寺里的僧人要了两床被褥,回来的时候,见季姜还抱着狐狸摸个不停,苏瑶已经放弃挣扎了。顾时雪心中坏笑一声,脱了鞋走进屋里,将自己和阿瓜两人的床垫和被子铺好,然后坐在一旁,问道:“季姜姐姐先前说自己是南城的人,怎么跑来这边听经,这场辩论影响力这么大吗?”

季姜吃惊地道:“难不成你不是来听经的?”

顾时雪挠了挠脸颊,笑道:“刚刚来到阚城,临时起意而已。”

对于佛法辩论一事,顾时雪本人其实不太感兴趣。或者说,对于儒释道三教,她都兴趣缺缺,之所以如今对道教了解比较深入,无非是因为自己一方面内练道门丹鼎派心法,同时又学了些符箓手段罢了,突出一个实用主义。

儒释道三教,在顾时雪看来,也不能说一棍子打死,其实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同时也都有一个局限性,更关注内在修养,而不重视改造社会。因此她对这些学问,有钦佩,但更多的是批判。

说到改造社会,儒家倒是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说法,但是所谓治国平天下,其实来来去去也无非是那么一套,寄希望于君主的圣明和世道人心的开化,说来说去,就没有说到点子上。

归根结底,儒家所追求的“太平世道”,其实是个静态的社会,希望人人各安其职各出其力,但如今的天下,恰恰是个波澜起伏快速变化的大时代,传统的思潮并不能适应这个时代,所以九夏的许多传统读书人都很迷茫,感觉圣贤书里的学问好像处处碰壁,怨天怨地,最后就开始怪罪到洋人的头上,仿佛赶走了洋人就是天下太平。

真的吗?

可要顾时雪说,九夏最深重的问题其实是在自己内部。对抗帝国主义的侵略者固然重要,但对九夏根深蒂固的封建糟粕,也不能有丝毫放松。

而佛家的那一套,小乘渡己,大乘渡人,虽然有可取之处,但同样不曾对社会发出任何振聋发聩的质问。

这次因明寺的佛法辩论,顾时雪的想法就是我随便听听看,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只是听听。甚至某种意义上,她心中所思所想的,其实是比那个心隐和尚的《破中原禅宗论》更有破坏性的东西,她观看佛法辩论,只是为了更多地收集材料,好在以后对九夏的旧文化做一次彻底的批判。

除此之外.......顾时雪其实主要是奔着这边的斋菜而来的。

顾时雪问道:“季姜姐姐就只是为了听经而来?”

季姜耸了耸肩:“这间佛寺的老主持檀山,平时会给人讲经说法,传道解惑。但是这些日子为了接下来的论战,老主持闭关不见人了,只能等到讲经结束之后。”

顾时雪眨了眨眼,仔细观察着季姜脸上的神色:“这么说季姜姐姐是有问题想问。我猜猜啊,难不成是........问姻缘?”

季姜噗嗤地笑了出来,但眉宇间却浮上些许阴霾:“这有什么好问的,还不是我爹要我嫁给谁就嫁给谁。你倒是,小小年纪就说这种话,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顾时雪连连摇头:“我没有。”

季姜看了看阿瓜:“那你呢?”

阿瓜大声道:“我喜欢顾姐姐!”

季姜乐得笑出来:“不是这种喜欢!你这小姑娘还挺有趣。”

阿瓜懵懵懂懂:“喜欢和喜欢不一样的吗?”

季姜笑了一阵,有些八卦地朝着顾时雪身边挪过来一点,道:“真没有喜欢的?那你这姑娘这么标致,喜欢你的应该不少吧?”

顾时雪琢磨了一下,想到唐娟,脸色顿时微妙,斩钉截铁道:“.......也没有!”

季姜明显不信,歪了歪脑袋看向顾时雪,眼角满是笑意。她道:“我像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教会学校里念书,那会儿抽屉里可装满了情书。诶,说起来,我看你包里书还挺多的,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上过学吗?”

顾时雪道:“没上过学,都是在家自学的。学的东西还挺广的,外语啊,数学啊,都学。”

季姜点点头:“自学,有点儿本事啊。”

顾时雪自得地一笑,接着道:“我还看杂志,东西南北四大共管地的杂志都看,特别喜欢那个叫白粥的作者,姐姐你有没有看过人家的文章?写得可好了!”

夸自己,不脸红。

季姜点头道:“看过。”

顾时雪惊了,眼睛微微睁大:“还真看过啊?!”

季姜道:“随心社的白粥嘛,还有快风,我看过好几期他们的杂志。可惜有一回被我爹给看到了,把我骂了一顿,说这些东西离经叛道,写的都是些造反言论,被人看到是要杀头的。”

顾时雪气道:“既然在南城能堂而皇之地出版,就不用担心什么看了要杀头。我看朝廷的威严虽然伸不到很多地方,但却还残留在许多人的脑子里!”

季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忽然神秘地一笑,道:“后来我就偷偷地看!”

顾时雪竖起大拇指:“姐姐做得好!这叫敢于反抗封建大家长,事情虽小,精神可贵,是巾帼英雄啊!”

季姜乐得花枝乱颤,忍不住摸了一下顾时雪的小脑袋:“哪有你这样的,一顿乱夸。诶,有没有说你小马屁精啊?”

小马屁精,多熟悉的称呼。顾时雪没由来地一阵舒坦,自豪道:“有啊。其实别人都不懂,我这才不是拍马屁,我可真诚了。”

陆望跳到顾时雪的腿上,伸了个懒腰,心说嗯,真诚,确实真诚,尤其是在夸自己的时候。

顾时雪往季姜身边凑了凑,问道:“姐姐,你觉得白粥这位作者怎么样啊?”

季姜想了想,抱起膝盖,眯眼望向远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过了一阵,她才道:

“看笔触,有时候总感觉白粥是个女子,但如果真是,那这女人也太......咄咄逼人了一点。而且如果真是的话,那我其实........很羡慕。”

她稍微沉默了一下。顾时雪向她看过去,季姜的长发滑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秋日里萧瑟的阳光透过窗纱,像是往她的鼻梁和嘴唇上刷了一层浅浅的釉色,透出几分忧愁的气质。

她叹息道:“父亲一方面让我接触西学,一方面脑子里又还是那种传统的认识,这也不行,那也不准,学了好多东西,最后好像那些学识,只是为了以后出嫁时可以给自己开个好价码而已。我也挺想.......做点儿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我只是一个别人的附属品。”

第七十八章 以笔为刀

顾时雪对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季姜肃然起敬:“想不到姐姐思想如此进步!”

顾时雪正色道:“姐姐遇到的困扰,其实并非是自己一人的困扰,而是千千万万人的困扰。想要解决千千万万人的困扰,我暂时还没有办法,但想解决姐姐你的困扰,我倒是稍微有几个想法,姐姐你要不听我说两句?”

季姜愣了一下,仔细看了两眼顾时雪,笑道:“你说说看?”

她的表情中其实透露出一种意思,就是她实际上并不相信顾时雪能解决她的问题,更多的就是想听听这小姑娘能说出什么童言无忌的话来。

顾时雪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仍是道:“离家出走!”

季姜哑然失笑:“这也.......”

她心中显然是对这个想法持着否定态度的。

顾时雪认认真真地道:“姐姐,我并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先来探讨一下有没有可行性,换而言之,就是如果离开了家庭,你有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我觉得是有的,只要姐姐当初在学校里学到的都是真材实料。知识分子还是很稀有很吃香的,不管是像我........像我最喜欢的作家白粥一样去杂志社或者报社当撰稿人,还是去学堂当老师,每个月最少也能拿二十多大洋,足够维持自己的生活了,还不会显得很拮据。”

季姜被她一通长篇大论说得有点儿懵,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发言。

顾时雪可是辩论的一把好手。

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只要占着道理,那讲话起来可是气势十足,雄辩滔滔,光凭气势就能压倒对手,颇有古代纵横家的风范。

顾时雪一拍大腿,道:“接下来我们讨论离家出走的必要性。其实也很简单,姐姐你觉得留在家里,你能让自己的父亲改变吗?”

季姜沉默片刻,叹道:“不能。”

顾时雪又问道:“你觉得自己能有其他抗争的手段吗?”

季姜烦躁道:“没有!”

这两个问题大概是戳到季姜的痛处了。顾时雪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起身来,笑道:“有点儿饿了。听说因明寺的斋菜很有名,我去尝尝看。阿瓜,要不要和我一块儿去?”

阿瓜一下子蹦起来:“那肯定要啊!”

“走!”顾时雪蹦蹦跳跳地出了门,阿瓜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季姜留在屋里,低头沉思,像是有些郁闷。走了一阵,阿瓜小心翼翼地对顾时雪道:“我感觉季姜姐姐很可怜。”

顾时雪敲了阿瓜的脑门儿一下:“总关心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阿瓜挠了挠脸颊,疑惑道:“我还好吧?”

顾时雪耸了耸肩。抱着猫找了一圈,才找到因明寺的斋菜馆,其实不在寺庙内,而是在寺外,据说大厨以前就是因明寺的俗家弟子,烧出来的味道和寺庙里的一模一样。顾时雪走入店内,挺朴素的一间小馆子,柜台上用一块块竹拍表明了菜的价码,价格略贵,素菜的价格和其他地方的荤菜差不多,但最贵的是茶,好家伙,一碗袈裟茶就要一两银子,相当于一个半大洋,吓死人。

顾时雪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算了,斋菜贵点儿也正常,毕竟有因明寺的名气。茶就不喝了,她这个人,对茶没什么特殊爱好,好坏茶叶不太分得出来。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并不是正经的吃饭时间,因此店里没多少人。顾时雪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份素烧鹅,一份三鲜豆皮和两碗加了素鸡的阳春面。

阳春面不必多说,最简单的面条,因为用料简单,清汤中稍微加了点儿酱油,一碗细面,几片青菜而已,但想要做的好吃就考验人了,味道大概在于汤汁。面条刚刚端上来,便有香味飘出,顾时雪用调羹捞了一勺汤汁尝了尝,鲜香可口,咸淡适中,十分开胃,应该是用昆布、菌菇等熬出来的高汤。

素鸡是好大一块,松软可口,吸饱了汤汁。里面的汤汁和阳春面里的又不太一样,似乎是红烧的,酱汁浓郁,略甜,在舌尖上勾出一股近乎肉类的鲜味。

三鲜豆皮是河泽的特色美食,用糯米和豆皮合作而成,中间的馅儿里一般会有鲜肉、鲜虾和鲜蛋,但因为这里吃的是素菜,因此内馅儿换成了鲜菇、鲜笋和土豆泥,用小火煎至两面金黄,一块块乍一看像是铁板豆腐,但一口咬下去,层次感分明,内里的馅儿尝起来也给人几分食肉的满足感。

但最让顾时雪感到意外的确实素烧鹅。素烧鹅本是两江省的菜式,属于九夏六大菜系中的江南菜,河泽却是府南菜,口味相差甚远,可是没想到,在这边,居然能吃到如此正宗而且美味的素烧鹅。

(此处九夏是六大菜系,部分菜系给合并了)

顾时雪夹起一块素烧鹅,仔细品尝。所谓素烧鹅,是一种用豆皮制作的素卤凉菜。这里的豆皮和先前三鲜豆皮中的豆皮是同一种,也就是豆浆煮沸后表面上天然浮起的那一层油膜,用杆子挑起晾干后形成的豆皮,又叫“油皮”“腐竹”“豆衣”,薄如蝉翼,将这样的豆皮卷起,用素油煎炸后卤制,色泽黄亮,鲜甜香软。

因明寺斋菜馆的素烧鹅比较讲究,豆皮里面还包了馅儿,顾时雪仔细品尝了一下,分辨出有萝卜丝、木耳丝和豆芽,被包裹在酥软的豆皮里面,吸满了红烧的酱汁,吃起来简直停不下嘴。顾时雪三两口将素烧鹅吃完,抬头一看,阿瓜都没怎么动筷子,不好意思和她抢,但又想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顾时雪哑然失笑,又点了好几份素烧鹅,吃不完的,就问店家要了一张荷叶,打包带走。好东西得回去一起分享嘛,要是季姜她们不吃,那她自己和阿瓜两个人也能吃得很开心,保证不浪费。

吃完之后,顾时雪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又带上阿瓜在寺庙内四处逛逛。因明寺占地极广,寺中秋菊正开。古时曾有名仕陶弘景,将菊花分为“真菊”和“苦薏”两种,茎紫、气香而味甘,叶可作羹食者为真菊;青紫而大,作蒿艾气,味苦不堪食者名苦薏,因而报国寺中又有一处真菊园,栽植菊花,花期时节赏心悦目,处处暗暗淡淡紫,朵朵融融冶治黄。

顾时雪漫步园中,轻叹道:“斋菜,菊园,茶山。风情是有了,就是感觉少了点儿禅意。”

陆望打了个哈欠,道:“这叫过度商业化。央朝初年那位太祖皇帝晚年崇佛,于是河泽这里的数座古刹都很是翻修了一通,扩建了好几倍,后来也就这样了。”

顾时雪耸了耸肩,抬头望向天空。陆望问道:“你还在想季姜的事情?”

顾时雪轻轻点头,小声道:“先是........阿瓜,然后又是季姜,还有唐娟,甚至宋师姐也是,都是在传统的家庭中受到压迫的女性。陆望,我在想着........写一本小说,或者别的什么体裁,比如话剧之类的,总之就是一个故事,来反映一下这类问题。”

“写!”陆望点头道:“以笔为刀,这就是战斗嘛!”作者的话:说起来啊,每次看写民国的,一般都是在描述战略啊等等,但绝少有人去描写思想上的转变,而我感觉新文化新思想的出现恰恰是那个时代尤为令人振奋的一件事,而这恰恰反映在文学作品上。

第七十九章雷雨

陆望先是赞许,旋即又稍微有些忧虑,仔细想了一下后,道:“如果你是想要反映女权问题的话,国外其实也有一部小说........叫《玩偶之家》。”

《玩偶之家》是现实中挪威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于十九世纪中叶创作的作品——在这个九夏世界,有没有这部作品的“异界同位体”,陆望不清楚,但地位相似内容相近的作品应该是有的——故事主要围绕着女主人公娜拉展开,探讨了资产阶级的婚姻问题,暴露了男权社会与妇女解放之间的矛盾冲突,被认为是引导了后来西方的妇女解放运动,剧中主人公娜拉最后离家出走的行为激励了那个年代无数少女。

然而,鲁迅先生也曾经评价过《玩偶之家》,认为女主人公娜拉出走之后“要么回归,要么堕落”。

原因很简单,在书中的背景下,娜拉没有可靠的经济来源,她不是季姜这样的知识分子,没有谋生的手段。作为一部戏剧,《玩偶之家》是结束了,但如果作为人生,那么娜拉的故事其实才刚刚开始,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长的女人,在一时冲动之下离家出走,最终能有什么样的结果?

陆望将《玩偶之家》的故事简单地和顾时雪讲了一遍,顾时雪也皱起眉毛:“抗争的勇气是值得赞许的,但我总觉得这个结局有些太.......草率。”

陆望笑了笑,然后道:“虽然西洋那边认为这部作品引领了妇女解放运动,但我觉得,其实应该是恰恰相反,是先有妇女解放的思潮涌动,然后才有这部作品应运而生。你看,这部作品问世的年代,也正是西洋那边工业大发展,妇女逐渐走进工厂,走向社会,取得自己社会地位的年代。”

“因此我们也可以看到,所谓妇女解放,这样的思想,不是从农妇中诞生的,也不是从上层的名媛和贵妇人当中诞生的,而是从工人阶级中诞生的!”

这部《玩偶之家》其实也对后来的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1918年,《新青年》杂志出版了一个“易卜生专号”,使中国人从此知道,有个女性名叫“娜拉”,她敢于反抗性别歧视并勇敢地离家出走,最终摆脱了受制于夫权束缚的“玩偶”命运。于是一时间,“女性解放”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也为当时社会上愈演愈烈的新文化运动,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而后,更是直接导致了“五四”时期价值观念的变革。

顾时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陆望道:“一部作品想要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其实也和时代背景有关,如果是放到农耕时代,当时歌颂女性的作品也不少,但农耕时代的生产关系,就决定了这必然是个父权社会,这一点不可能被突破。因此,你想要写的这一部作品,也一定要体现出时代的背景特征。”

稍微沉默了一下,陆望道:“其实吧,女权这个问题,我想时雪你一定也曾经想过。女权到底是个竖切问题还是个横切问题呢?应该是后者才对,尤其是对于今天的九夏来说,阿瓜也好,季姜也好,她们所有人,其实身上除了女性的标签之外,还有另一个特征。”

顾时雪道:“受到压迫的........人。”

陆望点点头:“一个广泛存在的社会问题,如果我们单纯将其作为竖切问题来看,那就会形成一个个的社会团体。人和人之间以身份标签作为区分,女性,男性,LGBT,或者黑人白人黄种人,这就是西方很熟稔的身份政治。然而小团体和小团体之间是孤立化的,过分去强调自己某一方面的特征,就会导致整个群体开始故步自封,每个人都把自己隔离封闭起来,转而去攻击其他和自己一样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运动都是没有前途的,只能说是一种盲动。”

“所以我们要跳出这种身份政治的圈套,跳出小团体,将各个人群联系起来,团结起来,看到人身上的........阶级属性。所以时雪,当你动笔的时候,你一定要知道,你自己要批判的,到底是什么。”

顾时雪眯起眼睛:“季姜........如果我以季姜为原型下笔,那我要批判的对象是她父亲,她父亲,又应该是一个群体的所以........是........带着封建气息的大家长的典型。嗯,是个带有封建色彩的资本主义大家长!”

顾时雪目光逐渐明亮起来,思路流畅,开始越说越快:“那么季姜代表的就是在新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这是她的主要属性。而后我还可以加入阿瓜这样的人物........”

阿瓜凑过来:“姐姐你叫我?”

顾时雪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阿瓜的小脑袋,道:“姐姐在构思小说呢,到时候把阿瓜你写到我的小说里好不好?”

阿瓜点头道:“好啊好啊!”

顾时雪继续沉吟道:“阿瓜代表的又是另一个形象........是城市平民........再写个唐娟.......然后我还可以糅合进去更多的东西,来反映九夏当前社会条件下方方面面的压迫.......来自外部帝国主义的压迫,来自内部买办和地主对底层人民的压迫,来自长辈因循守旧对新思想新文化的压迫........”

陆望忽然觉得有点儿既视感,等一下,封建地主资本主义大家长,追求自我解放的新一代,城市下层平民.......这人物设置听上去有点儿眼熟。陆望猫躯一震:“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