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朱樉一时语塞,好像自从认识以来,他就从来没在口头争锋上占过半点便宜,一年多没见,还是被计冉拿捏得死死的。
心里多少不甘心让计冉轻松脱罪,朱樉忿忿而道:“泛舟太湖?你可是我的!”
计冉下了床,冲朱樉摊了摊手,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副询问的表情。
“十年!”朱樉虽知自己有点失言,却强撑着理直气壮地道:“你答应过的,时间还没到,可别想着跑。”
尹喜突然惊醒,懵懵懂懂地冒了句:“十年?不对呀,跟我算的怎么不一样?”
计冉拍了拍尹喜的肩膀,和声细语地道:“喜,不关你事,你继续。”尹喜哦了一声,继续陷入沉思,计冉这才望向朱樉:“意思是,时间到了我就可以逍遥快活喽。”
朱樉咬了咬牙,无法回答,板着个脸坐到了计冉对面。
这已经是他掌权的第六个年头,也是计冉受老聃召唤而来的第五年,不要说再过五年,他甚至已经有了“功成不必在我”的觉悟。
那个宏伟的计划恐怕需要穷尽他这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够完全实现。
虽然计冉经常气得他七窍生烟,但也着实帮了他不少的忙,周地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自然也有其不可或缺的功劳。
放他走?这是朱樉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个便宜师兄死死地“绑”起来,直到现在最让他捉摸不定的还是计冉。
“你有什么好气的。”计冉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这才抹着嘴道:“你那些花言巧语虽然不乍地,可孙巫这样的人最吃这一套,要是连他都说不动,你还有什么用处呢?”
朱樉已经放弃了在言语上占据上风的念头,转而回归正题:“师兄,你怎么知道孙巫会愿意来周呢?”
直到现在,朱樉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得到孙巫之助,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幻一般。
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实在是目前聚集在周地的,上到诸子名家,下到商旅士子,几乎都算得上是“失意者”。
不要说孙巫这样的炙手可热之人,连明知自己被敬而不用的梦孜,不都还在期翼着齐魏那样的大国有朝一日能够“回心转意”么?
假如此前谁要是说他能够去游说并说动孙巫,他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计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朱樉一眼,叹道:“你能自信点吗?前年我就起了这个心思,奈何夫差这家伙只配合了一半,弄得我要多在渼洲呆上一年,活该他这次身死国灭。”
身死国灭?朱樉隐约记得艾陵之战后瓦剌国还风光了几年,可时空的变化之下,这一过程被进一步压缩应该也不是什么意外。
孙巫这一走,吴军还暴师在外,U国必不会善罢甘休,普荆又何尝不是虎视眈眈,说不定这一趟夫差就回不去了。
瓦剌国的命运朱樉倒不怎么关心,最令他好奇的是计冉留在渼洲的这一年多到底干了些什么。
虽然通过各种渠道,他还是得到不少相关消息,可计冉若是不说,旁人是很难在其最终揭晓时猜透其用意的。
自己不问,计冉一般是不会说的,很多时候问了也未必会说,朱樉只好试探道:“渼洲……怎么样了?”
本以为这一次照例又会吃上闭门羹,没想到计冉抚着额头道:“你这些破事,可真让人伤脑筋啊。”抱怨之后,竟将他在渼洲进行的“另起炉灶”计划合盘托出。
朱樉返周之后,沈竹亮哪里斗得过得到孔德及其背后的孔氏一族全力支持的计冉,很快便丢盔弃甲,低头屈服。
可手里握着“三户”之一的孔氏一族大力支持、新上任的楚王还是孔德的铁杆粉丝、执命令尹也极力配合这样的“王炸”,矩行天下计划在渼洲的开展情况却并非一帆风顺。
最开始倒还相当顺利,以叶邑为样板,渼洲的青年贵族对于周矩并没有多少排斥,转眼便签下了十多份“承包合同”。
再加上梓恭和吕布威在楚地广设商栈,将商路延伸到了大多数渼洲城邑,一切都显得那么顺风顺水。
可很快,问题就出现了。作为一个“老大王国”,渼洲贵族阶层的领主意识和传统观念已是根深蒂固,也非常善于“变通”。
周式的先进生产技术接受起来毫无障碍,可伴随其中的管理和分配制度却无不拒之千里。
这样子下去,只会把权贵阶层养得越来越肥,对于推广周矩有着重要意义的惠民,却见效甚微。
底层民众若不能受惠成长为“中产阶级”,周矩便没有足够的拥护基础,这当然是计冉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这并难不倒他,计冉在鄀郢今天拉着孔氏与景氏、昭氏斡旋,明天又设计着让三大族与公室互相制衡。
还得时不是敲打一下并不算太老实的沈竹亮,完全陷入了钩心斗角的权力斗争之中,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要彻底改变旧贵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当然,要想速成也可以,那就得像亚加达那样以流血的方式加快进程,只不过后遗症也相当大,计冉自然不屑为之。
综合考量之后,计冉只好学起了告子那一套,通过另起炉灶来减轻各方面的矛盾。
渼洲人口众多,特别是核心区域的南阳盆地和江汉平原,更处于天下鲜有的人多地少状态。
特别是经过五国伐楚和吴楚之战后,淮水一带的安全性大成问题,引得很多贵族和民族将目光投向方城以内.
第1267章 无不叫苦连天
在耕地有限的情况下,人口太多对于各地领主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着其收益反而会因此而减少。而在沈竹亮以兴建鄀郢为由增加口赋之后,这一矛盾更进一步激化起来。
口赋是按人口数量进行征收的,而负责人正是各地领主。
隐瞒人口数量本来是贵族间的潜规则,可这规则的漏洞太多,计冉只是略施小计,整个楚地便“密告”成风,瞒报的难度顿时呈几何级数上升。
一时间,大量领主都收到了补缴口赋的通知,底层民众的油水早被领主压榨得差不多了,哪里还能缴得上来,也就只能落在领主自己身上了。
吕布威筹建金行的初衷之一就是要借钱给这些贵族消费,可想而知,哪里还有多少人拿得出余钱来缴税,无不叫苦连天。
沈竹亮也不可能与整个贵族阶层为敌,随后便发布了一项新方案,准许各地将“多余”人口上报国府,将其“发配”边邑来抵扣税款。
到底是大国,仅用了一个月,国府便接受到了接近七十多万多余人口,反而还得到了大多数贵族的交口称赞。
这倒不是贵族们蠢,毕竟在核心地带,大小贵族的数量实在太多,封地也小而零散,人口的需求反而不大。
再看到周式生产技术下用来种地的人会越来越少,贵族们自然开始重视起人口质量而非数量来。
为了安置这些人,沈竹亮不得不在年初开始了南征。虽然确实有其赚取军功巩固地位的原因在内,但主要的用意却是借这次南征在江南新设二十个县,将这些人全部迁入。
而这些设在江南的新县,将全部采用周矩进行管理——这就是计冉另起炉灶的江南播种计划。
这个时候的长江南岸几乎全是“蛮荒”,向来只是边缘贵族才会被分封在此。可在生产力提升的情况下,要把蛮荒变成鱼米之乡的难度也大大降低。
为了保障播种计划顺利开展,在孔德的大力游说之下,孔氏拿出部分核心区域的领地进行换置,不知不觉间整个云梦泽及上游的湘水、沅水流域,几乎已尽入孔氏之手。
只要孔德还能在孔氏内说得上话,这些地区将可成为稳定周矩先行区,也是最终令周矩畅行渼洲的王牌所在。
做完了这一些,计冉才总算松了口气,得以抽身火中取栗后返回周地。唯一令他有点不满意的是,整个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朱樉的弟子孔德,又有点不老实了。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一代天才,孔德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来摆布他的命运。
计冉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好,利用孔氏一族的力量和楚王的宠信,一步一步将孔德推上渼洲令尹之位。
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太长,只要好好运作一番,甚至可以在孔德二十五岁之前达成。
若不是被朱樉抢在了前面,孔德将由此成为列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权,那就可以让渼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保持政局的稳定,为周地提供一面强有力的后盾。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奈何孔德却志不在此。
从其流传于世的那些诗篇便不难看出,孔德的性格极为孤傲甚至近乎偏执,带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自我优越感。他怎么可能愿意投身于尔虞我诈的治理漩涡中呢?
若是没有朱樉,他也别无选择,眼见渼洲江河日下不得不向世俗屈从,意图力挽狂澜,却没想到仅靳尚这样的宵小之流,就足以在治理上将他打得体无完肤。
不喜欢玩弄治理权术的其实不止他一人,诸如孙巫、商鞅、吴起、白起等天纵之材,若真的愿意将其智慧用来放在治理斗争上,又岂会落会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非不能也,实不愿也!
这世上从来不缺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之徒,同样也存在着诸多心怀远志而不愿同流合污之士。
所以当计冉准备好好代朱樉“教导”一番,让其洞悉一切卑鄙技巧,以便日后坐稳掌权之位时,孔德便开始变得像个叛逆期的少年一般,根本听不进一个字。
当然,凡是有利于朱樉“大计”之事,他还是会极力配合,唯独将计冉的那些“私货”拒之门外,滴水不漏。
屡屡碰壁之后,计冉也无可奈何,只好回来向朱樉告状:“你那个徒弟,得好好管管了,之前还专门让你写封信,看来还是高估了你,根本没起什么作用嘛,你这老师怎么当的。
看看我,老师叫干啥就干啥,就你这些无聊之极的事,哪件是我愿意干的,还不是拼了命去做。”
朱樉还没来得及说话,尹喜却开始拆台了:“咦,不对呀,辛研,你不是说师弟的这些事还挺有意思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计冉瞪了尹喜一眼,示意他一边呆着别插嘴。
尹喜却没领会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道:“一共有七次,第一次是……唔,你捂我嘴干嘛?”
计冉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将尹喜往外推:“去睡你的觉,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可什么可,以后再说。”
看到这一幕,朱樉突然嗅到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极是警惕地问:“师兄,你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吗?”
这个便宜师兄可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对此朱樉已经深有体会。一年多不见,本来还挺牵挂的,没想到这一回来就摆出一副想搞事情的架式。
少了尹喜这个“捣蛋者”,计冉的底气顿时十足起来:“不要多问,该告诉你的自会告诉你。对了,我立的功也不少吧,以后能不能给我块封地呢?”
“封地?”朱樉看着计冉,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否则怎么会从计冉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你要封地干嘛,而且周地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为公,不会再有私封的事发生了。”
计冉眨了眨眼:“若是不在周地呢?”
“不在周地?”朱樉这下子搞迷糊了,周室现在哪里还有其他的地,若是说“承包”的那几块,那可是别人的!.
第1268章 退养条件
翻了个白眼,计冉对朱樉反应的迟钝显得极为不满:“你在新圳不是忽悠过那些星官,说天下大得很,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没人去发现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原来是这事。朱樉心里的疑云更甚,凑过去严肃地问:“那些地又不是周的,再说了,你要封地干嘛?”
别人提出这个要求还没什么,像计冉这样完全不愿受束缚的人,封地对他只会是累赘,这就让朱樉感到不可思议了。
计冉嘿嘿一笑,眼神中带着意味深长之色:“还不是怪你,舒坦的日子过惯了,回不去了。五年后我不是又自由了吗?总得为我和老师找块养老之地嘛,有块封地正好。”
“不行不行。”朱樉连连摇头,他哪会让计冉如此轻易脱身,更别说还要拐走老聃甚至尹喜等人:“年纪轻轻你养哪门子老,就算养老,周地还不够你逍遥的?”
五年之后计冉也是五十出头的人,已经快够上周地的退养条件了,朱樉之所以称其年纪轻轻,只不过是想要充分榨取其“剩余价值”而已。
想退休?哪有那么容易!
计冉有些恼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你都说了,又不是周的地,也不是你的地,无主之地,慷人之慨,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朱樉当然不是舍不得地,而是舍不得人罢了,为了打消其非份之想.
只好振振有辞地道:“那些地方为什么没人?还不是因为并不适合人居住,得花很多时间,很大力气去改造才行,哪里适合养老。”
不说清楚看来是不行了,计冉敲了敲桌子:“我的傻师弟,再过五年,周地还会有空余之地吗?你还怎么发展呢?
就算以矩制列国,也得为自己寻求强大之途呀。你就大方点,把洛邑这些子有一个算一个,虚封到那些无主之地上,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能够这样吗?朱樉这才明白计冉的用意,嗯,可能只是表面,要想猜透计冉对他来说仍是力所未及之事。
还真别说,朱樉对此颇有些心动。除去历史上已知的那些文明,现在的无主之地可比西方大航海时还要多得多。在他的远景计划里,也曾畅想过全球皆为夏国的盛况。
可惜,太早了。且不说现在的航海技术支不支撑跨海远航,几大强国的纷争都还看不到平息的苗头,哪有可能团结一致向外发展,还是先等自己的矩行天下大成之时再说吧。
见朱樉略有松动,计冉一副商量的口吻:“只需要你点头同意就行了,再用你的大印盖上几份空白册封文告,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绝对有事情瞒着自己!
自从上次计冉盗印伪造书信向庞涓挑衅之后,朱樉就将自己的大印藏了起来,不再让他有丝毫接触的机会,以免又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幺蛾子来。
朱樉斜眼瞄着计冉,努力想从其表情上捕获一丝蛛丝马迹来,可惜最终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师兄,你这个想法我还是赞成的。”
朱樉并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只希望计冉能够知难而退:“现在那些无主之地,我们实在是鞭长莫及,没有能力去开发。再等五年,到时一定遂你的心愿。”
计冉的耐心终于告罄:“你真不给?那可就别怪我喽。”
“你要干什么?”朱樉后退一步,完全拿计冉没有办法:“这事好商量,你可别乱来。”
不就是几份空白文书么,计冉应该不会安什么坏心,也不会有多大损失。面对其威胁,朱樉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就对了嘛。”计冉一脸得逞的坏笑:“你放心,到时绝对会给你个惊喜,明天弄好让人给我送来,迟了你可是会后悔的。
另外,好好管管你徒弟,至少让他再忍三年,把播种计划弄得差不多了,也就随他去了。”
惊喜?朱樉极度怀疑惊吓的成份可能还要大点,却没有半点把握能从计冉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内容,只好作罢。
一说起自己的弟子,他这才想起前几天郑果送了份什么计划书来,只因太忙了一直没空去看。都是些想搞事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弟子能不能让人省心一点了。
梦孜走了。
当战争的消息传来之际,稍具眼光之人都不难看出普荆迎来了一次宝贵的发展机遇,梦孜便再也呆不住了,匆匆向空梓辞行之后,便北上渡过盟金,直奔安义而去。
短短数年间,一超双强的局面发生了逆变:超级大国渼洲差点灭国,短期内很难恢复元气。
中原双强的U国又在优势局面下遭遇惨败,伤亡还在其次,齐王此次的表现更直接将其继位以来积攒的形象分送得精光。
虽然楚齐均败于瓦剌国之手,却并没有多少人看好瓦剌国能够趁此机会成为新一代霸主。
瓦剌国既小且地处偏远,好大喜功又贪图享乐的夫差也算不上什么明君,即使能一时骤起,后续乏力却是必然。
两相对比,普荆的优势就相当明显了:新君在位且年富力强,朝中群臣多有贤达,尽地力之教和魏武卒令其农战两方面几无缺陷,而且本身就已经成为霸主。
只要应对得当,普荆无疑是当前最有机会成为独强的诸侯国,甚至会出现一统的契机,彻底结束这个乱世。
看到了这一点,天下士人又如何不能为之心动呢?
与梦孜失之交臂,朱樉当然还是有点遗憾的,原本他本来打算等诸子将其棱角磨得差不多了,再由自己出手。
上一篇:开局向大秦求亲,传承武林神话
下一篇:大唐:八岁熊孩子,气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