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形势逼迫之下,杨竹也从不屑于诸侯到主动放下身段积极求仕,有时甚至会将目标放在一些中等贵族身上。
可命运并没有再给予其丝毫的眷顾,恍惚间,三十年过去了,虽然声名仍然丝毫不弱于诸子各家,却落得个求仕无门,只能靠混迹学宫解决温饱的窘迫之境。
就在昨天,他主动求见即将称王的魏斯,自夸“治天下如运诸掌然”,却反被魏斯讥讽:“先生有一妻一妾不能治,三亩之园不能芸,言治天下如运诸掌,何以?”
与人争辩杨竹何曾吃亏,随即回之:“夫吞舟之鱼不游渊,鸿鸮高飞不就污池,何也?其志极远也。
黄钟大吕,不可从繁奏之午,何则?……”
魏斯讪讪而笑,无言以回,却终无用其之意.
第741章 与众不同
离开普京大营之后,心灰意冷,再无意去盟会上凑热闹。转道西行,走到这里的时候却再也迈不开步子,想起自己这一生终将碌碌无为,不由悲从中来。
朱樉到来之时,杨竹差不多已经在这个十字路口徘徊了大半天了,一直水米未进,来来回回叨唠着那句话。
这似乎就是他一生的写照,从最开始便走上了一条歧路,然后又不断进入新的歧路,等到如今已年近知天命之年,已与自己最初的目标相差千里之遥。
虽然微有些失望,朱樉到底不是以貌取人之辈,更何况这还是计冉极力推荐的。
见杨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上前安慰道:“师兄,大道虽无恒常,却恒存之。大道亦不会沦丧,之所以隐而不见,不过只是我辈无慧眼相识罢了。”
这种说法,杨竹还是头一回听见,不由转身对着朱樉,道:“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莫非自诩独具慧眼乎?”
朱樉居然说大道就在那里,只不过没有人能够慧眼相识而已,从道理上讲,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作为辩者,一般说出这样的话表达的无非都是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用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还未等朱樉自报家门,杨竹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等等,你刚才称我什么来着?师兄?”
朱樉刚想开口,就在这里,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竹皱着眉头转向立在道旁的那群人,一接触到其目光,这些原本呆立不动的人立即“活”了过来,纷纷高举右手:“老师,我!我!我!”
杨竹随手一指:“子终。”
被他点到的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此刻一脸兴奋地跨出一步:“老师,此人虽作尚商打扮,却无尚人之粗犷彪悍,必非其本来面目。
我认得其随从中有一人似是弃儒奔农之陈鑫,故可断定其必与农家有着莫大关系。而且……”
杨竹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不等子终说完,又点了点个名字:“心都子。”
心都子稍为年少,一听叫到自己的名字,嘿嘿一笑,颇有些得色地整了整衣服,上前答道:“老师之学自成,此人以师兄称之,必是虚言诓骗之徒。”
心都子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又有好几个人高举着手叫道:“我!我!我!”
“詹何。”
詹何扛着一根钓杆,不紧不慢地道:“老师为道家七子之一,此人定是传言中师祖新收的弟子吧。”
“善。”杨竹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樉,道:“你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辛彦那家伙出的馊主意吧。”
朱樉此刻已是目瞪口呆,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乱入了一间正在上课的小学教室:这些人……这画风,简直比他初见穿着短裤T恤的计冉还要不对。
咽了一下口水,朱樉颇有些艰难地问:“尊驾,你,足下,嗯,真是我杨竹师兄?”
也难怪他难以置信,之前虽有些怪异倒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亲眼目睹了这番师生问答之后,对朱樉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古代的“课堂”竟然会是这样一幅令人熟悉的景象。
杨竹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樉,随即露出萧索之色:“是不是让你有些失望?莫非辛彦没跟你说过?也对,什么都不说才是这家伙的风格,你居然受得住他?”
朱樉“苦”计冉久矣,闻言不禁有些找到知音的感觉,连忙点头道:“计冉师兄只说了你苦求出仕二十多年无果,一定会跟我回洛邑,其他就没什么说了。”
察觉杨竹脸色有点难看,朱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未免让其有点大伤颜面,立马试图补救:“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才名著世,又怎么可能……嗯,我,这个。”
看着朱樉语无伦次的样子,杨竹晒然一笑:“没事,我现在确实也无人愿意接纳,三十年前辛彦就已经给我下过定论了。这家伙眼光很毒啊,我虽不甘,却也不得不服。”
既然对方大人大量,朱樉也不就兜圈子了,直奔主题:“那师兄是愿意助我了?”
这一路行来,他其实一直心存忐忑,虽梓恭答应为之周旋,可等对方回渠抚至少也要十天半月,真正谋定成行直至见效,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个时候。
一切皆是未知之数,当下的彭城之行仍然要靠自己,可单凭他们四个人,实在没有半点把握能够达成目标。他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杨竹身上,天可见怜,总算让他在此地遇上了。
救命的稻草,哪有不紧紧抓住之理。
杨竹摇了摇头,叹道:“我虽然没人要,却也不会去你那洛邑。估计辛彦也不会告诉你,当年我就曾发过誓,此生绝不与其共事。
这家伙太危险了,有时甚至是愚蠢的危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辛彦却是一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塌的高山。远避之尚且不及,怎会自投罗网。”
朱樉愣住了,怪不得计冉不愿多说,竟然还有这事?这可怎么搞!总不成让他把计冉赶走吧,自己还想集齐七颗龙珠实现愿望呢!
朱樉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几个杨竹的学生却有不同意见,纷纷举手高呼:“老师,我!我!我!”
对于这明显的“拆台”行为,杨竹颇有些无奈,沉吟了半晌见“我我”之声仍不停歇,只好点名:“孟孙阳。”
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站了出来,向杨竹一揖,声音却有些激动:“老师曾言: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
人理无不死,理无久生。既如此,为得所志,又何惜此生,即使践锋刃,入汤火,何惧之。”
朱樉没想到以贵生为主旨的杨竹学派里,居然有如此慷慨激昂之士,来不及谢过这记神助攻,趁热打铁:“师兄,孟都子所言甚是。
此生何待?为得所志而已。寻道之业哪能尽是坦途,再说了,不是有老师管着计冉师兄吗?你就无需担心太多了。”.
第742章 所求为何
杨竹仍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也别劝我了,总之我是不会去招惹辛彦的,我还没活够呢?”
“我!我!我!”
“助攻”再起,杨竹咬着牙:“子华!”
劲装带剑的子华站了出来:“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这是老师也认同之理。我派已于迫生之境,死亦为优,老师在这里徘徊竟日,莫非还没想明白吗?”
“我!我!我!”
杨竹脸色铁青:“它嚣!”
它嚣也是个纠纠武夫,身形仅稍次于孟孙阳,说起话来却是轻声细语:“五情好恶……”
杨竹终于色变,转过身冲着自己这群学生吼道:“你们这群胳膊往外拐的家伙,一点都不懂,只知道帮着外人说我,而且还用的是我的话!
你们知道计冉是什么人吗?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劲把为师往坑里推。”
心都子振臂高呼:“当年老师问,这世上有能令我们惧怕之人吗,大家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没有!没有!”
孟孙阳上前施礼道:“不管是谁,老师都能领着我们将其驳斥得哑口无言。老师,我们这群人现在还愿意跟着你,所求为何?老师的雄心安在?”
看着周围稀稀拉拉的四十多名弟子,杨竹不禁为之唏嘘不已。
杨竹学派全盛之时,他也有过粉丝无数,弟子上千的辉煌时光,否则哪能以一派力敌儒墨,怼遍诸子。而现在,还在支持他、对他的信念坚定不移的,也就只有这么点人了。
原本的历史上,杨竹死得悄无声息,其结局没有被任何正史、野史甚至诸子之书提及。显赫一时的杨竹学派也随之悄然湮灭,其弟子也多陷落魄,甚至有不少饱受困顿饥寒而亡。
相比于同样遭到“封杀”的墨家,杨竹学派的待遇还要更惨一些,墨家好歹也传一下本残缺不全的墨经,而杨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能留下,所有的记录全来至于其“敌人”。
到底是坚守自己的志向,还是向这丑陋的现实低头臣服,这也正是杨竹在此徘徊不前的原因。虽然只有两个选项,可这个抉择却并不好做。
长长的吁了口气,杨竹叹道:“莫非你们些家伙竟然觉得,周室可期?它嚣。”
它嚣道:“周室不可期,樉子可期,毕竟当年连您也……。”
为了照顾杨竹的颜面,它嚣的话并没有说全,不过后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么多年了,老聃何曾收过弟子弟?毕竟当年以七子之资,仍然入不了其法眼。
“那你有没有想过。”杨竹无奈摇头,对它嚣道:“周地可有我等生存的空间?”
杨竹学派前期怼人很过瘾很拉风,当然也就树敌无数,墨家和儒家就不必说了,在道家内部也颇受排斥,即使是农家这样少有接触的学派,互相的印象也并不友好。
詹何晃了晃竹竿:“老师多虑了,墨家、农家皆为诸侯所恶,却仍然留在了周地,又岂没有我等生存之空间?
况且对于周地我们也知之甚少,不若亲身查探一番,再定计议不迟。反正我们现在,似乎也无处可去了。”
杨竹招了招手,几个主要弟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主要内容无非就是交流各自所知的周地情况又或是自己的见解。
朱樉站在旁边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周地果然是属于被人遗忘之地,杨竹这么多学生,所知无非就是新旧天子交替、朱樉当上掌权。
农墨、计冉赴周这样一些简单的信息,几乎听不到这两年周地诸多举措的内容。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朱樉心里也没个谱,只是对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缓慢和落后有了进一步的印象。
没一会儿,师徒几人似乎已经有了定论,其他几人退回弟子队伍,杨竹略有些紧张地问:“若辛彦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个……”朱樉没想到杨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当年计冉给他留下的阴影着实不轻,可这却是个无比为难的抉择。
一直以来,朱樉都在避免进入这样非此即彼的境地,在周地各方之间扮演好“和稀泥”的角色。
百家争鸣,那可是在争,向来都没有什么皆大欢喜的和谐局面,各家各派不仅要打口水战,还会拉上大小诸侯国们以实战来验证各自思想理论的优劣。
朱樉还想集齐道家七子来壮大自己,却不曾想计冉和杨竹就已水火不容,可以想像,要真达成七子齐心的局面,将会面临何等的困难。
计冉的才能他已经亲身领略,虽然时不时心里会对这个便宜师兄生出抱怨,可总得来说还是极令其佩服的。
目前整个周地的发展轨迹,几乎都没有脱离计冉最初时的谋划,只是因为朱樉这个特殊的存在,显得与众不同罢了。
而杨竹到底有什么出众之处,朱樉却并没有多少概念。当然,连计冉都要推荐,当然不会是徒有虚名之人。可要是真让他做出选择,结果却是不言而喻的。
这并不是朱樉希望得到的结果,当下不由试探道:“这就是你的两个条件之一吗?”
听到这里,杨竹不禁脸色微变:“辛彦跟你提过?他竟认为你会答应?”
提当然是提过,可那还真是提过而已,朱樉也无心隐瞒,老老实实地将计冉当时的原话转告。
杨竹听完脸上阴晴不定,许久之后才略有些不信的求证:“如果你能答应我的两个条件呢,倒是可以与辛彦……唉,恐怕又要着他的道,也罢,且让我看看这三十年他有多少长进。”
这就简单了嘛。朱樉心中松下一口气,只要不让他二选一,其他就都好商量了。
杨竹收拾思绪,这才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所谓的两个条件,其实是当年七子还在老聃身边时一场闲聊时的内容,也因此让计冉给杨竹下了此生不会被任何诸侯任用的断语。
当时杨竹在论及自己心中的“明主”时,曾为其设立了一道门槛:不得以任何缘由,伤及其身;也不得以任何缘由,限制其行.
第743章 限制其行
直白的说,就是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能以任何借口伤害他的身体,限制他的来去自由。
这才多大个事?
朱樉本以为条件有多苛刻,却没想到这次计冉竟没骗他,真的非常简单,当即点头应诺。
看到朱樉答得这么爽快,杨竹反而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明白了我的意思?”
“明白。”朱樉不以为然,反而极为大方地指着一旁的弟子团:“若你的弟子赴周,皆可享受这一待遇。”
对朱樉来说,不伤害别人身体,不限制其自由,根本就是理所应该的事嘛,需要如此郑重的提出来吗?
虽然坐上掌权的位置快两年了,他并没有驱使别人的念头,甚至在周地的墨家、农家都享受着这样的条件,真的要离开,他也只会尽力挽留,绝不可能强制反对。
可这极具杨竹“贵己为我”风格的条件,在这个时代却是极为“反动”的。
周室衰落,诸侯便代行其权,其实也不过就是把天子的财产当成了自己的财产罢了。
虽然这个时期的思想还比较开放,对权利义务的观念较重,还没有出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极端的言论。
可随着各国变法日渐推进,权力越来越向国君集中,不论平民还是大臣,安危兴衰系于一人之言已成为平常之事。
要保住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唯有取悦于君王,这对杨竹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事。
持这种想法的人当然不止杨竹一个,所以当他高举“贵己、为我、重生”之论与各家各派抗衡时,很快便引来无数人的称赞和投效。
“以人为本、全性保真”这当然是很多人的梦想,但对于处于统治阶层的诸侯贵族来说,这可就大有问题了。
杨竹学派在其后遭到比墨家还要严厉的封杀,也正是因为其得罪了整个统治阶层,不容其“带坏”社会的风气,影响其统治根基。
有了这道门槛,杨竹求仕之途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生杀予夺,那可是权力的象征,容不得丝毫侵犯。
可现在,朱樉竟然不加考虑便轻松答应了下来,一时间他竟如在梦境。
既然能够“站着”去实现自己的抱负,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朱樉与杨竹在萧城相遇之际,计冉独自一人骑着马来到了函谷关。
“因为是在谷中,所以深险自知”,在西周时期,周王室便在这里修建关隘,作为宗周之地的重要屏障。
周室东迁之后,大明朝在其基础上进一步扩建,使该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成为大明朝横扫六合的天险凭持。
至大明立国以来,一直都将函谷关牢牢掌控在手中。直至普京变法大成,吴起带着亲手训练起来的魏武卒一举夺下大明朝富庶的河西之地,同时也将此关据为己有。
函谷关一失,八百里秦川顿入无险可守之境,只需一天的时间,魏武卒便能陈兵秦都栎阳城下。在巨大的亡国威胁之下,初登君位的秦孝公才不得不大举变革,以期破此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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