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这怎么能习惯。
朱樉苦着脸,那种足以令人终身难忘的味道还在口腔里不断肆虐,让他完全鼓不起喝掉还剩下六分之五的汤药。他现在无比怀念自己吃过的那些胶囊,多么人性化呀!
一想起胶囊,朱樉不由奇道:“对了,不是可以制成药丸吗?外面再裹一层糖衣,就水一口吞下去根本尝不出味道来,这事我好像跟你说过呢。”
子阳却丝毫不体谅朱樉的痛苦,连声催促:“快喝快喝,凉了就不好了。糖衣糖衣,我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给你熬治药丸,而且这样药效才最好,你就别嫌弃了。”
实在是太悲哀了。
朱樉当然知道洛邑城里不止他一个大忙人,秦桓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医典的编纂上。
两个大弟子不仅要给老师帮忙,医院方面的大小事务也在负责,若不是病的是朱樉,哪里会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不知是怎么熬过这场“苦战”的,朱樉只知道手中的杯子被子阳拿走时,嘴里已经没有任何味觉了,即使塞进去大勺蜂蜜,可痛苦仍在延续着。
看着正在整理瓶瓶罐罐的子阳,朱樉可怜巴巴的问:“以后每天都是这副药吗?”
朱樉极度怀疑秦桓在拿自己做试验,不然为什么药方已经变了七八次了,而且味道越来越难喝,按这个趋势,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自己会挺不到最后。
子阳提起收拾好的药罐套装,摊着另一只手,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行,不能这样被牵着鼻子走了,稍稍缓过一些神来,朱樉决定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此念一起,朱樉拉着子阳上了马车,向高鹤招呼道:“走,我们去光学研究所一趟。”
他倒不是不相信秦桓的医术,只不过受时代局限的影响,神医扁鹊也不是万能的。十二年的现代教育,至少在理论上,他对不孕症的认识未必会不如秦桓。
要想不这样“任人宰割”下去,他只好临时在自己的任务列表里增加一项立即就办的内容。
研究光学本就是个“偏门”,不要说根本未曾涉及这一领域的其他各派,即使在进行过相关实验的墨家内部,也从来没有被当作“正经”的墨学对待。
可随着望远镜为个极端暴利的东西行销列国,大量的“外汇收入”让光学摇身成为洛邑的显学之一。
专门的光学研究所更在工业研究中心占据了一幢独栋大楼,成为可与鲁颁的水力研究所相提并论的“名门大派”。
光学研究所的密级很高,即使是朱樉亲自带着,拥有子级爵位的子阳也要签了两份措辞相当严厉的保密协议后才得以进入,连高鹤也未能幸免。
虽然也属于核心科技内容,但最初朱樉并没有怎么当回事,最后还是吕布威提醒下,才将此地的密级提到最高级。
原因很简单,如果列国知道以“友情价”都需要一百金一杆,而且还要先付清货款,预订一段时间后才能收到的望远镜。
成本竟然只要几十文,不仅朱樉会被冠以史上第一大奸商之名,恐怕还会因此带来“外事灾难”。
事实上,各国已经对此有所怀疑,不断通过各种渠道探寻望远镜的奥秘。
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洛邑守卫战里望远镜就已经配到每一个闾政手上,瓦刺渼洲之战时朱樉带去的去人更是人手一杆,你再怎么花言巧语,恐怕也难以让人信服这玩意儿身价百万吧。
虽然望远镜的光学原理并不复杂,可这层窗户纸在没有捅破之前,各国的“逆向工程”很难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而要达到朱樉那样的奢侈程度,哪怕U普之富也是难以承受的。
明白这一点后,朱樉原本想将光学内容写进常识科课本的计划自然只能取消,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也被划入最高密级。
所有知情者也都被下达了封口令,还白纸黑字签下了保密协议,连朱樉本人也不例外。
能够进入光学研究所工作之人,无不经过千挑万选和严密审查,每一个人都必须是经得住考验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总有一天,光学必然会与其他物理知识一起,进入到义务教育的常识内容之中。
目前光学研究所的负责人是胡非子和管黔滶。二人皆属墨子亲传弟子,本不如禽华里、高式子等人有名,而且还属于武墨,并无过人的匠艺。
只不过当年墨子在做小孔成像实验时,正好是二人帮忙打下手,便被墨子指派来研究光学内容。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现在能够进行科研的人才,实在太少,能够稍有那么点基础的人,寻遍周地也找不出几个来。
光学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反而更多的属于负责打磨、组装的工匠。
听到朱樉亲临,二人立即出门相迎,心里却在揣测朱樉的来意。
虽是名门大派,可光学研究所目前已经进入“瓶颈期”,朱樉和墨子都没有多少精力关注光学,此前的那些光学理论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凭二人之才实在难有进一步的突破。
除了望远镜这个拳头产品,目前二人也就鼓捣出老花眼镜这一唯一成果,而且理论和技术都不成熟。
虽然这也属于“划时代”的创新了,可惜“市场”着实有限:本来人均寿命就不高,经常用眼读书写字的更少,除了空梓等少数人,根本就用不着。
按墨家弟子的风骨,这已经属于“尸位素餐”的范畴,若再无成就,便只能引咎辞职了.
第1118章 惊人的产能
朱樉当然不是来问罪的,心中挂着事,他也无心客套,打了个招呼便直奔镜片室而去,搞得二人一头雾水。
“暴力破解”是目前周地科技研究常用的方法之一,不论是冶炼行业的新材料研究还是农业的堆肥方法实验,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方法试一试,找出其中的最优选项。
这种笨办法甚至在后世仍然大行其道,特别是在材料学上更是如此,所以朱樉也不惜成本,大肆鼓励这种极度“浪费”的行为。
资金充裕的光学研究所当然也不例外,各种参数的凸透镜、凹透镜、反光镜一直都在制作中,凡是暂时没搞清用途的镜片,一律存放在镜片库中。
位于二楼的镜片库占地足有上千平米,存放的各式镜片足有上万枚。这还只是样品而已,配备了各种最新式的打磨机床,只有不到二十名工匠的光学研究所也拥有着惊人的产能。
比如对外一直货源紧张的望远镜,只要朱樉下令,单靠库存的镜片,便可在短时间内制出成千上万的成品来。
这么多镜片,朱樉当然不可能一一寻找,幸好各大馆所早已建立起比较科学的检索系统,朱樉一边思索,一边翻着记录册,很快便让人挑出了七八种型号的镜片。
让胡非子带着自己去了最好的工匠所在之地,朱樉一边绘制草图,一边与工匠进行交流。
工业研究中心里拥有周地目前所有最为先进的工具和材料,有朱樉坐镇自然是有求必应,很快,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便问世了。
虽然也有着望远镜类似的结构,可胡非子却敢肯定这绝不是望远镜,从朱樉测试的举动来看,反而更像一种“望近镜”。
一听到朱樉又发明了新的东西,整个光学研究所为之轰动,所有人都前来围观,将整个实验室里三层外三层挤个水泄不通。
经过多轮调试之后,朱樉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招呼子阳上前观看。
“这是?”通过观测镜看到一副极是陌生的画面,子阳不由露出狐疑的神色。
“细胞。”朱樉兴奋地道:“这是那片叶子上的细胞啊,估计应该只有四百倍左右,还可以改进改进。”
这个时空的第一台显微镜,因为某些人的“难言之隐”问世了。
朱樉对显微镜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在高中生物实验课上操作过几次,大致记得课本上对其结构和操作步骤的内容。
能不能做出来他也没有多少把握,没想到周地的技术发展已经足以支撑这种程度的器具,对于这些能工巧匠来说,完全就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弄清原理,显微镜也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列文虎克用来观测细胞的显微镜,甚至就是他自己打磨组装而成,其倍数已经接近四百倍了。
朱樉所拥有的条件不知要好多少,只是因为时间仓促,这才使得做出来的这第一台显微镜,并没能超出列文虎克多少。
子阳扭头看了下那枚夹着一丝残叶的玻璃片,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我看到的是那上面的东西?”
人眼以观察极限只有0.1毫米,当初朱樉坚持在毫米之下设置更小的长度单位,引得墨子和鲁颁质疑,因为这根本就看不见了,自然就属于“无用”。
可有了显微镜,数十倍、数百倍放大之后,微观世界的大门由此向人类敞开。
在朱樉原本的时空里,最新型的电子显微镜,已经可以观察到碳原子直径四分之一大小的程度,而这,仍然没有到达尽头。
为了方便观察,朱樉让人找来几种染料,试着像实验课上那样进行着色,最后终于成功地让子阳相信,那个针尖大小的点上面,竟然有着如此丰富的内容。
子阳由此而大受震憾,胡非子等人一看之后也目瞪口呆:就这么几枚镜片简单组合之后,不仅可以用来看远,还可以见微。
光学原来还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原本以为自己将无所作为的胡非子和管黔滶,由此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
而受此影响的,又岂止是他们二人。
凭着自己那点生物知识,朱樉知道不孕的主要依据便精子和卵子能否成功结合。
通过显微镜,他至少可以排除是否是因为自己精子活跃度不够而引起不孕,从而摆脱苦口良药的折磨,却没想到,无意间打开了一扇无比广阔的大门。
“你是说,决定怀孕与否的根本原因是在这个什么精子和卵子的成功结合?”秦桓凑在目镜处看了看,转身旁边一脸紧张的朱樉,显然仍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以往常的眼光来看,他的《医典》编纂工作其实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毕竟在朱樉的大力支持下,他所掌握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几乎都被“压榨一空”,转化成了实实在在的文字。
可惜现在的洛邑,已然与传统拉开了一段相当大的距离。
海量的临床记录和药理实验,极大地充实了周地医疗知识库,新的东西不断涌现,专业化的触角日渐深入,若是以当前的各国为参照物,周地此时已经迈入了“知识大爆炸”的时代。
以秦桓治学的严谨,在这种发现越来越多未知领域的情况下,他又如何能够做出,将自己那些“老旧”的东西当作医学典范的行为来。
越是探索,未知便越多,即使是集这个时代医学大成的神医扁鹊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被朱樉强行拉来之际,他正在着手整理伤寒的相关资料,想要彻底搞清楚为何这段时间,洛邑的伤寒病例突然陡增的原因所在。
夏国医术所说的伤寒并不仅仅是感冒那么简单,而是一切外感病的总称,连瘟疫这种传染病也包也括在其中。一般意义上的伤寒是由伤寒杆菌造成的,具有一定的季节流行特征。
对于像扁鹊这样高明的医者来说,根据伤寒的不同表现特征和个人实际情况,大多数时候倒也能药到病除.
第1119章 极高的要求
可这样的医者又能有几个,所以绝大多数患上伤寒之后,也就只能依靠自身的免疫系统来对抗。
这种病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一旦流传开来,往往会造成一场人间悲剧。
即使在元朝时代,伤寒仍然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存在,秦桓所著的《外经》、《难经》中,与之相关的内容占据了大量的篇幅。
由于缺乏对病菌的认识,高明的医者也只能从调节身体机能,提高抵抗能力这一层面着手,其治疗所需的时间和精准诊断,都对医者有着极高的要求。
朱樉掌权之后,第一个改善的便是火坑系统,以此为基础,喝热水甚至开水在周地已普及开来。
再加上堆肥的需求,大小便集中处理、生活垃圾统一收纳,周地的卫生状况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良好的卫生习惯可以极大地减少传染途径,再加上民众因生活改善带来的体质增强,这几年周地虽然偶尔也要出现零星的伤寒病。
可在秦桓坐镇之下,根本就没有机会流行开来,在萌牙之初便已被扑灭了。
可这一次情况却不一样了,随着各国士子、商旅涌向洛邑,其中难免会夹杂着一些流动的传染源。
而且这些人又喜欢往人群密集之处扎堆,随着天气渐渐转暖,染上伤寒的人数也在悄然上升。
一察觉到这样的苗头,深知其害的秦桓便如临大敌。
这个时代,一旦这样的疫病开始流行,最有效也是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封城”。与后世的封城不同,这个时代的封城往往是极其残酷的,往往会是整城民众死尽为结束。
秦桓当然不希望在洛邑出现这样的局面,心有牵挂,所以他对朱樉所说的内心自然也就心不在焉了。
朱樉并不知道洛邑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危机,见秦桓表情平淡,连忙将自己有限的那点生理知识一一讲述。
这本就是“羞于启齿”的话题,再加上他所知也不多,讲起来自然结结巴巴,毫无条理。
可秦桓的注意力却渐渐被吸引过来。
对古人来说,生育本就是自然之事,对其解释也不过就是阴阳交合而成之类比较“玄”的说辞,根本没有条件对其进行深入的研究。
若是换成其他人,秦桓只会将其当作无稽之谈,可朱樉却是一个特例,因为无数次的实践证明,他嘴里冒出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东西,最终验证的结果往往还是正确的。
“师叔你看,它在游动,它的生命力这么强应该是没问题,您不用为我配那些药了。”最终,朱樉还是没忍住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再从目镜看了看那些游动的生命体,秦桓对此仍然有些难以接受:“没想到生命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真让人不可相信?
只要它们之间异性相遇结合,这就成功受孕了?这么小的东西,能逐渐发育成胎儿?”
朱樉此时倒是极具信心:“是的,绝对是这样的,您要相信我。”
秦桓看了看物镜下的那块似乎什么也没有的玻片,又看了看目镜,如此再三:“此物果能见如此细小之物?”
“那是当然。”朱樉拍着胸脯保证道:“这还只是临时所制,只要再改进一下,什么细胞、病菌之类的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细胞?病菌?这明显陌生的词汇让秦桓不由愣住了,这家伙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见秦桓面带疑惑,朱樉顺口解释道:“细胞是生物体基本的结构和功能单位,不仅我们人,所有的生物几乎都是由细胞组成,不信你看,这是叶片细胞,它由……”
边讲边演示,朱樉将当初背得滚瓜烂熟的生物学知识一条一条的抛出来,可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基本的东西,对秦桓等人来说却无疑于深水炸弹,震憾无比。
生命竟然是如此构成的吗?
辉煌灿烂的夏国医术一直更注重于宏观与整体层面,在这一刻,另一枚极为重要的种子被种下了,谁也不知道在其补全之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秦桓的脑子里已翻起滔天巨浪,朱樉却还关心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成:“所以,师叔,您不用再费心给我配那些汤药了,或许问题一开始就错了。”
“哦。”秦桓顺口答道:“你是没有问题,芸儿已经有孕十来天了。”
“你说什么……”这下轮到朱樉反应不过来了。
“你的身体我一直都在看着,怎么可能有问题呢。”秦桓皱着眉头,仍在消化朱樉带来的冲击:“你们也就是太忙了,老是不按时作息,稍稍约束一下,自然就不药而愈。”
自己没有受到诅咒!在初为人父的狂喜下,朱樉不禁向外冲去,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不对啊师叔,芸儿都有孕十来天了,为什么我还在喝药?”
秦桓不以为然:“虽然你身体没问题,可心力损耗过大却是事实,调养一下总没坏处。”
朱樉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可哀嚎声却清晰传:“师叔,您也太坑了,这笔帐我可给你记住了!”
朱樉终于“老实”了。
朱樉掌权之后,不仅组建了这个时代第一家面向平民的大型医院,更由秦桓亲自主持摸索建立起专业的助产士队伍,国府更将助产为先提升到了重要的基本国策地位。
随着生产力的提升,民众的营养保障越来越全面,卫生条件不断改善,身体状况自然也随之得到长足提升,比如各国民众普遍存在的夜盲症,在周地便已接近绝迹。
可即便如此,难产、流产、夭折等悲剧也并没有完全终止,时不时仍然会发生,只是相比于列国来说,比例已经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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