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夏国在人体解剖学上,可以说是起了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在这方面的成就一直反反复复,几乎都没能超出春秋元朝时期就已经达到的水平。
直到公元1930年,这才借鉴西方的研究成果,公开出版了一本关于解剖图谱的医学著作。
而纵观整个古代史,由官方进行的,也就唯有王莽那一次了。或许也有其他的漏网之鱼,只不过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敢在史书中留下只字片语,由此也可一窥这件事的高度敏感性。
正因为如此,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是尽可能撇开国府与这件事的干系,以免惹火上身。而对于其“主谋”,大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私下保留其现有的一切待遇即可。
可朱樉却不满意这个老成谋国之法,虽然他还真不是“主谋”。
可事情的前前后后他都一清二楚,甚至予以人力物力方面的大力支持,现在把自己的干系摘得一干二净,于公于私他都难以接受。
思前想后,朱樉力排众议,不仅不准备站到一边,还决定站在最前面,抢走王莽的专利,由国府承担一切“罪责”。
将整件事放在阳光之下,以此来补齐传统医术的短板,推动其向更高的目标前行。
见朱樉异常坚定,众人也只好接受现实,转而研究起方式方法来。毕竟同样一件事,采用不同的说辞,所带来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要把坏事变成好事,更需要讲究策略了.
第1344章 医学之路
更加炎热的六月来临,洛邑城中人们突然发现,洛邑医院其中一面外墙被遮挡起来,各类工匠开始频繁出入,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医者,连秦缓本人也时不时会进入其中。
这又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医院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场所,消息很快便传播开来,不过没等众人猜疑多久,幕布便被揭开了。
一幅长达五百米,高近四米的巨型雕刻作品呈现在世人面前,令所有围观之人惊叹不已。
起首便是四个大字:医学之路。
紧随其后的便是从神农尝百草到黄帝制内经,从历代以来医学的发展情况到各个有所贡献的医者介绍,完整地介绍了从上古时代到目前的整个医学发展历程。
高度凝练的概括之后,则是针对各种病症、医药手段、防治措施等医学成就的详细阐述。
病症方面,按照目前洛邑医院的分科进行了分类,再按照大的分类进行细分,形成了一棵完整的“疾症树”,其分类之细,完全超出了当前各国医者的认知范围。
而医药手段方面,则囊括了汤药、针砭、器物、巫祝、心理等诸多方式,每一种方式又进行细分,从上古到现今,从洛邑本地到天下各国,乃至周边夷狄,皆有所涉及。
防治措施则是医者治未病的集中体现,从日常多发的各种病症到偶发肆虐的疫症,如何针对其病其之因防患于未然,而到了腠理、肌肤、肠胃、骨髓几个阶段后,又该如何应对。
这可以说是一部医学大百科全书!
当然,要把目前洛邑所掌握的医学成就全部绘之于墙上,用尽整个洛邑医院的四面墙壁也是不够的。
所以大多数内容也只能是极尽简练的“目录”,不过每一种对应的具体著作,都可以在洛邑书城或是医院的藏书馆内进行查询。
在惊叹于这部“医学之路”的内容之全面之余,也有细心的人发现这上面似乎是有意的留下了许多空白,还被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比如:“不同的药物为什么能治疗不同的病症,其原理何在?”也有稍细一点的:“昏迷之人掐人中即醒,真的是因为可以令水火既济、阴阳相接?不奏效者,又是为何?”
几乎每一处空白之处都存在着大量的疑问,其中既有尚属未能解决的,亦有针对完全用阴阳五行来解决问题的质疑。
特别是一些行之有效的土办法,更进行了深入的质疑,以求其真正的原理。
这些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属于四大神医都未能真正搞明白的内容,也就仅有些医者可以稍加思索,其他人就处于外行看热闹的程度而已。
而整面雕刻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其中的十二幅等比放大人体构造模型。
在洛邑顶尖名匠的精心制作下,这些人体构造无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从人体的经脉结构,到整体剖面。
从骨骼结构,到五脏六腑;从消化排泄的全过程到血脉起始的走向。
特别是其中那幅大型的人体血脉图,虽然还没有涉及到毛细血管及一些细小分支,却已经足以令所有人为之惊叹不已了。
自己本以为熟悉的身体居然如此“陌生”,其带来的冲击不仅让稍懂医术者为之震撼,连普通民众也无不群起而观,热议不休。
趁着相关话题成为街头巷尾的议论主题,朱樉开始调动起各种舆论手段,进行密集的宣传。
洛邑日报头版头条连续三天刊登了相关文章,围绕如何让人们远离疾病的困扰、医学进步的途径必须依靠实践积累探索进行了大量的宣传。
洛邑商报也进行了助攻,选编了大量关于医学的趣闻逸事,同时掺杂各地民众有病不得治的悲惨遭遇,其中亦有周地此前的困窘对比当前的忆苦思甜。
书城论坛也动了起来,几名医者亲自下场,讲述着医学取得发展所走过的艰辛历程。
特别是亲自参与洛邑这几年来发展的点点滴滴,国府和医者为提高和保障周地医疗卫生水平所付出的种种代价。
等到流言传到周地之时,朱樉的“热身运动”已经完成,虽然还是造成了小的震动。
却已经无法掀起什么大浪了。反而是洛邑兴起的这股医学的浪潮开始外溢,向四方辐射出自己的热量。
当医呴所率的车队抵达洛邑时,朱樉丝毫不加掩藏。
通过国府公报的形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还向天下所有医者发出邀请,参与到这场宏大而意义深远的医学研究事业之中。
人体解剖学正式成为洛邑医院的一项重要分支科目,由此而取得的相关著作大大方方地出版发行,取得重大发现突破的参与者被隆重授予子级爵位及相应的物质奖励。
得益于朱樉的亲自下场并主导,对人体的研究在洛邑的接受情况迅速改观,不再成为禁忌的话题,也鲜有人质疑反对。
不过朱樉并不想就此罢手,反而积极准备着趁胜追击,扩大战果。
不久之后,农业研究院、工业研究院等大型场馆的外墙也效仿医学之路的模式,开始系统性、全面性地将各自领域的发展历程整理展现出来。
除了公开展示当前的成果,也大量列出了当前尚未攻破的领域,向天下公开发出“英雄帖”。
欢迎任何有志解决这些问题的人,踏上这条伟大的探索之路,为自己留下浓墨重彩之笔。
阳光之下,要么腐烂融解,要么破土而生。
朱樉趁热打铁开始着手建立全新的探索体系,利用补全“科技树”的模式来确立发展方向之际,
一股意料之外的暗流开始在洛邑涌动,其势不断壮大,以至于朱樉也不得不加以关注。
这股暗流,便关于生死这个话题的讨论,在洛邑悄然兴起,并迅速漫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席卷其中。
生死,可以说是所有人类都要面对的重要问题,特别是死亡,更是对生命意义的重大挑战,古往今来不知道困扰了多少的人.
第1345章 人本主义
在对医学发展之路的诠释之中,墨家意外地成为其中一股重要力量。
墨家提倡节葬,归根结底其实是一种人本主义的体现:死去的人不应该给活着的人造成更大的负担,如何活是高于如何死的。
墨家并没有去深入研究生死这个问题,更多的是从厚葬、久葬现象与活人争利来提倡节葬。
所以要薄棺禁随,把节省的财物用来改善活人的生活;葬之即作,把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创造更多的财富。
通过研究死者尸体,改进医疗技术水平,让活着的人减少病痛的折磨,从中受益,这对墨家来说,简直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事
而儒家的代表孔门对此则稍有不同意见,空梓认为这是孝的重要体现。
按照所处的阶层严格对应相符的葬礼等级,这是基本的礼仪,节葬就已经是不孝了,现在还辱尸,岂不是更加过分。
只不过孔门在此前的丧礼之争中就已经落了下风,周地目前节葬已成主流,现在还牵扯到声望地位都不下于孔门的医家,农家、道家两派又明显持支持态度。
空梓倒不是怕站在各大势力的对立面独木难支,而是儒家本身同样也是更注重生,这么明显的道理摆在那里,声量自然而然的就被淹没在主流之下。
不过有了这个由头,死生这个唯物哲学三大终极问题之一,却趁机登上了舞台:生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死之后会怎么样?
夏国在日常生活中一般都是避谈生死的,尤其是儒家更是敬鬼神而远之的。
子路偏偏要挑刺,问空梓敬鬼神该怎么去敬事,空梓只好含糊其辞:“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意思是你连怎么怎么侍奉人都没学好,还问什么侍奉鬼神的事。
子路却是一根筋,再问:“人死了真的就变成鬼了吗?”空梓没有办法,只好说:“活着道理我都还没搞明白,哪里知道死后会是如何。”
所以在空梓及其后的儒家看来,与其去想着怎么讨好鬼神,还不如想致力于做好人间能做的事,搞好民生,让人民生活幸福,这才是最明智之举。
其后数千年,在儒家的熏陶之下,夏国亦成为最为世俗化的文明,任何外来的宗教都难道其“改造”,变得更具人性化,不为人而服务的神,注定不是什么好神而遭排斥。
与孔门的模糊其辞不同,墨家则是旗帜鲜明的主张鬼神之说的,而且还是赏善罚恶之鬼神。
若不是因为其他主张不容于权贵而遭禁绝,说不定还真能发展成为一门类似于其他文明的宗教来。
当然,即使如此,其本质仍然是有所区别的,毕竟墨家的鬼神,最终仍然还是为人所服务的,而不是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所以墨家在这场讨论中,明确表示死后有知,死后有灵,而且会根据生前的善恶表现,得到“赏贤罚暴”的不同待遇。
因此,人人应该尚贤,以贤为自己的人生榜样,由此而尚同,死后才能受赏而免罚。
至于道家,不论是老聃还是尹喜、计冉、杨竹等人,都没有论及生死的兴趣,在他们看来,生是一个过程,死也是一个过程。
生死虽然看起来各自是不同的状态,但实际上都是一回事,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自然之道,有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挑起这件事的医家反而唱起“反调”来。医家见惯了生死,也没什么心思去研究虚无飘渺的鬼神,不过医是从巫“叛逃”出来的。
对于任何把疾病归于鬼神的说辞都极为反感。有没有鬼神不重要,却坚决反对鬼神能够“现世报”,降下疾病灾祸来惩罚那些不尚贤的人。
这下子,原本在支持解剖研究处在同一阵营的医家和墨家开始撕起一来了,在鬼神到底能不能赏贤罚暴这个话题上争得死去活来,好不热闹。
兵家和法家更加现实,才不管死和生的意义到底如何,只奉行一个道理:送给对手最好的礼物,那就是死。
各大家的立场各异,争论渐烈,围观的“无名小卒”们也开始一拥而上,参与到各自支持的言论中你来我往,事态顿时扩大开来。
生死这个话题本就没有定论,即使在后世仍然属于人类未解之谜。
到底死后的世界存不存在,又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仍然是各说各有理,并没有真正的“权威”出现。
争论一起,士子们既分派别,又分地域;既诉诸于论坛,又争之于酒肆街坊。一时间,战况愈加激烈,大有席卷整个周地之势。
比如来自渼洲的士子,大多持孔德“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之论,认为身体死了,但精神是不灭,刚毅之人即使死后亦能在鬼中称雄;
燕赵之士则与北方游牧较为接近,虽然同样认为精神不灭,但不会做一个单独的个体存在,而是会归于某一个更为强大的神灵,与之融为一体;
地处中原的魏韩则更为传统一点,觉得死后应该回归“祖脉”,与自己的血亲团聚,继续生存下去。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反正是无法证实的东西,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被说服。
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神之战”,朱樉也无法坐视不理了。
对于死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朱樉倒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靠谱的“经验”,只不过这只能代表个例,绝不会是普遍现象。
若是有机会,他倒想问一问后土,既然他能将自己带到这个时空来,应该对灵魂有一定的认识。可惜自己也没有他的“号码”,想问也无从问及。
既然没有答案,朱樉自然也无法武断的给出一个标准答案,由此终结这一场纷争。
只好以自己的理解,再发表了一篇公开文章表达自己的观点,把这场争论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引导向自己所希望的方向。
很快,洛邑日报便刊登了朱樉的署名文章《再论人生之三重功业》.
第1346章 创新突破
三重功业论是当年朱樉第一次见到墨子就提出来的了,洛邑的老人对此自是耳熟能详。
新到洛邑的各国士子们也多有耳闻。只不过朱樉这一次并不只是单纯的热热冷饭,而是加入了一些新的元素。
按三重功业之论,朱樉将人生的目标分为三个阶段:继承,学习先贤的智慧结晶;发扬,将更多的人受其益而学其道;励进,在前人创造的基础上创新突破。
在朱樉的《再论》之中,先是重复相关的论调,接着又分别进行了全新的阐述。
要去继承前人所得,首先就要知道为什么历代先贤要呕心沥血带着人们前行,其根本目的便是为解决一个问题:我们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个世界到底又有些什么?
根据目前最新的研究所得,我们已经知道大地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悬于虚空之中,围绕着无比巨大的太阳不停在自转和公转。可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造就了这一切,虚空之中还有些什么,仍然需要不停地探索。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相当浅薄,离真相还很遥远,仍然需要一代一代地去探索。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就像聚沙成塔一样,一层接着一层,无法凭空而成,这是我们必须继续先贤所得的重要原因。没有人知道离塔尖还有多远,唯有前进,才有可能最终抵达。
如此,第二重功业就很有必要了。
要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单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达到的,所以我们要结成社会,形成团体,发展生产,进行分工,让每一件事都有专业的人去很好的完成。
只有专精者越来越多,且都能各得其所,我们前进的步伐才能愈渐坚定,越走越快。
这不是一个人,千百万人的事,而是所有人应该共同为之奋斗之事业,所以扬学的目标是包含了所有的人,而非某个特定的阶层或团体。
第三重功业是前两重基础上所结的硕果。所处的世界拥有近乎无限的未知,人人都有义务去点亮这些黑暗的存在。
或者为点亮之举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这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因何而生,为何而死皆在此。
最后他借用了一句“前人”之言作为总结,致力于三重功业而死者,就比泰山还要重;致力于个人之利不惜毁坏三重功业而死者,就比鸿毛还要轻。
三重功业论再次在洛邑掀起一番热议之际,结束燕国之行的方一志风尘仆仆地返回周地,连家都顾不得回,径直来找朱樉。
“由燕而韩,赤地千里。民多渴死,人竟相食。”
数月的奔波下来,方一志消瘦了许多,长期的野外作业更让他原本白净的脸,满是风霜,黝黑粗糙。
今年的旱情朱樉早已悉知,但方一志的话仍然让他大吃一惊:“竟如此严重?”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专门组织人手将这些测数据进行了整理。根据计算所得,洛邑这几年来的年降雨量都在700-1200毫米之间,还算得上是风调雨顺。
可今年的情况却有点不对劲,从开春到入秋,整整半年的时间里,降雨量还不到200毫米。
春夏两季,可正是农作需要雨水滋润的关键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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