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烟遮掩流星
七天不见,计冉还是那个样子,朱樉几次想问他为何会去调戏村妇,借此调笑一番,都没有机会插嘴。
研究了一会儿铜币,计冉又围着水力冲压机转了起来,接连看了几块铜板被冲压成铜币,这才啧啧赞道:“听说你摔了一跤之后突然变聪明了?
你的工坊我都看了一遍,这些东西应该不是老师教你的吧,别骗我,我知道你还有两个老师,他们同样没这本事。
算了,不用告诉我,我才没兴趣打听这些,这里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朱樉无奈地摇了摇头,交待了几句之后便跟着计冉出了水力冲压坊。
计冉却已经翻身上马,一边缓缓策马而行,一边说:“这里水都变黑了,我可不喜欢,走,换个景色好点的地方说说话。”
听到计冉这话,朱樉这才注意到,水坝、煤矿、铁矿、冶炼、冲压,这个山沟里几乎拥有一整套的造币产业作坊。
污染当然不可避免,只不过他平时来去匆匆,心里总里是装着做不完的事,根本就没发现这些悄然而来的变化。
环保在他所在的时代已经人尽皆知的话题,人们也饱受之前为发展经济而大肆破坏环境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到底是要保护环境还是发展经济,又或者两者兼得,都被人们热议。
朱樉还不算是个狂热的环保主义者,却也粗略了解其中利弊,一边骑马追上计冉,一边考虑着这个问题。
当然,现在提环保似乎有些过早了,毕竟周地目前的工业规模实在太小。
不过长此以往,随着大量的制造水泥、烧煤炼铁,问题必然会越来越严重,是时候早做预谋了。发展才是硬道理,但他也不希望将一个恶劣的生态环境留给后人指责。
脑子里回忆着那些可行又简易的改善环境的方法,可他本来这方面的知识就不多,能够借鉴的地方并不多,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已经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峰顶。
计冉跃上一块突出的石头,负手而立,贪婪地呼吸着。
“用不着这么夸张吧。”朱樉拴好马,见到此状不由大皱其眉。
计冉梦呓般地说:“闻到了吗?一朵羊踯躅正在开放。”
得益于那段时间许星的关照,朱樉知道计冉所说的羊踯躅就是俗称的杜鹃花。
略有些惊奇地看着闭着眼睛的计冉,朱樉却有些表示怀疑,闻到花香倒还罢了,还能闻到开放?
正想出言讥讽,不意间却看到二人不远处的山崖上,刚好有一丛开得正艳的杜鹃,其中大半都才开到一半。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樉,见后者如此表情,计冉大摇其头:“真是无趣,我一想到要和你这么无趣的人呆上十年,真是后悔得要死。
天地之间如此多美妙神奇的东西,你的眼被泥糊了吗?你的鼻子被屎堵了吗?你才几岁啊,老师都比你有趣百倍!”
朱樉只得无奈地摆摆手:“人各有志,山水是你的天地,创造是我的天地。你知道创造之美吗?水奔腾不息,你欣赏其激荡,而我却想着如何把水的力量运用起来,让它为我所用。”
“水这样自由的东西你居然只想着如何束缚利用它们,真是大煞风景。”
计冉满脸鄙夷:“怪不得你治下的百姓如此辛劳,一天到晚都让你和农家指使着干这干那,连最重要的事情都疏于去做。”
“最重要的事?”朱樉不解地问:“百姓虽然辛劳,但他们乐在其中,因为每一份辛劳都在改善他们的生活。再说了,有什么能够比吃饱穿暖更为重要?”
“繁育后代啊!”计冉一本正经地说:“周地才多少点人,你能指望这点人奠什么宏基,奠个墓基还差不多。
十年生聚,十年教育,增加人口才是最紧要的事。列国强大的基础是什么?不是土地财货,是人口。
没有五十万以上的人口,就算你让百姓个个都成巨富,又能如何?周地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奠什么基!”
朱樉这才明白为什么计冉会去“耍流氓”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从他改造村子到出任冢宰,人口一直都是他最为苦恼的,劳力不足严重限制着他的种种计划。他当然希望人口增多了,不过五十万人口,就算百姓拼命生,那也得多少年才能达到。
不等朱樉回应,计冉继续数落道:“勾践发愁懒汉太多,即使丰收也有贫困之家。你这里刚好相反,百姓太过勤劳,眼前就是好山好水,居然没几个前去游玩。
一根弦永远紧绷着,能绷多久呢?你把军队全部解散了,确实有了更多的劳力,但一个国家没有武备,你脑子怎么想的?
别说什么养不起啊,也别说释放劳力好让百姓吃饱穿暖,天下谁不是兵农合一?再说了,玩不起实的,可以搞虚的嘛,五千青壮就有五千士兵,摆个架子在那里唬唬人不行么?.
第615章 太不仗义了
现在想起来了吧,要不是这是周天子的领地,你早被别人吃下去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朱樉除了连连点头,根本没有插话解释的机会。
不过现在想来,他也确实太托大了,仗着周地暂时不会有人来谋夺,只象征性的保留了一点武备。别说他国来攻,就算盗跖的残部光顾也会让他后悔莫及。
计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缺人手是吧?你现在不是有钱了吗?雇啊,东周公、西周公,他们那里各自还有十来万领民。
先把关系搞好,笑脸伸过去,只要你给钱,还怕雇不来一两万青壮?他们会抢着给你送人来的,回头你给那些青壮的钱就全进了他们腰包。
他们高兴都来不及,还会来找你什么麻烦。这样那些百姓白白干活很吃亏?你傻啊,两个月的徭役活生生被你整成五个月,周人不是更亏?
当然,你做的是两个周公不能比的。再说了,他们越是让百姓记恨,对你来说不就越是好事吗?
生五十万出来确实难了点,你把东周公西周公的百姓都弄过来,再把我教勾践那套法子用上,有了二、三十万人作基础。
十年之后等我可以去玩的时候,五十万不就是很容易的事了吗?”
前面刚刚才发生西周公的家臣带兵进入王城问罪的事,现在计冉竟想让自己把东周公和西周公的领民全部弄过来,虽然他确实有点心动,但这样真的好吗?
想了想,朱樉略有些犹豫地说:“先示好再谋夺,这样会不会有点太不仗义了?你说的这个,可是以小博大的灭国之举。再说了,东周公西周公不会坐等领民跑光吧。”
“仗义?”计冉极是生气,跺着脚说道:“墨家最仗义,你看老墨子混成什么样子了?
学绝道丧,如果你还怕脏了手,现在就去辞官算了,我带你和老师去游山玩水,你可以天天讲仗义。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对着山河说话,也不喜欢去折腾功业权势了吧?
不使点手段如何能成就一番事业,更何况你想成就的还是改天换地的千古伟业,如果不做好无所不用其极的心理准备,早点散伙得了。
我对你已经算是好的了,勾践那小子,我还让他去吃屎呢!现在不过是让你去解救东周公和西周公领地上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这能叫不仗义吗?天下没有比这更仗义的事情了。”
解救受苦受难的百姓,这话朱樉爱听。
毕竟生长在大国复兴那样的伟大时代,本想着能够在这场伟业中做出一些自己的贡献,却没想到意外穿越到这个时空。
从他的本心来说,对于勾心斗角和权力倾轧完全没有兴趣,但在他接下冢宰之位的时候,便注定陷入这个争斗的漩涡之中不能脱身。
无数他所厌恶的事都必须认真面对,不仅不能逃避,而且要用心做好。
想到这里,他总算解开心结,对计冉一揖:“谨受教。”
计冉撇了撇嘴:“不用对我来这些虚的,我可说好了,我只负责出点子,事情都得由你去做。
对了,你不是善于做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么?多做些精美华贵的,反正越贵越好,想方设法让东周公西周公花钱。
如果轻轻松松就能过上奢侈无度的生活,他们必然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三年,不,两年之后估计你就再不用担心他们的威胁了。
只要别惹到亚普这样的大国,你可以在周地随便折腾。”
“一点事也不做吗?我这里有个职位非常适合你哟!”朱樉略有些失望,自己手里真是缺人,太缺人了。
他本以打好了让计冉执掌周地商贸的如意算盘,毕竟这可是老聃也认可的专业人士,如果范黎的商业才能是受了计冉影响,那么自己真的不用再愁钱的事情了。
计冉白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会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帮你做事吧?先就这三件了,你自己去弄,我得花三个月时间再度游览邙山和嵩山。
就这三个点子,你弄完也得花些时日,到时我再回来给你支几招狠的。
十年啊,只怕得给周围这几座山的每块石头都取个名字才能打发这么长的时间,想起来这个交易好像做亏了。”
三个月,那正是秋收之时。
计冉的这三策确实出的有所针对,增加人口、藏兵于民、示好周公解决劳力并徐图之。
这三点都做好了,一来可以解决周地劳力缺乏的困境,二来也能改变目前几乎不设防的安全形式。
不过说起来倒是容易,要真的去做好又不是那么简单了。计冉如此不负责任,让朱樉多少有点失望,不过人家也算是为自己解开了迷雾,也不应该有太多的奢求。
计冉对着远处高声长啸,然后跃下山石,走到朱樉面前欣然道:“师弟,老师可能也没有提醒过你,你是不是嫌我话太多?
别否认,这点我会看不出来?我这个人吧,可以对着一座山说上三天三夜,但若是瞧不上眼的人,一个字都不会理。
天下间没有几个值得让我畅所欲言之人,你却是其中之一,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弟,而是因为你实在让人太意外了。
在你之前,周地无药可救,就算我不怕恶心来做你这差事,也绝无可能。但是你做到了,自毁了大片你自己的棋子后,必死之棋竟然有了一线生机。
你或许仍不自知,十年,我会助你让这一线生机萌芽生长,但是否能达到你的那个目标,却不是我所能看到的了。”
“你居然会表扬我,难道是我听错了?”朱樉微有些诧异,习惯了计冉之前的风格,反而有点不适应他“正经”说话了。
计冉嗤然一笑:“看不出来你竟然喜欢受虐,听不得好话吗?老师这样的人都下了血本地帮你,你可别太瞧不起自己了。
好了,憋闷了几天,我要去玩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一年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对东周公西周公只需做到卑言厚币,一年之后就可以爱理不理了.
第616章 负增长的趋势
“两年之后他们就是两个泥团,任你揉捏。你好自为之吧,没什么事别来找我,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该回来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可是……”眼见计冉准备就此而去,朱樉不由有些着急。
三策虽好,可具体怎么操作一时间他还没有理出头绪来,正想好好详谈一番明晰思路呢。
似乎知道朱樉心中所想,计冉却没有停步的意思,丢下一句:“你先把简单的事情做好,回头我再陪你玩复杂的。”随即策马扬鞭,飘然而去。
计冉离开之后,朱樉又独自在山上思虑许久,直至快要天黑了才返回铸币坊。
冲压出的铜币越来越多,但已经吸引不了他的关注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计冉这三策揉合进自己原本的计划中。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这是勾践复仇的资本之一,对于他来说甚至更为重要。
掌权以来,人口太少一直是他无法解决的最大问题。
他记得在新夏国建立之后,在短短三十年里人口便已逼近十亿大关,以至于不得不采取政策性控制。
作为独生子女的一代,他并没有什么鼓励生育的经验,更别说穿越之前,国民的生育意愿已经不断降低,人口反而开始陷入负增长的趋势。
潜意识里,他并没有刻意提升人们生育意愿的想法,将其视为一种自然规律,任其自然发展罢了。毕竟就这么点人口,拼命生又能生得了多少?
人口若不能突破性增长,不论他如何努力,都绝无捍卫自己发展成果的可能。
计冉的话打开了他的迷雾,这可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代,人口的发展模式也完全不同。只要人口发展起来,以他的经营能力,绝对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人口发展发起来了,还要同时考虑人口的质量。
周地还好一些,大多数都是有家学的贵族旁支后裔,识字率比较高,身有一技的比例也很大。
两个周公的领地就完全不同了,由于不需要拥有像周地这样用来维持脸面的庞大官吏结构,只管役使百姓供应粮食财货,人口结构不可同日而语。
而当时各国的情况都差不多,才学技艺都是家传,普通百姓只需要满足农、战的需求即可。
周地本来也是这样的结构,只不过占最大比例的六乡、六遂之民已经逃离得差不多了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至于藏兵于民,这确实是一个解决当前劳力缺乏而无法建立大量常备军队的办法。
可惜他现在手里没有一个善于练兵的人才,武卿虽然累世都周室的武将,但平王东迁之后,周王室几百年只打过一次仗,还被自己的诸侯国打得满地找牙。
数百年来周军连王城都不曾踏出,你能指望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将领们拥有多少军事才能。
真要练出一支可以保障安全的军队一时间难以实现,但只是搭个架子唬人的话,那倒算不得什么难事。
一时间,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让朱樉整夜难眠。
一直到了破晓时分,他才刚刚合上眼,泰杉却找上门来。
洗漱一番之后,泰杉拉着他刻意避开高式子,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才期期艾艾地说:“我师傅来了,昨晚到的伊阙,嗯,这个,你能不能……出城三十里迎一迎?”
“你师傅?”一夜未眠让朱樉脑子昏昏沉沉的,竟一时没想起泰杉的师傅是谁。
“鲁国公舒颁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朱樉拍了拍脑袋,立即表示歉意:“我想起来了,对不起。”随即眼睛一亮:“公舒颁来了?哎哟,这可好,迎,当然要迎!”
怪不得自从上次朱樉通过高式子邀请墨子来周的时候,总觉得泰杉经常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总没说出来,原来竟偷偷地说动了公舒颁,而且还特意挑在墨子抵周之前。
看他这样子,显然背着自己说了些大话,现在公舒颁终于来了,便没办法遮掩了。
公舒颁,也称鲁班,虽然在这个诸子云集的时代连个子的尊号都没能得到,但并不代表他不能与这些子相提并论。
在二十世纪设立的鲁班奖一直是夏国建筑工程方面的最高荣誉,由此可见鲁班在历史上的地位。
在相当长的历史里,工匠不要说获得尊荣,根本就连留下名字的机会都很稀少,鲁班绝对是其中的一名幸运者,自然有着其出众之处。
作为一对老冤家,公舒颁当然比不上墨子的博学多才,但如果单论工匠技艺方面,却是毫不逊色的,特别是木匠方面,鲁班更被后世木工奉为祖师爷。
对朱樉来说,技术人才和学术人才地位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并不会因为公舒颁没留下著作传世而产生丝毫的轻视。
他的初步目标便是把周地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化的“强国”,最紧缺的无疑就是像公舒颁这样的当代顶尖大匠师了,更别说其还拥有数量不菲的弟子团。
高式子和泰杉虽然也是这方面的侥侥者,可仅是现在的规模已经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
难以处处兼顾了,要撑起周地其后更大规模的“四化”建设,朱樉还需要更多技艺高超的工匠。
不过鲁墨到底有些历史纠葛,高式子和泰杉在他的调和下目前相处还算融洽,却不知道墨子与公舒颁是否也能如此。
想到此节,朱樉颇有些担心,特意找来高式子,当着泰杉的面道出公舒颁抵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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