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穹之鱼
派人给缑氏、京县、郑家传话,让他们先撤往黑云山,暂避贼军锋芒。
梁犊十万叛军虽然士气低落,但战力仍不可小觑。
以常理揣测,这场大战肯定会持续下去,除非石闵真能创造奇迹,又或者黎阳的石斌想通了,然后两边通力合作,一起围剿贼军。
仔细想来,还是石闵创造奇迹的可能更大一些。
李跃只知道历史上的石闵绝对是个猛人。
四五天后,贼军烟尘滚滚的从西而来,围住荥阳。
经过上一场的惨败之后,高力禁卫的士气大不如前,没有如往常般一来就猛攻,而是在城外深沟高垒,作长期围困的打算。
贼军轻骑在清晨飞奔而出,到晚上驱赶百姓而回。
每天都会隐隐约约听到敌营中传出的惨叫和哀嚎……
围城三日,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驱赶数千手无寸铁的百姓攻城。
哭喊声极为凄惨。
这是他们的传统伎俩,攻打黑云山时已经用过。
李跃当日没有怜悯,现在更不可能,只有自己活下来,才能日后为他们报仇雪恨。
而现在,只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免受羯人们的折磨……
一支支弩机射下,手无寸铁之人倒在血泊中。
鲜血也刺激到了贼军。
数千披着铁甲的贼军从营垒中奔出,嘶吼着呐喊着向前,将那些还站着的百姓砍翻在地,发出阵阵狞笑声。
仿佛只有折磨他人,才能从中体会出自己的强大。
贼军攻打的是郑惠防守的东城。
四面城墙上,郑惠的荥阳守军虽众,却是最弱的一支。
遇到疯狂的高力禁卫,一个手忙脚乱起来,几度被攻上了城墙。
“头领,郑都尉请求援兵!”开战半个时辰不到,郑惠的求援就来了。
李跃冷着一张脸拒绝,“回去告诉他,援兵没有,督战队全部上东城,后退一人斩一人,后退一什杀一什!”
“领命!”呼延黑单手行礼,脸上杀气腾腾。
慈不掌兵,支援不是这么用的,敌军有十万大军,现在就支援,以后怎么办?
很可能这只是敌军的一次试探而已。
这场大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石闵说二十日内必破敌军,李跃觉得还是要作两手准备。
荥阳城一半是郑家的,他们当然要出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李跃传令北城的朱序,南城的陈端准备支援。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督战队上去后,砍下上百颗逃兵的脑袋挂在旗杆上,效果立竿见影。
郑惠将攻上城墙的高力禁卫赶了下去,连续击退贼军的三次进攻。
一天的战事也就这么停歇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到了晚上,贼军发起夜袭,从南北两面同时进攻。
声势极大,跟白天的几千人规模不可同日而语。
一排排火箭划过天空,落在城墙上。
接着便是刀盾手在前,持斧甲士混杂其中,如同潮水一般撞向城墙。
惨烈的厮杀随之展开。
朱序和陈端都只有两千人,却全都表现出该有的战力。
尤其是朱序的荆襄军,全是桓温手下精锐,尤其擅长守城,远则重弩,近则滚石擂木火油,朱序亲自提刀在前阵指挥,打的热火朝天,贼军一次都未攻上城墙。
而南城的陈端则是另一种风格。
不用弩箭木石,人皆持长矛,贼军的脑袋只要露出稚堞,便会有六七把长矛同时刺过去。
即便有悍勇的持斧甲士登上城墙,也会被事先准备好的长矛扎成刺猬。
鏖战大半夜,硬是没有派人来求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疲军
到了天亮,贼军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抛下一千多具尸体。
李跃也一夜未合眼,对麾下各部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陈端是老将,朱序却颇有名将风采,守了一整夜,伤亡也才区区二十余人。
最差的是郑惠的郡县兵,战力和意志都不行,如果不是督战队在后面压着,估计最先崩溃。
以两万人马防守十万敌军攻城,可算是宝贵的经验。
有些人是天生神将,不过李跃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只能靠后天努力弥补。
路走多了,也会踩出一条路。
天下任何事,不都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而且李跃觉得后天努力者也不一定比天生的差,战争胜负取决于很多因素,绝不仅仅只在战场,即便英勇千古无二的项羽,还不是乌江自刎?
没过一个时辰,又推着撞车卷土重来。
仿佛不攻破此城誓不罢休。
这一次四面围攻,几万人黑压压的攻来。
城头上到处都是划过的乱箭,有几支射在了李跃头顶的牙纛之上。
这场场面自然动摇不了李跃。
“城破了!”贼军在城下狂呼。
李跃放眼望去,原来是南城的西南边的一段城墙被撞车撞出一个大洞,无数贼军欢呼狞笑。
城墙上也是一阵慌乱,有人刚准备转身逃窜,却忽然看到背后站着的督战队,又一声不吭的继续战斗。
破碎的城墙后是鹿角、陷坑、堑壕。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
李跃早想到会有这一幕,准备充分,所以并不慌张。
徐成领着一千黑云军早已等候多时,大吼一声:“可速来决死!”
贼军一见到黑云军手上提着的狼牙棒、骨朵、锤等重兵器,仿佛被唤醒了恐怖记忆,一名贼军自行脑补:“不好,中计也!”
说完转身就逃。
“鼠辈何走也!”徐成一向悍勇,养精蓄锐多时,现在逮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率人冲杀过去。
塌陷的洞口不大,每次只能容两三人通过。
这么多人都想出去,反而挤在一起都出不去。
徐成率两百多人赶上,一锤一个,将堵在城中的一百多人砸死,还将贼军尸体当成砖石堆砌在破口处……
攻城战从晌午巳时持续到下午申时。
停战两个时辰后,又发起了猛攻。
城墙多出塌陷,不过背后还有一道防线,反而绞杀了更多的贼军。
攻杀一直持续到天亮,荥阳城依旧屹立不倒。
李跃差不多两天没合眼了,大多数士卒也都是如此,他们比李跃更累更困,右手持刀矛杀敌,左手往嘴中猛灌一口肉羹。
第三日,同样是高烈度的猛攻。
贼军似乎也看出来了,不攻破荥阳,他们也就止步于此了。
对他们而言,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春日之下,整座荥阳城仿佛血染的一般,到处都弥漫着尸体的腐臭。
从城楼上望下去,连汜水也被染成了红色,缓缓向东面流淌而去。
到第五日,贼军终于精疲力尽,停止攻城。
城下尸体层层累积,堆到了城墙一半高,死伤至少万人,即便如此,他们也未能攻破荥阳。
守军伤亡也大,尤其是郑惠的郡县兵,伤亡将近一半。
而这个时候,石闵终于出现,“贼军已然力竭,吾精兵已成,两日之内,必大破之!”
李跃眺望远方,话是这么说,但盯着这场盛宴之人绝不止他一人。
“这几日你辛苦了,破贼之后,某定为你讨些封赏!”
“岂敢岂敢,在下本就出身荥阳,有守土之责。”
想要在羯赵灭亡时分一杯羹,肯定要有个名分……
此刻在战场的东北面一处矮丘上,几名骑仿佛秃鹫一般游弋着,眼睛一刻不离战场,见战事渐渐停歇,为首一人向仰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呼啸。
接着西南面更靠近战场的地方忽然蹿出几骑,飞快的奔向土丘,然后一起向北奔去。
乘着早已预备好的船渡过黄河,飞奔向黎阳的方向。
自调回张贺度后,黎阳大营的兵力达到六万之众。
不过羯赵的燕王石斌却并不准备出战。
大军多握在手上一天,便能多招揽些将领。
中军大帐之中,石斌盘膝而坐,啃食着手上的羊腿,胡须上沾满碎渣,平生了几分狰狞凶恶。
关中是他平定的,但摘桃子的却是石苞,石斌被调回邺城闲置了七八年,现在石韬、石宣死了,他成了羯赵宗室中最善战之人。
“太子方十岁,陛下……身体不佳,四方乱起,能安邦定国者,唯燕王一人尔!”几个阉奴在旁边恭维着。
“梁犊那叛贼何足道也,燕王若是出马,早平定多日了。”
石斌却并不回应,只顾啃食手上的羊腿,一口黄牙咬在羊骨上,咔咔作响,让几个阉奴不敢再言。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老气横秋的声音,“燕王何在?”
也不等外面的护卫回答,直接掀开帐帘,闯了进来。
石斌望了一眼来人,放下手中的羊腿,“老羌此来何意也?”
姚弋仲目光左右一扫,“陛下派燕王来是为讨贼,为何顿兵此地?”
“贼势正猖獗,何必急于一时?”
“贼军先败于虎牢关下,久攻荥阳不下,正是进讨之时!”姚弋仲走上前,一把抓起石斌面前盘中的羊肉,毫不客气的啃起来。
“你这老羌。”石斌非但不介意,反而大笑起来。
“燕王,车骑将军求见。”帐外护卫道。
姚弋仲眉头一皱。
石斌甩了甩油晃晃的大手,“传他进来。”
“唯!”
过不多时,蒲洪也掀帘而入,拱手一礼,“拜见燕王。”
见姚弋仲也在,并未感到惊奇,“拜见征西大将军。”
姚弋仲身上加着使持节、侍中,还是征西大将军,无论是官位还是地位都比蒲洪高。
两人目光一交触,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石斌明知故问道:“汝来何事?”
蒲洪挪开目光,“贼军已成疲兵,正是进取之时,大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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