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赵老七赵栩却是忽然嚷道:“哥哥,那辽国若是降了金国,他的实力不是更大了吗?毕竟耶律延禧都降了,耶律淳难免效仿。”
曹操淡淡一笑:“老七,你记得为兄这句话:自古以来,或有降敌之皇帝,绝无降敌之英豪!”
众人又是一震,几个战将,脸上立刻流露出铁血余生之气,眼神都隐隐发亮。
便听曹操道:“吾观耶律大石、萧干等人,各有韬略豪情,绝非甘居人下之辈,岂是天祚帝那废物可比?”
“况且……”老曹伸出手指,在图上一划拉:“彼先占了我河北半壁,又新取了都城在手,正是志得意满、欲图奋发之际,先前困处幽州,内忧外患,他尚不降,如今自以为生天已开,又岂肯此时降金?”
他摇一摇头,笑容更盛:“再说完颜娄室,他虽号称十余万众,归根结底,还是一支孤军,辽人如今正在得意时,对上势单力孤的完颜娄室,若换了尔等,难道便不想趁机一雪前耻?”
“不想……”赵老七思忖片刻,一吐舌头:“这要败了,可就死啦!”
诸将都露出鄙夷之色,他几个哥哥都不由面红,怒目瞪着他,曹操却是大笑,拍了拍赵老七肩膀:“好孩子,你倒诚实。不过你还年幼,生长于深宫养尊处优,却不知世上难事,有甚于死乎。”
赵老七震惊道:“还有比死更可怕的?”
林冲看他一脸懵蠢神色,气往上冲,厉喝道:“譬如敌人虽不杀你,却要辱你妻子,又把你儿女做猪狗作践!岂不比死更可怕!”
赵老七一惊,呆呆望着林冲,片刻忽然露出庆幸之色,拍着胸口道:“果然可怕!吓煞本王也!好在本王不曾娶亲、没有儿女,嘿嘿。”
说罢看向赵楷:“三哥,皇兄他是娶了媳妇的,你说他怕不怕?”
赵楷无语道:“皇兄怕是要打死你……哥哥,莫理会这蠢货,请继续说。”
曹操却是欣赏地看了一眼赵老七,暗忖道:吾读史书,刘大耳的好大儿,却是个妙人,可惜不曾得见,今日见了此子,稍可释憾也。
笑一笑,继续指着汴京:“再说完颜娄室,这厮转战数千里,城下辛辛苦苦打了半天,还险些被我凌振兄弟乱砲砸杀,不料大好汴梁,竟被他看不起的契丹夺了去,岂肯善罢甘休?”
众人闻言,各自代入娄室心境,纷纷点头。
曹操笑道:“因此,他两家胜负未决前,必然死死撕咬在此地,我又何必理会他?倒是西夏!”
“若吃他抢了太原,我在幽云布局,便成了飞地,留在那里的兄弟上下受敌,又无援兵,如何支撑?”
他又顺着自己南来之路一划:“他若顺着此路下来,娄室便不再是孤军!金兵纵然打不过长城,也大可取道西夏,大举而来,到了那时,黄河以北,便是为兄也难保全。”
众人听了无不色变,赵楷更是紧皱眉头,忽然道:“哥哥,你只说太原丢了如何,如何不说潼关?潼关若失,他顺着黄河东来,举步便到西京,随即便抵郑州,岂不是更快连成一气?”
“潼关?”老曹神色忽然感慨,随即浮现出自信之意:“因为没人比我更懂潼关!”
“诸位,武某同你们说一说这潼关——”
曹操伸手指出潼关所在,悠悠说道:“潼关之所在,北临河畔,南踞山腰。”
“河,乃黄河,山,乃华山!”
“黄河呈‘几’字之形,潼关所在,恰是横折弯钩‘乚’这一笔的转折点。”
“你等且看,大河自北向南,滚滚而落,至此一折,浩荡向东,又有渭水汇入,更增滔滔之势。”
“呵呵,你等可知为何叫个‘潼关’?贤王,你且说来。”
赵楷略一思索,开口道:“《水经注》有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也。’”
老曹笑道:“不愧贤王!便是如此。你等再看,黄河之北这座中条山,自西及东横绝河畔,宛若天然屏障,东于太行、太岳相连,形势何其险峻?”
“正因如此,此关才堪称三秦之锁匙,东入中原,西进关中,必经此处进出,此处山峰勾连,谷深崖绝,只此一条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此天下之奇险也!”
那飞鸟图画的详尽,老曹说得更是分明,众人听在耳中,如临关前。
刘延庆忍不住道:“贤弟!真个能人无所不能,愚兄记着,我等前番来西京,不曾去过潼关吧?你何以如此明白?似吾几番进出,也未必有你明白也。”
老曹笑而不语,众人只道他博学多才,却不知建此关者,非是别个,正是他曹操曹孟德也!
潼关成,函谷废,而潼关之险,远胜于昔日函谷关,如今满厅众人,有游侠,有状元,有西军战将,但若论对潼关的理解,在老曹面前,真就都是弟弟也。
老曹继续道:“潼关守将,不需他勇猛!盖因此关本已险绝,若要破他,最好便是诱其出战,勇猛之将血气必盛,易受人激,因此忌讳……”
说至此处,忽然凝神,却是想起当初马超来袭,夺了长安,长安守将钟繇退守潼关,自己派出曹洪徐晃,领兵一万助守。
当时曹仁劝谏道:“洪性躁,诚恐误事。”自己却不曾听取,以至于马超在关下大骂曹家三代,又故意做懈怠状,激得曹洪愤而出战,中了诈败计,吃他伏兵四出,杀成倒卷珠帘势头,一举撞入关城。
也正是失了潼关,老曹陷入被动,这才被杀出个割须弃袍的千古笑话。
又是无奈之下,兵行险着,在黄河、渭水反复横渡,冒险行军,因此几度遇险,连连大败,最后还是仗着一条离间计,挑拨了马超、韩遂二人反目,使其内讧,这才侥幸取胜。
想到此处,已是一身冷汗,苦笑道:“所幸小种相公年逾花甲,此前又连败几阵,必然无甚血勇可言,却又非怯战懦夫,守把潼关,正是再妙不过!”
众将听了,都觉好生稀奇,心想战将贵在一个勇字,老曹把小种相公这番数落,竟得出个“再妙不过”的结论,也可谓奇谈怪论也。
“不过!”老曹摇摇头,甩开杂念,搓着手掌笑道:“如今潼关既在我手,那便该当西夏人倒霉了!”
他伸手一指太原:“潼关之险,只要守将有中人之资,不求有功,那便一定无过!西夏兵马,算算时候,应该早已撞得头破血流,因此要去打太原!”
“打太原,远比打潼关容易!”老曹取出先前劫下军书,冷笑道:“小种相公只道西夏人屯了重兵打潼关,以偏师袭太原,这是他久败之余,成了惊弓之鸟的缘故。”
一席话出,众人都听呆了:你了解潼关,算你见多识广,但你和人家小种相公素昧谋面,就凭他判断袭太原的是偏师,你便断定他是惊弓之鸟,这也太小看这位征战一生的老将了吧?
老曹却是振振有词:“世人皆以老种、小种为名将,武某以为不然。西军将门,守土有功,但是绵延百年,早已成害!他两个若不姓种,可有今日权柄?吾观其平生战事,打赢了该赢之战,打输了该输之战,有些可胜可败局面,也多是输了,此等将军,不过平庸之辈,种氏、折氏、姚氏……皆如此也。”
他说到姚氏时,语气一顿,刘延庆老脸一红,心知自己这刘氏,怕是也在其中,只是老曹给自己留了一份体面。
张俊几个都是西军出身,闻言也是微怒,但是细想之下,却也说不出反驳言语。
老曹笑道:“因此武某料定,以小种相公惊弓之鸟之心境,眼里已是只有潼关二字,唯因潼关一失,铁鹞子、步跋子,便可直入中原,关心过甚,故此认定了夏军也和他想得一般,非要克破潼关不可。”
“可他却不想想,西夏此次能发迹,仗的乃是金国的威风,金国看上的地盘,他敢抢么?”
说着摇一摇头:“他不敢!那又何必打来中原?”
众人听到此处,齐齐发出“哦”的一声,都觉心胸开朗。
是啊,西夏人难道还要来中原,参与金辽混战么?西夏取了三秦之地,已是一波吃到了撑,干嘛还要死拼潼关?
赵楷一拍大腿:“哥哥这般说来,小弟便懂了,他所以打太原,固然是尽量多占点便宜,但更重要的,却是投桃报李,帮金国打下自云州至河东路这条通道!”
曹操笑道:“贤王高见!”
说罢,脸色肃然,杀气渐渐蒸腾:“既然如此,他打他的太原,我出我的潼关!西夏人在潼关外虚张声势,我却径直杀出,先败他这一路军,然后直捣西夏根基!他不是要太原府么?呵呵,我自去取兴庆府!”
众人听了,齐齐大惊。
都以为曹操看穿夏人所思,兵出潼关,便要去太原决战,谁料老曹之谋略,便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竟然要长驱直入,直捣西夏皇城兴庆府!
刘延庆惊呼道:“啊呀,贤弟,你要三思!”
老曹笑道:“老哥哥,莫担忧,武某用兵,从不赌生死。你要晓得,西夏国小民疲,这一下骤然而富,自李乾顺至下面军将,必然都是骄狂已极,他十余万兵马,又要分别驻守大出几倍的地盘,又要佯攻潼关,又要攻略太原,早已四分五裂,他分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打得就是奇袭二字!他一路路援兵回来,我便一路路将他杀绝,这一战……”
老曹重重一拍桌案:“既然以汴梁为饵,勾住了金辽,我不趁机灭了西夏,还待何为?”
满厅众人,除了扈三娘面红身软,其余俱是瞠目结舌。
大家好好正议论怎么抵御几国大军,说了半天兴高采烈,到最后才晓得,我们说的是如何防守,你居然想的是直接灭国?
连花荣都忍不住开口:“哥哥,三思!若是……都到,自然好说,如今精锐只数千人,并州军又未练成,如何能做得这般事业?”
老曹大笑道:“你道愚兄欲弄险么?乔兄弟,你却不要告诉我,你无法联络李助!”
乔道清仰头大笑:“小弟岂会让哥哥失望?他自离汴梁,我两个早商量好了联络之法!以‘金剑先生’才华,绝不会离此太远!”
这正是:纪山铁马隐河南,飒沓蹄声西北寒!呼啸万军金戈舞,灭国小事岂称难。
第六百四十一回 狼烟席卷潼关西(三)
乔道清也不避讳,便从袖子中摸出符纸一道,讨纸笔,匆匆写上两行字,写的乃是:
大哥用兵,速来洛阳。
写罢,吹得墨干,摸出一缕头发包在符纸中,就手叠只蝴蝶儿,口中喃喃诵动,忽然一指蝴蝶,喝声:“疾!”
便见那蝶儿翅膀扑扇,摇摇摆摆飞起,径直飞出屋子,不知所踪。
曹操看了稀奇道:“我曾见樊瑞施展‘灵燕传书’之法,他所叠的,却是个燕子。”
乔道清傲然道:“燕子过于寻常,似我这蝴蝶,何其雅致。”
公孙胜不服道:“早知你将那人胡子给我,我叠条龙你看,那才气派。”
乔道清惊道:“却不胡说!小小符纸,如何叠得出龙来?我不信,你叠给我看。”
公孙胜当即取出符纸,两个簇拥着,蹲在一边叠龙。
曹操本道他们比较的是谁家法术高明,此刻才看出,竟然比的是折纸的本事,不由莞尔,与众人笑道:“方外之人,赤子之心难得。罢了,任他们叠龙,我们这里且分一分兵马,各人都有要务……”
话未说完,便见赵老七满脸跑眉毛,心浮气躁,曹操奇道:“七王爷,你也想随我出征?”
赵老七连忙摆手:“我、我才不去,我是说,哥哥,我要去看道长们折龙……”
曹操大笑:“去、去。”
赵老七大喜,快步走去,就蹲在公孙胜身旁,看得炯炯有神,赵老五、赵老六对视一眼,也悄悄溜了去。
三贤王赵楷大怒道:“皇兄托付我等参赞军机,你们就这般儿戏?待听哥哥说完了正事,再请道长演示如何折龙,便不行么?”
刘延庆冷眼旁观,暗自忖道:这干皇子,好大的心!我大宋迄今未亡,当真天下奇谈。
老曹自然也不为难这些贪玩皇子,摇头笑笑,指着地图道:“吾等之兵,要分三路!第一路,出潼关,远征兴庆府,犁庭扫闾、覆宗絶祀,以彰上国威风!”
一句话,众人只觉身上簌簌一麻,毛发洞立。
曹操又道:“第二路为偏师,出潼关后,渡河北上,直奔太原,不可使兀术与娄室合流。”
最后一指洛阳:“第三路,留守此地,若娄室至,攘之于外,庇护宗室。便是这三路兵马,你众人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刘延庆慨然起身:“此等用兵,正奇相合,韬略绝世!不愧是扫王庆、平田虎、震女真、守燕云的‘武孟德’也!”
一句话没说,先拍一串马匹,偷眼看见老曹嘴角带笑,这才道:“三路用兵,路路都是关键!失其一路,则溃及其余。以刘某眼光,第一路乃是卫青、霍去病的事业,一往无前,唯杀戮尔!”
他一番话说出,众人也不由点头,赞同其意。这一路兵,出则无回,倾力一击,一旦功成,足以流芳百世。
“第二路乃是张辽张文远的事业,一则要守住太原不失,二则要遥相呼应一路军,该守则死守,该出击,则果断出击,阴阳相合,唯在一心。”
众人又都点头,心道不愧是打老了仗的,撇开打仗不谈,水平还是相当高的。这个太原守将,最需要当机立断,其中火候,差半点都要坏事。
刘延庆见众人赞同,也自得意,摇头晃脑道:“至于第三路,守把洛阳,却是张巡张睢阳的事业,反而最是简单了,没什么要想的,孤忠死守,死而后已罢了。”
说罢,啪的一拍胸甲,掷地有声道:“某家刘延庆,十五岁即从家父永年公征战,迄今近四十载,说一句身经百战,尚属自谦!只恨年齿渐长,不能远征,又恨天资平庸,素乏灵睿,不能守太原,思来想去,所能卖弄者,唯这一颗忠义之心!”
啪的一抱拳,瞪大一双老花眼,看向曹操:“武节度,刘某乃河南三城节度使、宣抚都统制,今日自请领第三路军守把洛阳,若有差池,取我人头论罪!”
石宝都看呆了,心道乖乖隆地东,大宋的将军真的会玩啊!
你这先分析三路目的、需求,头头是道,又显摆自家资历、长短,历历分明,好一番慷慨陈词,还什么忠义之心,老子以为说完这番话,便要去和西夏人拼一个同归于尽,不料你话锋一转,你是要守在这不动弹啊!
他不像林冲、花荣,好歹混过官场,有些耐心,也不像史文恭,做教师时也知些人情世故,更不像焦挺,虽然没面目,却也听不懂刘延庆说什么——
他是明教的大魔头,跟这个姓刘的,按理来说,仇恨匪浅。
于是哈哈一笑:“好厉害,真不愧西军宿将,着实勇气可嘉。不过刘大节度,小弟胆子却小,你既然如此忠勇,不如小弟守洛阳,你去打西夏,岂不是相得益彰?”
刘延庆大怒。
然而借他一个胆,他也不跟和老曹的人翻脸,即哈哈大笑:“石帅之名,震慑江南,南离神刀若是胆小,天下岂有胆大的?只不过老夫私心想着,南离神刀四字,中原固然无人不知,西夏人怕是置若罔闻,石老弟若肯去西夏,斩杀一二名王,这才是天下第一神刀!若在洛阳,却是大材小用。”
天下第一神刀!
石宝眼神一动,大笑道:“不过同你开个玩笑!某石宝这口刀,原要在万马军中方好逞威。正要去西夏发发利市,哈哈哈哈。”
姚兴冷笑道:“你这厮莫在西夏折了便好。”
石宝自见姚兴,便一直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只是晓得老曹颇看重他,强自忍着不言,如今见他挑衅,哪里忍得?
当初童贯下睦州,石宝带伤逃命,本来已要杀出,却吃姚兴拦住,不是梁山好汉来时,骨头已能打鼓了,此刻新仇旧恨,一发涌起。
大喝道:“姚兴!你这厮莫要自以为是,当初若不是石某受伤,你死之久矣!你说我折在西夏?我看你连西夏都不敢去!”
姚兴霍然起身,抱拳道:“‘武孟德’,末将自随童帅,百战百败,世人不知我心,只道我姚兴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还求你不念旧恶,带挈我去西夏,让世人看看,姚兴可是英豪!”
石宝一愣,忽然大笑:“哥哥,带他去,小弟倒要和他比一比,谁杀得西夏狗更多。”
刘延庆素知姚兴勇猛,如今帐前无人,正要笼络他,顿时大急,眼含热切看向曹操。
曹操晓得其意,但姚兴这等勇将,既然来投,岂肯拱手让人?
皱眉片刻,笑道:“方才刘节度一番剖析,鞭辟入里,若非知军者,岂能言之?不过守城也非易事,不知洛阳兵马,如今尚有多少?”
刘延庆连忙道:“我等自汴梁,带出三千余人,张俊三将,麾下有千余西军,此外我这几日调集周围州县人马,又得五千之数,将将凑成万人。”
老曹摇头道:“万人太少,虽然郑州金兵未必会打来,然而圣驾在此,岂能轻忽?我再与你一万兵,如此便是两万人马,再调集城中青壮,足以守城。”
赵楷大喜,抱拳道:“哥哥真忠臣也!”
林冲等人暗笑,并州军两万人训练未成,绝不可能远征,也只得守城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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