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153章

作者:远方来

他的目光落在御神器水龙吟上,稍微凝了一凝。

这柄镇国神器,被庄游一剑砍出了一个豁口。

泉道策沉默了片刻,洒然笑道:“剑仙也是个小心眼。”

第二百三十三章 百花魁首

庄游一剑挫败泉道策,得意万分,回到客栈便开始吹嘘自己。末了又将八方剑还给王星怜:“多谢王姑娘借剑。”

王星怜呆了一下,问道:“难不成,我的这把剑不和前辈心意?”

庄游摇头道:“八方确实是一把好剑,我很喜欢,但我还是更喜欢我过去的那一柄佩剑。那柄剑被泉道策一刀两断,所以我想拜托王姑娘一件事,可否帮我将那柄断剑重铸起来?”

王星怜松了一口气:“不是问题!不过京城这边没有合适的剑炉,我铸剑得回百辟楼才行。”

庄游搓着手道:“不着急不着急。王姑娘啥时候回百辟楼啊?嘿,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

.......

第二天顾时雪想起来和唐娟的约定——要去看她演戏。

其实以九夏传统而言,台上唱戏的都是男子,女角色也是反串的花旦。但在央朝中叶之后,唱戏的女子就越来越多了,说来有些难以启齿,这种变化还和妓院的发展联系在一起。另外为了照顾外国人的口味,这次戏曲本身也做了不少改良,所以唐娟才能争取到女主角的位置。

坦白来讲,顾时雪其实不太想去听戏,不是因为唐娟,而是那场合她就不想去。

眼下九夏与康考尔的第一轮谈判已经出了结果,和预料的相差不大,九夏果然是要从出云边境撤军,康考尔甚至想让九夏赔款,但陈铁意在这里死死咬住,除了答应撤军之外,别的寸步不让,还反过来要求康考尔人给九夏赔银子。

双方当然是谈不拢。

眼下准备的这个戏剧,从外交意义上说,就是为了缓和一下双方的紧张情绪,加深了解,建立互信。不过问题来了,这种严肃的外交场合,她怎么去呢?唐娟也真是,居然这都没考虑到.......

顾时雪脑筋一转,问陆望:“你说,咱们去找康考尔的大使如何?”

陆望惊奇:“你这个小脑瓜到底是什么结构,不怕被打吗?”

顾时雪笑道:“真要动手撵人,那我就再提出和那马拉尼尔切磋切磋。过了这么久,人家应该好了吧?”

顾时雪行动力很强,直接带着陆望就去了康考尔的大使馆。诸多外国使馆都位于同一条街上,也就是所谓的“使馆街”,九夏百姓对这个地方敬畏莫名,如同对待瘟神一般,因此绝少会跑到此处来,大街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顾时雪在康考尔的使馆门前晃悠了两圈,便有一个工作人员出来,厉声呵斥道:“这里是康考尔的使馆,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他先是用康考尔的语言对顾时雪喊了一遍,然后又换成了九夏官话。顾时雪笑了一笑,以康考尔的语言回复道:“我和你们的大使先生,还有斯科特等人都是熟人了,有件事儿想请他们帮忙.......”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挥手道:“胡说八道!走开走开,再不走,我要喊你们的巡警了!”

顾时雪有些无奈,看来这条方法行不通,居然人都见不到......她正打算离开,忽然有人急匆匆地从使馆内跑了出来:“等一下!等一下!”

顾时雪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模样颇为英俊的洋人男子。陆望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应该是威廉,是康考尔萨克森家族的人,祖父是康考尔的那位宰相。”

顾时雪歪了歪脑袋,露出些许疑惑。威廉快步跑到她面前,心下微微激动,他刚刚从楼上看见这女孩,二话不说立马就跑过来了。威廉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道:“这位女士,我们又见面了。我叫威廉。”

顾时雪上下打量他一眼,心想这人对她好像莫名热情.......她心中谨慎,道:“你好。我是陆雪。”

威廉点头道:“我知道你。最近在京城,你很有名。”

又道:“这其实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上一回......嘿,你知道的,就是你和马拉尼尔交手的那天。至于第一回,是几个月之前了,当时你坐船的时候,在船头忽然跳入水中击浪,这一幕我至今记得。”

顾时雪愣了一下:“啊......”

想起来了,好像是乘船过宝树峡的时候。顾时雪道:“原来那时候你也在船上。”

威廉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顾时雪点了点头,也不客气,直白地道:“你们今天下午要去是不是要去剧院看戏?我也想去,但是没有名额。”

威廉脸上笑容愈发明朗,道:“那你就跟着我去吧。”

顾时雪一口答应下来,心中稍稍有些犯嘀咕,这人答应得好生干脆。陆望和她对视一眼,叹道:“一见时雪误终身.......我和你打赌,人家多半对你有意思。”

顾时雪表情稍有些古怪。

她就这么被威廉请进了大使馆,在那边喝了会儿茶,又吃了些点心。随后也不知道威廉是怎么说服了其他人,总之,最后一行人虽然看她的时候面色各异,但竟是默认了她的存在。顾时雪暗暗咋舌,看来这个威廉虽然年轻,但在康考尔

人中地位极高,其他人居然能默认他的“任性”。

顾时雪原本还打算找那个马拉尼尔再打一架,看这群人这么客气,忍住了。

下午两点,京城剧院,康考尔的大使等人与九夏陈铁意等官员聚首。顾时雪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陈铁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胡须雪白,看上去有些憔悴,身子骨也不算硬朗,但身体里有一股强横的精气神,支撑起了他的筋骨。顾时雪其实挺想上去和那位大人打一声招呼,但想了想,自己一来身份微妙,二来此刻又是跟着康考尔人的队伍里,奇奇怪怪的,因而就没有上去,而是跟在威廉后面,低着头,隐藏起自己的存在。

双方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阵后,便走入剧院当中。顾时雪扭头四处张望,京城的剧院说是仿照艾尔瑞的鸢尾花国家大剧院建造的,富丽堂皇,因为九夏对红紫之色的使用很讲究,有僭越之嫌疑,所以内部布景以黑色为主,天花板上的照明灯一盏盏亮起的时候,就像是夜晚时的银河。

演出很快开始。

顾时雪原本只是想找个角落,但威廉过分热情,将她招呼到了边上。顾时雪纠结不已,心想她能来还是靠着威廉,那好歹还是得给人家一点儿面子.......威廉蠢蠢欲动,很想和顾时雪聊点什么。好在演出很快开始,顾时雪露出认真看戏的神态,避免了尴尬。

舞台上,演的竟然是一幕《桃花扇》,唐娟扮演的女主角香君在一束灯光中登场,身着襦裙,面施粉黛,手持一把镂花象牙骨白绢面宫扇,只是一个眼神,那令人窒息的美立时就俘获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哪怕再傲慢的康考尔人也要承认,舞台上的那个九夏女孩,是如此光彩夺目,一颦一簇,都像是牵动着人的灵魂。

唐娟不止是美,她的文学水平同样出彩。过去受顾时雪的影响,她曾做过一些翻译的事情,就是将外文的巨著翻译成九夏语,虽然年纪小,但她从小就学习外语,掌握得就如母语一般纯熟,又有很高的文学素养支撑,翻译基本上能做到信雅达三者。过去顾时雪只知道她将外语翻译成九夏语很厉害,没想到将九夏传统的诗词翻译过去,也同样了得。顾时雪的康考尔语言水平其实一半,对唐娟的唱词只停留在能听懂的境界,但也听出来一点,传统的唱词被翻译成康考尔的语言之后,居然还是押韵的。

这就很不得了了。顾时雪忍不住有些动容。再看向其他人,那位施坦瓦尔大使的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由衷的沉醉,不全是因为唐娟,更是因为台词背后潜藏着的文化底蕴,那种与西陆截然不同的异样风情,实在是深深地抓住了大使的心。

威廉微微一笑,绅士地对顾时雪轻声道:“舞台上的那位虽然极美,但在我眼里,还是你更有魅力。”

顾时雪礼貌一笑,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唐娟。

这一刻的唐娟,确确实实,是那力压群芳的百花魁首。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与唐娟被窝夜话

戏曲终于结束,威廉与其他观众一样由衷地鼓起了掌,记者迫不及待地冲舞台上拍照。威廉正想和边上那位姑娘说几句话,扭头一看,居然呆住——顾时雪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溜走了。

......

顾时雪一路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台去。舞台上,唐娟等演员朝着台下观众鞠躬致谢,而后陆续退场,这是一个外交场合,正在的主角并非她们。顾时雪将自己藏在黑暗中,等唐娟下来的时候,忽然伸手一拉:“嘿!”

“啊!”唐娟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然后才看到顾时雪,立时笑骂了一句,攥起拳头锤了她一下:“讨厌,就知道吓人。你怎么过来的?”

顾时雪道:“康考尔使团那边有我认识的人,我跟着他们一块儿过来的。”

“哟,人脉挺广啊。”唐娟笑道:“怪不得我中午去你客栈那边送邀请函的时候没找着你人,还以为你放了我鸽子。当时我还生气了呢。”

顾时雪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邀请函。那怎么不早点给我?早知道我就不去康考尔人那边跑一遭了。”

唐娟叹道:“这东西还得被官员批准才行,麻烦着呢,最后关头才批下来。”

唐娟又露出笑容:“反正你来了。我的表现怎么样?”

顾时雪啪啪啪地鼓起掌:“棒得很!我敢保证,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都会是你,唐娟,你这下可是真的出名了!”

唐娟骄傲地扬起脑袋,露出白天鹅般的脖颈来。然后她又打量了一眼顾时雪,笑道:“你精神终于恢复了?”

顾时雪道:“想开了。”

唐娟拉了拉她的手:“那就好。你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这次平手了不要紧,再过几年,痛打泉道策!”

顾时雪哈哈大笑。

唐娟到后台卸了妆,换好衣服。顾时雪陪着她出去,一路聊着天,还去体验了一下“魔影”——其实也就是陆望所熟知的电影了。不过这个年代的魔影还处在极为初级的阶段,放映魔影的是种半人多高的机械箱子,顶端有个万花筒似的玻璃口子,人如果将眼睛贴在那上面往里看,就可以看见一幕幕变化的景象。这种魔影箱在龙城的街上有十几个,只要投一枚银元,就可以凑上去看一分钟,没有声音,纯默片,几秒一个,比后世的广告还短。

唐娟和顾时雪都体验了一会。唐娟看得津津有味,对顾时雪道:“听说在国外,这种魔影不必在小箱子里看,而是会被搬到好大——好大——这样一块银幕上去。”她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道:“一场魔影会有几十几百个观众呢,而且可以放映到各地去,全国的人都会看到。”

顾时雪笑道:“你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魔影的女主角?”

唐娟骄傲道:“不行吗?我可比刚刚几段魔影里的女主角都好看呢。”

顾时雪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写了个剧本?女主角一定程度上就是以你为原型的。”

唐娟眼前一亮:“真的?我看看!”

顾时雪于是拉着她回到客栈里。先前唐娟出演的《桃花扇》很长,哪怕经过了改编和删减,也有四个多小时,演完已经是傍晚,回到客栈,正好吃晚饭。顾时雪兴致勃勃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大作《雷雨》,她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对封建制度的弊病和士大夫、卫道士的惺惺作态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偶尔会有些灵感,就立马零散地记录下来。

唐娟认认真真地看着顾时雪的雷雨,一开始是说:“这明明不像我嘛.......”

过了一会儿,唐娟又道:“咦?好像是有点儿像.......”

接着唐娟便沉默下来,又从头看了一遍。

《雷雨》一共四幕,顾时雪写了两幕半。唐娟翻到最后一页,发觉没写完,不可思议道:“后面就没了?”

唐娟气鼓鼓地冲过去,猛地一扑,顾时雪身子一扭,唐娟就直接摔到了床上。她两只脚互相一噌,脱了鞋子,干脆就抱着顾时雪的被子打了个滚儿,道:“可恶,还没写完就给我看,存心吊人胃口!”

唐娟又道:“上回说要和你一起睡,结果你自己一个人就睡着了。不成,今天得补偿我。”

顾时雪问道:“你今晚不回去没事儿?”

“没事儿。”唐娟不在意道:“我爹其实不怎么在乎的,前些天管得紧,是因为要演出了,今天演出完成,我去哪儿都没问题。只要过几天和他一道回东郡去就好了。”

顾时雪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听得出来,唐娟与自己父亲之间其实有一层微妙的隔阂。她是极为不喜欢唐娟父亲的,但此时站在友人的角度,却也有些难受。顾时雪想了一想,一头乱麻,算了,别人的家务事,不插嘴了。

顾时雪又问道:“写的如何?”

唐娟点头道:“很不错了!可惜这个故事还没写完。咱们说好了啊,以后你的这个写好了,我去给你出演女主角去。”

顾时雪笑道:“那一言为定。”

顾时雪没有太早

上床的习惯。之前因为棋赛的时候耽搁了习武,现在得通通补回来。顾时雪在房间里徐徐走桩,唐娟倒是就赖在床上了。她坐在被窝里,找了本书静静翻看,一旁的灯光照下来,让她显得格外温婉,展露出一种和舞台上的光彩夺目截然不同的魅力。

顾时雪打完拳,脱了衣服噌地跳上床,钻进被子里。唐娟被她的动作闹得有些痒痒,娇笑了两声,身子扭了扭,往旁边稍微躲了一下,而后也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只穿一件黑色的丝绸薄衣,和顾时雪一道钻进被窝里。顾时雪抬头吹熄了灯,身子往唐娟那边凑了凑。

唐娟忽然道:“你压我头发了。”

“哦.......”顾时雪于是又挪开。唐娟笑了一笑,将自己的头发往边上捋了捋,主动朝顾时雪靠过来,搂住她的一只手:“接下来,咱俩在龙城好像都没什么事儿了。你就好好陪陪我,然后和我一块儿回去?”

顾时雪笑道:“行啊。”

唐娟又道:“你这几个月的故事可得和我好好讲讲。”

顾时雪便从她离开东郡开始讲起。唐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过了一阵,将脑袋抬了一下,压到她肩膀上。顾时雪感觉她脑袋有些沉,就将唐娟又推出去,唐娟锲而不舍地再凑过来,整个身子都靠的进了一点,胸前的柔软压倒顾时雪身上。

顾时雪眼珠子转了转,心想花十娘摸不得,唐娟还摸不得?

就那么一摸。

唐娟立时惊呼起来:“你干嘛呢!”

顾时雪严肃道:“我看看这玩意儿沉不沉。”

唐娟笑道:“讨厌。”

唐娟于是也按住顾时雪的胸口,嗤笑道:“你就比我小多了,一只手都可以握住。”

顾时雪大怒,但想了一下没能想出什么反击的话,于是按着唐娟的手,往下挪了挪,放到自己的腹肌上:“那这个你有吗?!”

唐娟没说话,只是舔了舔下嘴唇,看向顾时雪,表情逐渐魅惑起来。顾时雪的一条胳膊被唐娟压在胸前,这会儿手臂上忽然感受到两粒红豆,唐娟心猿意马得一塌糊涂。顾时雪连忙抽回手臂,将她推开:“我年纪还小!”

而且现在房间里还有陆望白渔苏瑶.......

唐娟噗嗤噗嗤地笑起来,也没有得寸进尺,而是道:“那什么时候才不算小啊?”

顾时雪正色道:“怎么也得二十岁吧!”

想了想,又道:“十八岁应该也可以.......或者十六岁。”

唐娟在顾时雪的肚皮上戳了戳:“你等着。”

顾时雪严肃地纠正道:“是你等着!”

唐娟吃吃笑道:“那我等着。”

两人稍微安静了一下子,唐娟又央着顾时雪继续将自己的事情。顾时雪于是便接着说起来,她出了东郡之后,每到一处都是个小故事。时间悄悄流逝,夜色深沉,但两个人都没什么困意,唐娟啧啧称奇,世上还真有妖魔鬼怪?

顾时雪刚刚讲到神霞山的楚红娘,唐娟脸色忽然变了一下。

顾时雪问道:“怎么了?”

唐娟脸色不太好,想了一下,才道:“我们在来的路上,参观了一个地方的贞节牌坊。但是那时候,我听人说,这地方所谓的贞节牌坊,就是建立一个密不透风的砖室,将寡妇赶进去关到死,然后再给她们立碑........”

顾时雪脸色铁青。

桃木的剑鞘中,红娘剑微微一震。

唐娟小心翼翼道:“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这个事情让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顾时雪咬着牙道:“你遇见的那处地方,未必真是如此。但九夏千百年来,各地的贞节牌坊背后,一定会有类似的惨剧。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

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 其谁怜之?

这是在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