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混在人群里两千官兵,听见号令,哄的一声,齐齐摸出一块白布咬在嘴上,凡是不含白布的,放手便杀,城中贼兵顿时大乱。
后面城门也被打开,城外王文德大笑一声,挥军杀入。
他城中虽还有万余人,只是众将都被杀光了,哪里还能抵抗?当下溃散,胆小的跪倒投降,胆大的各施手段,逃出城去各奔前程。
不多时,曹操入城,派出军法队,扈三娘领着巡城,以免这些官兵杀得手顺,侵扰了平民百姓。
八月初八,老曹收复巩义。
及日暮,史文恭、公孙胜、戴宗,带着数百军赶来城中,罗延庆依旧坐在自家红马背上,只是一身金甲已被剥去,一条绳索捆得花团锦簇,一看便知是江州牢城营的传统手艺。
罗延庆低头耷脑,浑似遭了冰雹的麦子,不见丝毫骄横之意。
曹操看他一眼,望向史文恭道:“怎样?”
史文恭笑道:“是个好手,斗了七八十合,方才输我一招。这小子的罗家枪,再过十年,未必逊色‘玉麒麟’。”
罗延庆本来垂头丧气,听了此话,倒回复了些许精神,好奇道:“你说的可是河北三绝,‘玉麒麟’卢俊义?我久闻此人棍棒天下无对,难道竟也学过我罗家枪?”
曹操和蔼道:“‘玉麒麟’卢俊义,还有‘豹子头’林冲,再有一个年轻小兄弟岳飞,都是陕西大侠周侗高足,周老侠枪法,便是正宗罗家枪。”
罗延庆恍然道:“啊也,原来是‘铁臂膊’的徒弟!周老前辈枪法,却是从我太爷处学得……”
说到这里,忽然惆怅起来:“哎,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在何处,我父祖皆去得早,只能照着枪谱自家习练,有几个想不透的关节,若能相遇,倒可求他指教。”
老曹脸色微黯,叹道:“你却无福,七月十五那日,我等在太原城下大破西夏金国联军,老前辈力战神疲,中了金将韩常冷箭,已然归天了。”
罗延庆脸色一变:“‘射入铁’韩常?我在刘豫麾下,亦曾听此人名字。哼,他日若遇见此人,必当杀之,替周前辈报仇。”
曹操摆手道:“却不必了,我兄弟林冲当场便斩杀此人,替他师父报了此仇。”
罗延庆听了,不由露出一丝喜色,连连道:“好个林冲,当真快哉!”
曹操看他神色,晓得也是个直肚肠的人,微微一笑,拔刀割断了绳索,望着他双眼道:“你要精研枪法,不如留在我处,林冲一身本事,已然登峰造极,周老侠能指点你的,他自然也能。或者过些日我卢兄弟来,你同他讨教也是一般。”
罗延庆面露犹豫,望了望史文恭:“林冲、卢俊义二人,比这位史神枪如何?”
曹操微笑不语,史文恭接口道:“数载之前,我和玉麒麟做过一场,一百二十招上,是我输了。至于林教头……”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神色:“他的武艺,比我和玉麒麟,本来要逊色半筹,只是这数载来,他竟连破几道关隘,或许比我二人略强,也未可知……”
说着一笑,摇了摇头道:“也不好说,到了我等这一步,不做生死之战,端的难辨高低。”
说罢看看罗延庆:“你若不死,再过十年,也许可以接触到我等的境界。”
罗延庆一脸古怪:“好好的如何咒我?”
戴宗在一旁接口:“嘿!怪哉,你同我哥哥为敌,遭我等擒了,若不肯投降,自然杀了。”
罗延庆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俘虏身份,苦笑一声,看向老曹:“你们要杀便杀,总之我不愿做朝廷犬马。”
老曹道:“怪哉!你连金人犬马都愿做,如何这般敌视朝廷?”
罗延庆冷笑道:“我是金人去后,才投了刘豫的,亦不曾奉他为主,只算大家搭伙罢了。”
曹操想了片刻道:“你既不愿做官军,吾亦不能强迫,只是如今我要铲契丹、灭女真,此乃普天下炎黄子孙共业,你不肯做宋人,莫非连炎黄子孙也不做了?”
罗延庆不料他说出这般论调,想了一回,点头道:“骨子里的血脉,岂容我自家做主?既然是要对付异族,姓罗的自不能置身事外,只是打完仗后,我自离去,绝不做赵家臣子。”
老曹大笑:“都由你也。”
戴宗撇嘴道:“算你知机。”
罗延庆怒视他一眼,忽然叫道:“对了,若要我降你,还有一个条件。便是让我打一顿此人,他方才下死力缚我,骨头几乎勒断。”
曹操一笑,安慰道:“他既缚虎,岂能不紧?以后都是兄弟,你也莫要计较啦。”
罗延庆听老曹比之为虎,不由转嗔做喜,点头道:“若这般说,果然有理,却也怪他不得。”
老曹收得这员年轻虎将,心中甚喜,让他去俘虏中自行挑选部众。
罗延庆也不客气,除了原本麾下一干亡命,又挑二千余人,皆是贼中善战者,凑成三千兵马,主动请缨去打汜水,老曹欣然从之。
次日,在张伯奋、张仲熊兄弟气呼呼的眼光中,罗延庆领兵三千,杀奔汜水。
第六百七十五回 料事如神武孟德
老曹领军至汜水时,只见罗延庆撇着嘴、拉着脸,一脸扫兴立于城门。
你道如何?原来他领兵做先锋来抢城,守把此城的,却是刘豫儿子刘麟。
刘麟立在城头,指着罗延庆大骂:“你这背主狂徒,焉敢来此送死!”
罗延庆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父子狐鼠之徒,焉足为我罗某之主?识相的把出头来,给小爷去换功劳。”
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骂了半个时辰,刘麟恶狠狠道:“你这叛徒且等着,吾这便下来捉了你,千刀万剐。”罗延庆听了,果然便老实等在城外,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不惟刘麟不出,便连城上兵丁都不见了踪影。
他正觉古怪,城中一伙百姓,慌慌张张来开了门,声称刘麟早已引军自东门逃了,罗延庆这才知道自己遭人耍弄,因此气闷不已。
老曹听得此事,点头笑道:“此人势孤无援,必是去郑州投靠耶律延禧无疑。”
罗延庆一听来了劲,当即请战,要领本部兵去打郑州。
张家兄弟闻言,顿时急了,张仲熊扯住罗延庆道:“打汜水你便做先锋,打郑州如何又是你?轮也该轮到我兄弟了。”
张伯奋干脆扯住老曹:“主帅,大丈夫不可喜新厌旧,你有了这个小罗,莫非便忘了两个小张?”
扈三娘在一旁不由点头:“张大公子不愧名门之后,所言倒也有理。”
争执之间,王文德大步上来,抱拳道:“武帅,末将今年五十有五,若要论旧,谁能旧得过末将?郑州城高地广,非此前县城可比,岂能任后生们冒进?末将不才,愿为大军前驱。”
他是宿将,张、罗等小辈不敢相争,都眼巴巴望向老曹。
曹操斟酌片刻,笑道:“郑州城大,非偏师可破,吾等明日,全军进发,便让王节度开路先行。”
王文德大喜,摇摇摆摆去了,留下罗延庆和二张彼此埋怨不休。
次日,兵至荥阳县,但见四面门开,城中连百姓都无一人。
老曹得探马回报,笑道:“耶律延禧这厮倒也知机,晓得此城拦我不住,索性集中兵力决战。”
张俊问他可要入城过夜,老曹望那空空城池,迟疑片刻道:“不进,只在城外安歇,明日直奔郑州。”
扈三娘奇道:“城里县城房舍不住,何苦劳累军士们安营扎寨?”
曹操皱眉道:“吾自有计较,都休得多言。”
众人不敢违背,便在西门外三里处,扎下营盘。
营寨方扎成,蓦然一阵风起,呜呜如若鬼哭,只吹得帅帐前大旗呼呼劲飞,忽然扯断绳索,飘飘悠悠落下地来。
众人见了都不由一惊,史文恭皱眉道:“此风有些不祥,莫非明日战局竟要失利?”
老曹上前拾起帅旗,望着荥阳良久,神色阴晴不定,却把时迁、戴宗唤来:“兄弟,你二人去挑五百精细兵卒,入城中细细搜检一番,我料敌军空出此城,夜间怕是安排细作放火,若是果然捉住,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又唤张俊、罗延庆、张伯奋、张仲熊四将:“你四人待天黑透了,分作两股,各引两千军,分别开去此城南北二门之外埋伏,夜里见得火起,则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王文德急道:“武帅,今日老夫才是先锋呀。”
曹操笑道:“我自有用你处,你同文恭,领兵五千,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王文德越听越喜,最后哈哈大笑:“定不负武帅所托!”
当下众人依令而去,不出两个时辰,时迁令人解了五六十个辽人细作来,报称:“辽人在人家屋瓦下,藏了许多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又使这些人各自藏匿暗处,只待夜里放火,届时我军唯有东门可走,他却于城外设伏,但见火起,便来截杀。”
众将听罢,无不满面惊异,佩服曹操料事如神。
曹操仰头大笑:“此等老旧伎俩,也在吾面前卖弄,岂不可笑?”
说话间忍不住摸了摸后脑上——
当初濮阳大火,烧得老曹匹马蹿逃,道逢吕布,以戟击其兜鍪,问他“曹操何在”。
此后不久,老曹便得了头风病,一生屡屡发作,纠其根由,很有可能就是被吕奉先一戟敲出来的。
是夜三更,时迁在城中,依老曹吩咐,把火把点起。
不多时,火势冲天,整个县城都笼罩在火势中,尤其是南西北三座城门处,火光最为炽盛。
时迁、戴宗所带数百人,都自唯一无火的东门逃出,也不跑远,都立在原地,扯直了嗓子大叫:“烧死俺啦!快逃命啊!俺的胡子烧着啦,救命、救命!”
城东数里外的林子里,无数辽兵慢慢走出,一张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残忍快意神情,居中又有千余马军,为首一个,正是昔日天祚帝,后来云州王,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左右,分别是耶律习泥烈,刘豫之子刘麟。
望着那冲天火光,耶律延禧哈哈大笑,拍着刘麟道:“妙哉、妙哉,不料刘兄竟有如此虎子!你且放心,朕今日替你父亲兄弟报仇,待来日朕恢复河山,定封你做个王爷。”
刘麟抱拳,满面感恩之色:“多谢陛下!臣定当替陛下效死尽忠!”
原来金兵走后,耶律延禧坐守郑州,耶律淳几番发兵来攻打,都被他挡住。一来二去,便生出心思——
耶律淳这个废物,趁俺遭难,他竟自称起皇帝,俺反而成了云州王,这岂不是荒唐?哼,他本同俺一般害怕金人,掠宋土以立国,俺早先倒是不曾想到这一手!如今左右金人已然去了,俺手底有兵有将,他当得皇帝,俺这正派皇帝难道弱似他?
这般一想,耶律延禧果断复辟,还发出三道国书:
第一道发往汴京给耶律淳,原谅他叛逆之举,让他复归自家麾下,依旧让他做魏王。
第二道发往镇江给老官家,大家难兄难弟,如今老哥哥重新登基,当然要让老兄弟也高兴高兴。
第三道发往金国,告诉他们云州王俺不做了,朕如今还是大辽皇帝。
这第三道国书,天祚帝想来想去,直接抛进了黄河里——他怕金人杀个回马枪,于是干脆开发出了第一代漂流瓶,心想黄河通百水,只要有缘的话,金人定会收到。
实际上正是他第二道国书,把老官家本就蠢蠢欲动的复辟心思彻底勾起——
没道理大辽国的废帝都能复辟,咱堂堂大宋太上皇却不能啊,不然岂不是证明大宋不如大辽?
老官家何故割了一路土地给耶律延禧?便是以资鼓励之意。
耶律延禧复辟登基,令人去传刘豫来麾下做个王爷,可是刘豫坐了大金国汴梁王,岂能看的上耶律延禧的拉拢?因此不予理会。
直到刘豫忽然败亡,其子刘麟走投无路,只得来投耶律延禧,延禧不念旧恶,将他收纳,又听了他的计策,要来一招火烧荥阳,烧杀西京宋军,烧出天祚帝的大帝雄姿!
为求一战功成,天祚帝只留五千军守郑州,带兵一万五出战,加上刘麟所部五千人,共是两万兵马埋伏在荥阳城外。
此刻望见满城火起,天祚帝哈哈大笑,果断带兵,自东面杀将过去。
真个是——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一晚重云遮月,风声劲急,天祚帝壮志雄心,亲自带头冲杀,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然而到了城门数十丈外,城中火光熊熊,映着门外数百人乱喊乱叫,天祚帝隐约看见,不由一呆,连忙勒住马,脱口叫道:“哎呀?莫非火势太大么,怎地只有这几百个宋军逃出?”
话音未落,两面杀声大起,左有张氏昆仲,右有张俊、罗延庆,各自领兵,直撞入辽兵阵中,放手大杀。
东门之外,时迁眼尖,一眼望见杀来辽军大乱,阵前一个金甲大将,慌里慌张似要逃走,噌地跳到戴宗肩上,往前一指:“哥哥!那个着金甲的必是耶律延禧,快使神行法,带我去捉了他!”
这正是——
马灵才叫神驹子,鼓蚤如何骑戴宗?立在东门开口叫,欲擒天祚立奇功!
第六百七十六回 神行蚤单擒辽皇
莫看耶律延禧带了两万兵来,树林子里躲了半夜,难道还能在林里列阵?
无外乎东一簇、西一伙,各自忍困熬乏。
延禧又心急,一见火势大炽,又听东门处有人哭叫,便以为得手了,迫不及待挥军杀出,麾下兵马也未加稍整,乱哄哄一窝蜂冲出,更无半点章法可言。
若是老曹真个中计,此刻宋军焦头烂额、六神无主,吃他这一冲,自不免大败。
然而老曹事先识破了计谋,早早布置了陷阱等他,左右两彪军马一齐撞出,顿时杀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
领军四个又是勇将,可怜耶律延禧帐下,如今将星凋零,寻常将佐岂能抵挡?眼见得吃他波开浪裂般杀入来,忙不迭令耶律习泥烈和刘麟,领兵分头去抵挡。
事情至此,耶律延禧晓得计策被人识破,反遭埋伏,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立刻决定弃了大军走人——
当初守上京,他便这般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心性果决,可见一斑。
说到跑路的本事,延禧自信傲绝当世。
他先回头望了望,见杀得沸反盈天,如一锅热粥一般,心知不是去处,当机立断,决定转北直奔黄河,然后沿河遁逃,连郑州都索性不要,径直往镇江去投好兄弟赵老官家!这条路线千里转战,不信有别个竟能猜出!
要知赵老官家仁义之君,难道能亏待了老哥哥?大不了替他唱歌跳舞,总还能快活半世。
不料尚未跑出几步,便见一道极瘦极高人影,鬼魅般飘闪过来,速度可逾奔马。
耶律延禧这一惊非同小可,看那人影,身高丈二,瘦如竹竿,霎时间冷汗遍体,心道糟了!世间岂有活人生成这般模样?只怕是朕一把火烧了荥阳,激怒鬼神,城隍老儿现身来与朕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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