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戈壁里的熊猫
“此事被我发现了,他们都很害怕,便给我一千贯封口费。”
陈东感到难以理解:“身为巡查御史,一千贯就能将你封口?”
应善有些无奈,叹气道:“当时急着用钱。”
陈东问道:“你贵溪应氏家里就有矿,怎么可能缺钱用?”
应善说道:“祖父辈就已分家,家父擅长销金散财,我这一房日渐窘迫。”
“我收的那一千贯封口费,其实是送回去给小妹做嫁妆的。”
“两江之地婚嫁奢靡,士绅望族尤其如此。”
“家父还出手大方好面子,变卖了许多家产,再加上我贪的一千贯,总算给小妹凑齐三千贯嫁妆。”
负责审案的一众官吏,此刻全都听得愣住了。
应善被他们确定为案件核心人物,甚至有可能牵扯陛下妃家族。
但此人初次贪赃枉法,居然是为了给妹妹筹措嫁妆钱......
应善继续说道:“那座金矿不大,就算瞒报逃税,朝廷也损失不了几個钱。”
“至少,我当时是这般想的,没觉得自己对不起官家。”.
第三千三百零二章 科场舞弊案
“你可真是......有志向!”
陈东都不知道该怎么斥责,因为应善实在是太奇葩了。
应善眼神茫然,仰头望着房梁:“收了一笔,就有第二笔,而且不得不收。”
“我曾申请调离河南,换个地方做好官,但督察院没有同意。”
“反而因为吕本中被调去整治洛阳大族,让我也常驻洛阳协助此事。”
“拆分迁徙大族,油水丰厚啊。随便从指缝里漏点出来,都足够吃一辈子的。”
“而那些被拆分的大族,明知财产被非法吞没,却也敢怒不敢言。”
“他们甚至以为,这就是陛下安排的,认为我是在为陛下捞钱。”.
话说到这里,应善闭口看向陈东,而陈东已经脸黑如墨。
见到陈东这幅鬼样子,潘良贵和吴懋对视一眼,心惊肉跳害怕又牵扯出什么。
良久,陈东咬牙切齿问道:“私吞那些大族的财产施如常有没有参与?”
应善居然咧嘴笑了,那笑容有点幸灾乐祸:“他比我捞得更多。”
施如常是陈东一手提拔的,是陈东的得意门生。
而且在桂州听过赵渊讲课,一路从广西追随赵渊到金州起兵。
此人今年才二十八岁,却已是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
如果认认真真做事,二十年后极有可能做尚书,弄出点政绩甚至有机会入阁拜相!
陈东一言不发,气得全身轻微颤抖。
潘良贵问道:“吕本中知情吗?”
应善说道:“吕本中当然知情,但究竟知道多少,这就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但吕本中没有伸手捞钱,他一个吕氏子去查吕氏,本就已经被人戳脊梁骨,再敢从中捞钱纯属找死。”
“施如常全程监督拆族迁徙,说话远比吕本中有分量,而且还是陛下的心腹,吕本中哪敢说半个不字?”
潘良贵又问:“河南的前任左右布政使,还有洛阳知府,有没有参与分赃?”
应善说道:“左布政使刚好被调离,右布政使和洛阳知府却是捞到了。”
“正巧趁着左布政使不在,新任左布政还未履任,右布政使在组织乡试时,拉着我跟他合伙帮士子作弊。”
“一群混账!”
陈东终于被搞破防,起身让出主审席:
“施如常是我的学生,此案我需要回避,接下来就交给潘侍郎审了。”
“我离开之后,督察院的其他官员,只准旁听记录案情,不得再插手审问!”
说完,陈东拂袖而去,他要赶紧去见陛下。
潘良贵顿时头大如斗,这案子恐怕旷日持久,因为案中还有案,而且他妈的越查越多。
施如常以前巡视地方,多半一直在捞钱。
每捞一笔,就是在包庇一个贪官!
而那些贪官,也肯定有许多案子在身。
吴懋问道:“伱们真不怕掉脑袋啊,私吞迁徙大族的家产,就已经是胆大包天,居然连科举乡试也敢伸手。”
应善一脸苦笑:“最初也没敢搞太大,说好了只帮一个士子作弊,算是偿还以前欠下的人情。”
“但那蠢货考生提前拿到考题,竟然对自己的同窗炫耀。”
“又耐不住同窗央求,把考题给转卖出去。”
“一个转卖一个,也不知卖了多少份。”
“我一直被锁在贡院里,张贴完举人榜才出来,当时吓得差点畏罪自杀。”
“你真自杀了,还算有点廉耻心!”吴懋吐槽道。
应善说道:“我从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是死定了,能多活一年算一年。”
“死之前还得好生享受,接连纳了好几房小妾,又在河南悄悄置办宅院。”
“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潘良贵对吴懋说:“科举舞弊案,私吞大族财产案,这两个案子实在太大。”
“必须上报官家过问,然后单独立案详查。”
吴懋摇头:“案子套着案子,只能合在一起审,哪里单独立案得了?”
潘良贵说:“我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何不杀酒保灭口。”
“原来科举舞弊案早已传开,只是有人一直捂着盖子。”
“杀一个酒保没用,反而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吴懋说道:“接下来一年,你我恐怕都无法脱身了,这些案子估计一年都审不完。”
二人相视苦笑。
他们必然因此高升,但也会因此得罪一大堆人!.
第三千三百零三章 案中案
潘良贵整理一番头绪,继续审问道:“河南按察使陈洪,也是因为私吞大族家产而卷进去的?”
应善缓缓摇头,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潘良贵看到那副笑容,心里竟有点害怕:“还有案子?”
应善一字一顿,徐徐说出几个字:“福——州——市——舶——司!”
“福州市舶司?”
吴懋惊讶道,
“陛下巡视山东之后,不是把全国市舶司都查了一遍吗?”
应善说道:“肯定有漏网之鱼啊,侯官陈氏就是漏网之鱼。”
“他的家族偷逃关税、贿赂官员,直到现在还没东窗事发,自然是有人帮陈家掩盖。”.
“陈家欠下这么大的人情,陈洪当然得投桃报李,把家族背负的人情债给还掉。”
“直娘贼!”
潘良贵忍不住爆粗口。
各地市舶司,是督察院和户部联手去查的,刑部还要负责收尾结案。
侯官陈氏能够做漏网之鱼,负责彻查福州关税的督察院、户部、刑部官员,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被卷进去!
“择日再审吧,”
吴懋说道,
“咱们得进宫面圣,此案已把我给吓糊涂了。”
...
赵渊听完案情汇报,也是头疼不已,揉了揉脸说:“把陈东、徐敷言也叫来。”
徐敷言全天候待命,得到皇帝召见,竟然来得比谁还快。
赵渊对潘良贵说:“你给徐尚书详细讲讲。”
潘良贵拱手道:“徐相公,案情有些复杂,牵扯的官员有点多,现在审出的只是九牛一毛......”
一件件案情复述出来,徐敷言都没听完,就已经胸闷气短,瞠目结舌瘫坐在椅子上。
他面如死灰用哀求的眼神看向皇帝,也不知道他想求个什么体面。
不多时,闻焕章和陈东过来。
等潘良贵又重新说完一遍,闻焕章问道:“怎么查?”
赵渊眼神冰冷:“还能怎么查?当然是一查到底!”
闻焕章又问:“那个应善,有牵扯出德兴张氏吗?”
“暂时还没有,”
潘良贵回答道,
“应善这厮已经疯了,每说出一个大案,脸上就浮出怪笑。他自知不能幸免,打算把所有人都供出来。”
“问什么就答什么,没问的他还主动交代,臣这几年就没审得如此顺利过。”
赵渊说道:“结案之后,通报各省,士绅婚嫁不得铺张奢靡。”
“为了给幼妹筹办嫁妆,居然就能搞得御史贪赃。”
“今后士绅婚嫁过于隆重,地方有司就当去调查,看看他们是不是用赃款在结婚!”
“没用的,古往今来,奢靡风气只能刹住一时。”
赵渊忽然感觉好累。
……
东京。
梁门外的蔡京宅邸,面积实在太大了。
它被陛下下令一分为四,而且四座宅院之间,还垒砌围墙隔出巷道,这四座新宅依旧显得气派。
阁部院重臣们住在前宋的尚书省衙门附近。
蔡京宅邸分出的四座新宅,四年前分别赐予四位官员。其中一处,便由施如常分得,而且还是临河的那一面。
桂州施家不算望族,但也绝非什么乡下土豪,祖上那也是出过进士的,只不过最近两三代渐渐衰落。
赵渊被编管桂州之时,施如常被好友拉去听讲。
八目之说,让施如常茅塞顿开,把他听得是热血沸腾。
这位不满二十岁的广西士子,就此追随赵渊一路北上。
虽然起兵造反把他吓了一跳,但在赵渊攻占汉中之后,施如常很快就跟着陈东一起效忠。
他办事能力极强,在诸多从龙士子当中脱颖而出,成为赵渊最器重的少壮派官员之一。
基本是当成未来阁臣在培养,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再过两年还会外放为治民官。
心态究竟是从何时发生变化的,施如常自己都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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