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与我非鱼
“印记呢?”
“在这儿。”
“暗号?”
“多维尔的湖泊。”
“真的是你……真是好久不见。”
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这里的赫尔兹神复杂的打量不远处的那个鹰钩鼻的沧桑男人,明明是曾经极为相熟的人,他却差点没有认出对方,甚至要靠着印记和暗号辨别对方的身份。
“二十年没有见了吧,我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是啊,漫长的二十年,有时候我都以为我自己已经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过是一具自己行动的躯壳而已,可惜,这种话只是流浪诗人的妄想而已,作为人,只要活着,就得带着灵魂一同苦苦煎熬。”
男人在自己棉衣中摸索半天,终于摸索出一只烟盒,他从烟盒中拿出一只劣质香烟,正想递给赫尔兹……但或许是赫尔兹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华贵衣服提醒了他什么,男人苦笑一声,突然将劣质香烟狠狠的掷到地上。
“你瞧我,都习惯了,怎么能请你抽这种垃圾呢?”
说着,男人打开烟盒的夹层,露出那些颜色深沉,香味独特的王国杜加尔区产的优质雪茄。
“来,尝尝这个,最近才能有钱买上几只,但不能买多了,会遭人怀疑。”
“我记得你以前不吸这个。”
“垃圾烟叶吸多了,现在抽克罗地的垃圾,都觉得是珍品。”
雪茄一共就三只,男人将其中一只递给赫尔兹,自己也拿出一只,略显生疏的剪开。
白色的烟雾再次弥漫着。
赫尔兹却没有急着却品尝这种的确珍贵,但以他的身份,早就已经不屑去抽的雪茄,而是将目光落在那只烟盒上层的一张照片上,微微闪烁。
“那是你的妻子和女儿?”
“嗯。”
男人拿起那张照片,显摆一般的递给赫尔兹,脸上不禁露出柔和的微笑:
“是的,这是我的妻子,十二年前跟我在下城区的一家酒吧认识的。”
“很漂亮。”
“哈哈,是吧,那时她是个没落贵族的没落小姐,刚嫁给我时脾气大着呢,总觉得我是个废物,赚不到钱,也一直升不了官,害得她没办法用以前的高档化妆品,高档服装,甚至被以前的姐妹嫌弃……但后来,她也变得持家起来,前两天我趁着升职,专门给她卖了礼物庆祝,她还责怪了我老半天呢,反倒说我就知道浪费。呵呵……我跟你说,那个女人一但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除了我,恐怕这个世界上也没人受得了她了,可她偏偏就遇见了我,可真是倒霉呢。”
男人摇头:“真是倒霉,而且可怜。”
“是吗?”
赫尔兹端详着照片左边的那名中年妇女,实际上,那已经完全算不上是多么漂亮了,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皱纹与中年的臃胖简直就是妇女之敌,让她看起来比同龄的贵妇人年老许多。
但是只要看向她身旁那名可爱的少女,便又能窥得一二这位没落小姐曾经的风华。
“你女儿也很可爱。”这次赫尔兹是真心的说道。
“是吧是吧!”
说到女儿,男人黯淡的眼中,也泛着光:
“都说我女儿像她母亲,但我觉得她像我,你看看,这大眼睛,是不是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的好看。我告诉你啊,我女儿不仅可爱,还聪明着呢,成绩一直在学校名列前茅,不久前还检测出了魔法天赋,已经被一家不错的魔法学院提前录取了,今年秋天就能去上学,这点也像我,也是还好没有遗传她老妈那个脑子,不然啧啧……”
在妻子和女儿的话题上,男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赫尔兹也耐心听着,因为这个曾经与他是同个学院的同窗,也是朋友,最后却走上一条截然不同道路的家伙,值得他浪费半个小时的尊敬。
“哈,闲话就说到这里吧。”
可男人看了眼腕表,却是主动的终止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述。
“该办正事了。”
在这一瞬间,像是另一个人格在男人身上浮现,颓废的气质一扫而空,宽大棉衣中的肩膀似乎也挺立了起来,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高大许多,他揉了揉脸,表情顿时变得肃穆而威严。
这才是赫尔兹所熟悉的那个“猫头鹰”。
“这是上面给你的指示。”
没有再多说废话,男人直接将一枚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在下城区的商店中五爱弥儿就能买到的旅游纪念币,递给赫尔兹。
“他们竟是真的动用你来传递消息?”赫尔兹惊异道。
“你现在是使团领头,被那么多人盯着,自然不好用你那边的渠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雪茄的烟雾顺着鼻腔打转,道:
“而且谁给你说,我传递的只是消息?”
“什么?”
赫尔兹一愣。
又惊诧了几秒后,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次会面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赶紧接过纪念币,沉浸心神。
感知探入其中,他察觉到在纪念币中,那层淡淡的、熟悉的魔力构筑成的编号。
那是王国机要编码。
赫尔兹心思愈发沉重,按照既定程序灌注特殊频率的魔力……半分钟后,封锁打开,赫尔兹终于能够阅读到上面的信息。
“这是……”
赫尔兹瞳孔一缩,猫头鹰传递来的信息完全超出他的预料,这让他有些始料未及,甚至是惊恐:“这……这是谁下的命令?这种事……怎么如此轻易的……”
“能够下达这种命令的,整个王国,也只有一位吧。”
男人平静的说道:“以你的聪明程度,想不到吗?”
“我……”
赫尔兹当然想得到,用膝盖想都想得到,但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先不说是何等的无情,才能如此随意的下达这种命令。
……这个指示,更是无异于将他这段时间来的所有谋划,彻底的付之东流。
甚至还要……
“为什么?”赫尔兹深吸一口气,却还是难以压制内心的不平静。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简直就相当于彻底的……”
“这种问题,应该问你们自己不是吗?”
“我们……”
赫尔兹张了张嘴,可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再说出。
因为白天的那场比赛,的确是已经将他这次出使的精心谋划,直接击碎了大半。
而来自王国的那位的指示,只是为其补上最后一击而已。
或许对于那位来说,这只是数个选项中的其中一个而已,要是走不通,自然就只能走另外的一条。
无可厚非,合情合理。
“可……可是他……”
赫尔兹嘴唇蠕动着,脸色惨然:“他终究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啊。”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男人将吸到一半的雪茄扔掉,一脚踩灭,冷冷道:“人总是要经历选择的,不是吗?”
……
……
赫尔兹终于离开了。
而男人则是杵在原地,随手掏出烟盒。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最后一根雪茄,拿起一根自己已经抽了二十年的劣质香烟,点燃,深吸。
烟雾渲染开,他严肃的面容再次放松下来,他靠着墙壁,仰头看看月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忽然笑了笑。
“真该死。”
他说:
“都忘了,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啊。”
男人狠嘬一口,顾不得收拾满地的烟头,转身匆匆的离开。
一路行进,街上巡视的巡警,与往来的骑士,都像是没看见他一般,任由他穿过这片区域的封锁,来到上城区的边缘。
这里是他刚搬来不久,新的家。
这二十年,他在帝国的政坛一路跌跌撞撞,爬摸滚打,却一直没什么建树,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官。直到不久前的大清洗,使得帝国空出来不少职位,他也才有身居要职,在上城区的边角位置,买下一座二层小楼的机会。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吧。
他拿出钥匙,开锁。
但钥匙仅是刚刚插入锁孔,发出声音,还未来得及拧动,门却突然自己打开。
一名身形臃胖的妇人,站在门后,看见男人,毫不客气的开始怒骂:
“狗东西,你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是不是现在当了大官,就嫌弃老娘了?老娘告诉你,当初你也不过是个饭都吃不起的穷小子,除了老娘,谁看得起你这种狗东西!”
骂声不堪入耳。
男人却忽然咧嘴笑了笑。
“啊,抱歉抱歉,有个应酬,没办法推脱,晚了点。”
男人习惯性的挠挠头,一边熟练的从那个妇人的侧钻进屋子,一边解释道:
“至于今天什么日子,女儿的生日嘛,我怎么会忘呢?你看,我带了蛋糕和礼物呢。”
妇人瞧见男人手上的蛋糕和礼物盒,脸色这才平缓许多,但依旧骂骂咧咧道:
“买蛋糕就是了,买什么礼物,孩子也不小了。”
“礼物还是要的,孩子等着呢。”
“我警告你,要是乱花钱,我可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我一向很节约,你懂的,你懂的……”
男人陪着笑,抓起围裙系上,开始帮着准备。
于是一场小小的、温馨的生日会,就这样举办起来,虽然口头上说着别乱花钱,但是这次还有庆祝男人升官的意义在里面,因此妇人也格外奢侈了一把,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甚至还有她曾经是贵族小姐时学习的那手已经十多年没有做过的奶油炖菜,手艺有些生疏,但还说得过去。
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女儿发出欢呼,满怀期待的为蛋糕插上一根根的蜡烛。
烛光摇曳,照亮妇人和女儿通红的脸蛋,也映照着这满桌饭菜,温馨的让人如置梦中。
男人坐在桌前,一阵恍惚。
是啊,梦中。
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梦而已。
可梦,终究有醒来的那一刻。
男人闭上眼。
耳畔响起女儿的声音,那天真的童音回荡,许着希望父亲每天能够早点回家,多陪陪她的美好愿望。
但下一刻,猫头鹰睁开眼。
女儿吹息了蜡烛。
世界陷入黑暗。
“真是倒霉……又可怜呢。”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叹。
不久之后,蜡烛再次燃起摇曳的微光。
照亮那两张惨白的、惊恐的、迷茫的、难以置信的脸。
鲜血顺着她们被割开的脖颈流淌,滴答,滴答。
蛋糕上的蜡烛还飘着淡淡的白烟,十根,象征着十岁。
猫头鹰将手中点燃的蜡烛随意一抛,汹涌的火舌蓦的升腾起来,逐渐吞没占据了他整整十多年记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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