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224章

作者:远方来

去!他!妈!的!!

顾时雪心中浮现出两个字:撒旦。

不是经过卡西米尔重新解释之后的“无神论”,而是逆卡巴拉的第十原质,是蔑视一切,憎恶一切,占有一切,超越一切的个人主义,是令人唾弃的邪恶。

“这种败类,连人都不算!甚至连人渣都不配当!也配叫做艺术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学改良

顾时雪说了一通,自己反倒是冒出了灵感,于是急急忙忙地拿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九夏的新文化运动其实已经开始了许多年,但始终未能彻底压倒文统派,和旧文化斗了个旗鼓相当,在顾时雪看来,是因为新文化阵营群龙无首,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思想。

大家光知道要弘扬新文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弘扬新文化。写着白话文的小说、戏剧和诗篇,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写。只是为了同旧文化分出个差别来吗?

文艺工作者为什么要创作?这个问题,好多年了,居然都没有得出个确定的答案。

有说“为艺术而艺术”的,也有说“为人生而艺术”的,有说“艺术要反映时代和政治”,也有说“艺术绝不能成为政治的留声机”的。众说纷纭,反正新文化的整个阵营,从来就不团结,比之文统派都差得远。

关于这个问题,顾时雪其实脑子里一直有所思考,但都朦朦胧胧的,不甚真切。可是到了此时,当她对法琳娜讲出自己的观点之后,顾时雪脑海中的那些思绪也随之凝结,整个人豁然开朗。

艺术是为了人。

顾时雪在笔头上的战斗力超强,毕竟和平年代才讲究什么循循善诱温情脉脉,眼下是乱世,文坛上的风气就是搞辩论,雄辩滔滔,代表不同意见的文人唇枪舌战是家常便饭,就是要争!必须要争!她顾时雪是谁?白粥啊!写过《掀翻屋顶》的人,新文化一脉的冲锋手。

顾时雪一上来,就先将“为艺术而艺术”的观点批驳了一番。她在文中将那位兰德先生的故事写了进去,痛心疾首地表示,如果艺术只是为了艺术,那么在追求艺术的过程中,就难免会忽略人性。我们的文艺工作始终要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站在一起,立足于时代,扎根于现实的土壤,而不能成为虚无的自我满足的工具,成为一小撮人曲高和寡的玩物。

顾时雪然后又批判了一通声称“艺术不能成为政治留声机”的那批人——这批人基本集中在西府,所以被称之为“西府派”,顾时雪也是个带恶人了,隔三差五就要将人拉出来点名批评一番,来来回回骂了好几年,已经把人骂服气了。

最开始西府派的文人还会和“白粥”论战,后来连脾气都没了,每次被顾时雪点名的时候,都只能唯唯诺诺,也不太敢再声张自己的那套理论。

现在是什么年代?是和平年代吗?是九夏民族的存亡之际,是全天下人都等待着变革的时候,这时候迸发出的思潮天然就带着阶级政治的属性,你这时候说艺术不能涉及政治,那涉及什么?

飘在半空中,不接地气,只剩下赏美之用的艺术不就成为了蒙蔽在民族心灵上的精神鸦片吗?!而且这批人尤其可恨,一方面不允许艺术涉及九夏国内的政治思潮,一方面自己又在大力鼓吹西方的政治思想,甘当西方文化传播的排头兵,也是经典双标了。

文艺并不仅仅是让人欣赏的玩具,更是思想的传播渠道,是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是救亡图存的大业中不可缺少的一块拼图。必须明确文艺作品本身的目的。

顾时雪以笔为刀,眉飞色舞地投入战斗中去。

在对一些错误观点进行了批判,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之后,顾时雪又对新文化的白话文学作品在写作上提出了三点要求:

其一,须言之有物。

其二,不作陈词滥调、无病呻吟。

其三,不避讳俗字俗语。

新文化脱胎于旧文化,依旧处处带着旧文化的影子,从来没有真正走入百姓当中去。哪怕是用上了白话文写作,许多作品,不过是把古文当中那些文绉绉的堆砌、叠字、对仗、用典全翻译成白话文,满篇酸味,顾时雪也是看不惯很久了。

法琳娜看着顾时雪的侧脸,欲言又止了一阵,问道:“你好像比我还要年轻?是你们九夏人显得比较年轻吗?我二十五岁。”

顾时雪的笔稍微停了一下,笑道:“我是真的很年轻哦。我才十七。”

法琳娜愣了一下:“多少?”

“十七岁。”顾时雪眨了眨眼睛:“货真价实。”

法琳娜一时间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片刻之后,又有点儿脸红起来。

她的心结居然是被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解开的......

顾时雪笑道:“我们九夏有句话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只不过是凑巧更清楚一点这方面的内容罢了,再者,道理总归是道理,你不会觉得我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就没道理了吧?”

法琳娜挺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她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汗颜。在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面前,她觉得自己这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反倒没那么成熟。

顾时雪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感觉自己的灵感已经一口气用得差不多了,文章也大致写完,只剩下一些后续的润色工作。她倒是也不着急,对法琳娜道:“先前看到你的行李,好像只带着画和画板什么的?”

法琳娜咳嗽起来:“没想

那么多......”

她之前浑浑噩噩,只想着去死,所以走的时候也没带上别的行李,只是带着一些自己最珍爱的画作。但这会儿心结解开,回过头来一想,就觉得很尴尬了。

什么都没带,只带着一些钱,这会儿回去拿东西也晚了,到了教廷国,难不成衣服什么的全都新买?又是好大一笔钱,想想都心痛.......

顾时雪又问:“你到了教廷国,大概干什么?”

法琳娜再次低头,额上汗珠滚落。

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教廷国并不是什么艺术气息浓厚的地方。仔细想了一阵,法琳娜道:“我确实想离开康考尔了。但要是下一处想去哪儿,大概是艾尔瑞吧?艾尔瑞的首都鸾尾花城被称为艺术之都。许多大画家都在那里,我想去学习学习。”

顾时雪看她纠结的样子就想笑,道:“加油。我看咱们俩身材差不多,衣服我可以给你几件。”

法琳娜脸都红了,正想拒绝,顾时雪道:“也不是白送给你。你给我画一幅画如何?你画一幅画要多久?”

法琳娜犹豫了一下,道:“若是不上色,光是用铅笔速写的话,那大概半个小时就好了。”

顾时雪将陆望抱起,靠在座椅上,道:“那现在能给我画一幅吗?”

法琳娜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很快拿出画板与纸笔,为顾时雪速写。列车在夜色中飞驰而过,车厢内,一盏一盏的煤油灯亮起,那些光线落在顾时雪的身上,像是为她铺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

半个小时之后,画作告成。顾时雪接过一看,画上的她抱着陆望,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夜色,目光深邃,仿佛是在思考着星空和宇宙。顾时雪喜爱得不行,道:“画得真香!就是感觉,好像比真人还漂亮。”

法琳娜不好意思地道:“你在我眼里,就是这么好看。”

顾时雪轻轻地笑出声来。法琳娜脸色通红地躲闪着她的目光,心中却有些悲伤。她知道下了火车之后,两人大概是从此就不会再见面了。

法琳娜道:“我能给你再画一副吗?”

顾时雪爽朗地点头:“好!”

她于是再次坐正,摆好了造型。法琳娜认真地注视着她,许久,才开始动笔。空气里安静下来,只有画笔在纸上移动的簌簌轻声。

夜影朦胧,天空中飘着无穷尽的云,列车穿过一望无际的苍郁松林。那松林长在许多的沙丘上,此起彼伏,像是一道海浪。微风卷过,层林摇晃,翻成了一片波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期将至

深夜,列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位于教廷国边境的银谷。

作为一个停留在神权统治下的社会,教廷国的封建实际上比起九夏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九夏的旧文化传统分子能有多讨厌火车之类的机械造物,教廷国的人能比他们更讨厌。

明面上,是因为圣灵教的教义排斥一切违背自然的人造物。

但很有意思的是,同样“违反自然”的魔导生化兽,教廷国的人却一点都不讨厌。

其实教廷国讨厌的并非技术本身,而是创造技术的人——以钢铁铆钉大炮为代表的魔导机械,是法师的造物。魔法虽然起源于教会的天使,但却在法师们的手中发扬光大,魔导技术的发展历史就是神权逐渐衰落的历史。

但魔导生化……这门技术虽然也和魔导工业有着密切关联,但其创造者本人却是个虔诚的信徒。

所以教廷国一方面将魔导工业宣传为“破坏环境,违背自然,丧心病狂”,另一面却毫不顾忌地大力发展着更加违反自然的生化技术。

也算是经典双标了。

总之,出于这种对机械造物的厌恶,教廷国国内并没有建设起四通八达的铁路网络。

罗莎的面积是教廷国的二十多倍,但总共只有三个教区。而一个小小的教廷国,却拥有足足七个教区。这其中,又有五个没有铺设铁路。作为一个勉强能排的上号的西陆强国,教廷国的铁路里程数,大概仅能和九夏五五开。

顾时雪提着行李,走出列车,深深地吸了一口夜色。

如今已是六月,按时节,已然入夏,但深夜时分,天气依旧有些冻人。下车之际,法琳娜披着一件顾时雪的外套,依旧被冻得有点儿发抖。顾时雪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问她:“要不要给你换一件厚点儿的?”

法琳娜倔强地摇着头:“我不冷!我这是......鼻炎!”

顾时雪浅浅一笑,逗着肩膀上的陆望。但是陆望并不想理她,陆望想睡觉。

法琳娜站在车站前,定定地看着顾时雪。

顾时雪脑袋歪了一下:“怎么了?”

法琳娜迟疑了一下,道:“给你的第二幅画,还没画完。”

其实已经画好了,但法琳娜对自己的这幅作品还不够满意——等找地方安顿下来之后,她会用上自己的全部技巧,全部心血去完善这幅画的。

顾时雪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之后是打算去艺术之都鸾尾花城?等我游历过教廷国后,也要去艾尔瑞,咱们说不定会在那边碰面的。到时候,这幅画如果画完了,可得给我看看哦?”

法琳娜马上振奋起来,眼睛里都像是冒出了光,点头道:“好啊!”

顾时雪明媚一笑,招了招手,潇洒离去。法琳娜站在那里,痴痴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情感慢慢地流露出来。

只有在顾时雪转过身的时候,她才敢这样看着她。若是在顾时雪面前,她会有些胆怯。

不到一天的时间,真的足够爱上一个人吗?或许是的。

法琳娜心想,她这辈子,怕是忘不掉这道身影了。

……

走在路上,陆望忽然发出感慨:“罪孽深重啊……”

“嗯?”顾时雪歪了歪脑袋,问道:“你说什么?”

陆望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我说你!”

陆望啧啧道:“你这男女通杀的魅力,确实有点过分。这叫什么呢,叫银谷列车初相遇,一见时雪误终身啊。”

顾时雪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从不随便勾搭别人的,这不怪我。真要怪.......”

她想了想,嘻嘻笑道:“就怪我爹娘将我生的这么好吧!别说其他人了,我都可喜欢我自己了,每次在镜子里看到都要着迷。哎,陆望,你说我怎么这么有魅力呢?”

陆望哑然失笑道:“马屁你是九重楼,但自夸起来,你是十重楼。”

“胡说。”顾时雪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这不叫自夸,这叫~实话实说。”

说到这里,顾时雪左右看了看,又有些不放心,于是以轻功悄无声息地拔地而起,落到屋顶上,又悄悄地返回了车站。法琳娜还在那边,提着行李茫然四顾。先前和顾时雪交谈的时候,她说自己想去艾尔瑞的鸾尾花城,所以打算在银谷的车站过夜,明天一早就坐火车重新出发。

顾时雪也不知道银谷这边治安如何,担心她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外面晃荡,会遇到小偷劫匪什么的——这并非瞎操心,她当时在罗莎的明克伍德,一进城就遭遇了黑帮混混。而不巧的是,论黑帮之猖獗,罗莎排在第一,那教廷国毫无疑问就要排在第二,并且和罗莎的那些超级黑帮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黑帮是秩序的空白,随着社会步入工业时代,教廷国那套封建落后的管理体系已经逐渐难以满足现代社会的需求,黑帮自然就会应运而生。

顾时雪悄悄地关注了许久,在见到法琳娜找到一家车站附近的旅馆之后,又推开眉心玄门,以神念检查了一遍那个客栈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终于放心下来。

陆望轻轻一笑,而后眯起一双猫眼睛,严肃地提醒道:“在教廷国这段日子,你可得小心点儿。”

“嗯.......”顾时雪点了点头。

那个很记仇的桑德罗夫主教,好像这段时间,就在教廷国。

顾时雪轻声自语道:“同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上回我放了人家一马,如果这次他还要找上门来.......那我就不会再留手了。”

......

圣洛伦兹。

一所宏伟的大教堂中,桑德罗夫猛然一个激灵,从冥想中惊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高阶的天使,有一种被称之为“神谕”的能力,可以朦朦胧胧地预感到一些东西。

方才,他忽然感觉自己.......死期将至。

这种预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强烈,就像是有魔鬼在他的耳边呼吸一样。桑德罗夫一下子差点儿直接跳了起来,好悬是压抑住了自己心中的那股惶恐。在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桑德罗夫深吸了两口气,开始尝试思考。

神谕向他揭示的这种危机感,到底来自于何处?

桑德罗夫思索了片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这会儿虽然还保留着主教的职位,但却成了一个没有教区的主教,就类似于那种无地的贵族一样,地位相当尴尬。教廷国如今和罗莎关系转恶,一口气撤回了三个教区的主教和数十名神父,而与此同时,公理教教廷正在和更正教争夺九夏这一块还未开垦的“良田”,近期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职务变动,将一部分人调到九夏去。

一定和这个有关!

对了,九夏.......那个九夏女人“瑟妮娅”?会不会是她也来了教廷国?桑德罗夫一时间心乱如麻。他原本确实有报复的想法,但眼下这种死期将至的预感却打乱了他的想法,让他一时之间只想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琢磨了半天,桑德罗夫心想,不如先到朋友那边去躲一躲!顺便探探口风.......

他来到教廷国之后,很是费心地巴结了几个教廷国本土的主教。

桑德罗夫一念及此,立马急匆匆地赶了出去。但是刚到教堂门口,桑德罗夫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在教堂之外,夜色之下,有一位白发白眉的老人正站在哪里,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着。

那老人长着一张九夏人的面孔,看上去颇为慈祥。

但桑德罗夫却没由来地如坠冰窖,心脏都差点儿停跳。

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突然撞见了某种极度可怕的食肉动物一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少年已老

京城,花萼巷的某间酒楼。

觥筹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