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欢太叔
第三百零八章 自以为是
这已经是朱标不知多少次的,坐在奉天殿最前头。不同的是,此刻他脸上挂着深深的疲倦,耳边全是底下人争吵的声音。
渐渐的,朱标有些失去了耐性。
他记得,不止一次的,朱元璋告诉过他。
皇帝,可不能是一个老好人。不然,什么人都能骑在自己的头上。
深深的皱眉,朱标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了他右手边的龙头上。声音清脆而绵长,足以震慑人心。
“说了半天,你们议出来什么没有。”
傅友德率先出来,“殿下,如今三路大军,集结完毕,只等朝廷一道中旨,便可踏平漠北,灭族鞑子。三军将士,枕戈待旦,可不能就此蓦然的撤军。”
户部侍郎王添冷笑道,“颖国公不在户部,不知国家的难处。如今,处处泛灾,如何来的粮食,供给大军去北伐。”
昨儿,户部清点了一夜。
整个国库里的储粮,足够大军并上朝廷,一块儿用上三月之久。
可王添有私心,他可不想这么多的粮食,就这么轻易跟着武人走了。否则,朝廷的户部,如何用粮草,来制衡兵部与大都督府。
“殿下...”傅友德抱拳,却总觉得即将出口的话,却堵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
朱标深吸一口气,“够了!”
“吵了多久了,这前前后后的,得有十多天了吧。有这功夫,蓝玉和老四,都能把脱古斯给抓回来了。十多万人,都在等着,等着你们吵完!”
“咳咳咳...”
说着,朱标又重重的咳嗽几声。
陈囯连忙上前,“殿下保重身子啊。”
朱标闻言不禁笑道,“孤这身子,还真用不着你们操心。”
断一下话,朱标目光移向傅友德,“颖国公,孤问你。若是孤驳了你的意思,不准蓝玉与燕王,再进一步。你会如何。”
傅友德刚要张嘴,脑子里突然想到马皇后与他说的那几句。
“不光是太子仰仗着你们,你们也是仰仗着太子啊。”
想到这儿,傅友德神情坚毅,“殿下,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您是君,自然想的比咱们这些臣子,更加的全乎。您若是觉得,不可北伐。臣无言,必当奉旨而行!”
这个回答,朱标很满意。
他要的,不是什么建议。而是他的意思,有没有人听。
朱标动了动嘴巴,沉声片刻,“传旨兵部,给信国公、永昌侯还有老四去信。旨到之时,即是北伐之日。孤在京城,等着他们凯旋!”
陈囯与王添,一下子就跪在地上,“殿下,不可啊。”
当朱元璋的旨意送到京城时,特地注明:此为拟旨。即是朱元璋的建议,具体拍板,由朱标决定。
这种事情,在朱标几次监国时,都有发生。
只是,每一次朱标都十分听从他们的话。陈囯出身詹事府,典型的东宫官员。一块儿去朱标念书,陈囯自以为,他已经摸清楚了朱标的秉性。
而今日朱标的话,却让陈囯与王添,大为震惊。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这样,朱标就越是厌恶他们。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杀人
张鶴,满是不可思议的怒视着李善长。他此刻才算是真正明白,李善长从来都不屑与他为伍。殿外广场上,也只是几句客套话罢了。
“韩国公,您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南北分榜、补录北榜。”
李善长面不改色,上前一步,“皇爷,科举,即是恩科。何为恩科,即朝廷施恩布泽于天下学子。北方久居战乱,学子未得备考。大明初建不久,正可以此,来笼天下学子之心。”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岂可因地域,而将学子拒之门外。若如此,朝廷更失威信。有言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寻常百姓,都知以小恩小惠,施纳邻里。更何况大明朝,更应该是广济于天下。”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清蒲松龄曾做注解,即使是小恩小惠,也应当帮助他人,以证明自己的贤德。“虽小惠亦当助人,以效贤”。)
说完,李善长当着众人之面,深深拜下,额头碰在冰冷的地面,“臣请皇爷下旨,南北分榜。再有,补录北榜,以安天下学子之心,以显朝廷之公允。”
张鶴怒道,“南北不同录,何来的公允!”
大明建国十八年,但科举只有两次。
上一次,已是出了不大不小的岔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岔子,科举停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间,无数学子,翘首以盼。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努着嘴巴,缓缓的开口,“你说南北分榜与补录北榜,且不说北方学子如何,在南方这边,可是得罪人的。这种得罪人的差事,有人愿意去做。”
李善长抬起头,神色坚定,“臣久受大明厚恩,正思如何报国。今有此例,臣愿往。”
堂下,议论纷纷,持疑之声不断。
若放在以往,李善长绝不会同意南北分榜。倘若朱元璋执意时,李善长也是闭嘴不谈,不轻易的表达自己的立场。
而且,自李善长被赋闲在家,在天下学子之中,已再无当初的威信。
朱元璋咧嘴一笑,拍手道,“好,那咱就准了你。可你得记得,若是做的不好,咱可是要问罪的。再但凡有一个学子,到咱面前说你的不是,咱也饶不得你。”
顿了顿,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其余的人,“你们既然没人想着,替咱分忧,咱不追究。可若是有人胡编乱造,说李善长的不是,斩立决。”
这时,便没人再说话了。那些始终反对南北分榜的,也都是闭嘴不言。工部的李兴之,皱起眉头,又很快释然。
“李大人,咱们再谏吗。”有人问道。
李兴之戏谑笑道,“谁爱谏谁谏,反正我不去了。这谁瞧不出来,分明是韩国公与陛下,做戏给咱们看呢。实际上,两人说什么,八成都是先前商议好了的。”
张鶴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薄薄的两片嘴唇,上下抖动。
直到李善长说完最后一句话,张鶴突然跪爬着到最前头,大声叫着,“陛下,不可!历朝历代,从无南北分榜的先例。北方战事不假,可他们举考不佳也是真。若是开此先例,朝廷往后,乱套了呀。”
说着,张鶴掩面痛哭,“陛下,万万不可开此先例,这是亡国的先兆啊。”
朱元璋大怒,突然的暴起,快步走到张鶴面前,冷声问道,“你刚刚说啥,你再说一遍。”
张鶴抬头,双目通红,拼命的摇头。
“咱问你,你刚刚说的啥!”朱元璋也是怒目圆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张鶴先杀之而后快。
见张鶴还是不说话,朱元璋在人群之中,随便拖拽出一人,厉声喝问,“咱问你,他刚刚说啥了。”
那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回...回陛下,他...他刚刚说...说了,亡国之兆。”
朱元璋大笑,拂袖转身,“好好好,亡国之兆。咱定下的规矩,倒成了亡国的原因了。那是不是,咱立下的大明律啥的,这都是亡国之兆了。”
突然的转身,“来人,把他拖出去,给咱剐了!用小刀子,一片一片的,把他的肉割下来。”
张鶴痴笑着,任凭殿前军把自己拖走。
朱元璋怒视着堂下一群人,“你们之中还有谁,觉得南北分榜行不得的。咱记得,前些天,不老少的。咋的,今儿都缩着脑袋。”
“看到张鶴被拖走了,你们怕了!咱觉得,你们与张鶴相比,更没骨气。”
朱元璋长出一口气,声音太大,嗓子都略微的疼痛。坐在龙椅上,一只手重重的拍在龙椅把手上的龙头。
“咱说过,吴王代行太子事。先前,太子是监国,那吴王便也是监国。咱看到了,你们不听咱儿子,不听咱孙子的话。你们要逼咱,让咱过的不舒坦!”
“毛镶!”
不知从何处,毛镶蹿出,“皇爷,臣在。”
朱元璋伸手指着底下一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里头的人,凡是张鶴同乡、同党的,一律抓着去砍了。还有,前些日子,你报给那些与张鶴密谋的,也一并抓了。咱杀了一辈子人,刚消停几年,你们也不想让咱清静清静。”
“当年,胡惟庸也是这么逼咱,也是这么不让咱清静,咱收拾了他。现在,你们也不让咱清静。既如此,咱们就好好的掰扯掰扯。”
底下,锦衣卫奉旨拿人。原本站的满满当当的奉天殿内,被锦衣卫抓去了近一半。
朱元璋轻轻闭上眼睛,“还有谁,也觉得咱做的不对的。”
没人再敢说话,一片的寂静。
身边的同僚,刚刚还口若悬河。现在,就已经被锦衣卫给拖到不知何处去了。
过了许久,朱元璋再开口,“行了,就这么着吧。咱累了,退朝。以后,再有提这件事的,也别来见咱了,毛镶你直接抓着。咱是许久不杀人了,可别以为咱不会杀人。”
“说咱暴君的,说咱不近人情的,咱都认了。咱还是咱,杀你们,咱从来不带半点的犹豫。谁让咱不痛快,咱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第三百零九章 储君也是君
许多的人,对朱标都有这样的误区。
他们认为,朱标天性仁厚,就明君之范。个个的,却又都没想过,被朱元璋教出来的储君,怎么会任他们摆布。
与马皇后说几句话,傅友德是真的明白了。
朱标的仁厚,完全是在为朱元璋买善。当朝的两个人,总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可这样久了,就会有人觉得,朱标容易受人摆布。
他们自己都忘了,朱标再如何,他也是君,一个可以主宰他们生杀大权的储君。
见到自己话音刚落,陈囯与王添,就忙不迭的赶紧反对。
朱标脸色,也是愈加的不好。
“兵部。”
唐铎忙不迭的走出来,他此刻完全与傅友德不一样的心态。
他虽与蓝玉、常家为伍。但说到底,并非淮西勋贵。他这样的后来户,又是文官出身。在这个集体里,能站住脚,就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了。
因此,唐铎并没有傅友德的那种坦然与放松。
听到朱标叫他,唐铎深吸一口气,赶紧的走出来。抬起头,与朱标对视一眼,再迅速的低下头,“殿下,臣在!”
“孤问你,户部可有能动的粮食。”
朝廷的规矩,户部的粮食要与兵部共同核查。这是为了方便,在战时兵部能更好的进行粮草统筹与分配。
唐铎没有丝毫的犹豫,“有,足够大军与朝廷三月所用。”
朝廷里,迅速安静下来。
朱标冷笑着拍手,“好好好,大明朝的东西,孤这个大明太子,还动不得了。只为了不给孤这个太子用,竟然谎报。孤且问你,这些谎报的,孤若是不去查实,是不是就要进了你们的口袋里了。”
王添大惊,脸色变成猪肝色,难看的很。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他没这么想过,更没这么做过。既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可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从朱标嘴里说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难听点就是,只要他朱标说了,假的那必定是真的。
“是嘛,你说呢,王添。”
王添不说话了,上下颤抖的嘴巴,半天也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朱标不耐烦的摆摆手,“拖下去,到底如何,由父皇回来了,让父皇去发落吧。你们既然觉得,孤当不好这个国,那就还请父皇来主持吧。”
让朱元璋来发落?
王添的身子,瘫软在地上,犹如一条蠕虫。到了朱元璋手里,如何能有他的活路。
他抬头去看朱标,希望对方能饶他一条生路。
而朱标,恍如未见,继续开口说道,“还有谁,觉得孤当不好这个国的。这些日子,你们在下头吵,孤在上头听。无论孤怎么说,你们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就全由父皇去发落吧。刚刚过了春闱,翰林院有的是人。大把的学子,伸着脖子等着做官呢。今年,可不比十三年时候。那时候,死了人,还得想着怎么补上去。现在有人了,朝廷也不怕死人了。”
十三年,胡惟庸案。
“兵部拟折子,送去河南,请父皇御批。再拟一道旨意,发往北边,旨到即行。”
第三百一十章 彻夜未眠的爷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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