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林冲拔出蛇矛挂住,冲兄弟们抱了抱拳,这才看向城头,声如洪钟:“若要斗将,再派人来,战死尸首,汝等自收了去——那头大熊不算。”
银术可满脸阴沉,咬牙道:“派人出去,抬胡巴鲁、蒲察回来,闭门……死守吧。”
撒离喝讶异道:“银术可,城中还有兵马数万,他虽有勇将,我们女真人却怕过谁来?索性大战一场,灭他傲气也好。”
银术可缓缓摇头:“敌将不是傻子,明知我女真善战,还敢来此,必有依仗。你等也不必担心,此城中广有粮草,我等便固守一回如何?呵呵,消息断绝,陛下自会有番主张。”
曹操望着城中出来十余人,都不着甲持兵,默默无语抬了两具尸体去。
随即城门关闭,一干金将,亦下城头,不由叹息一声:“女真人当真不可小觑,如今不知是谁在领兵,已然把局势认清。”
他此来寰州,特意调动五百虎骑,心中打算,便是诱金兵野战,金兵人马虽有数万,其中真正女真锐卒,还能剩上多少?不惜血本将其兑掉,剩下那些辽国降过去的兵卒,再多也不为虑。
灭了肘腋之患,便好依托长城,同金国好好做上一场也。
却不料银术可也是将才,他随娄室入辽境受降,只带了两万人马,其中大半又是近年新纳兵卒,真正的女真兵,不过六七千人,随着撒离喝、娄室连场大败,这两万人折损过半,女真精锐更是只余三千多,因此甚为谨慎,如今既然看出对方主帅诡计多端,自然不肯浪战。
关胜等人,智思毕竟不及老曹,闻言笑道:“女真人自起兵以来,横扫八荒,能被大哥打得闭门不出,若传扬开去,必然天下震动。”
曹操摇头不语,面上殊无喜悦之色。
扈三娘见丈夫不痛快,上前献计:“干脆径直攻城如何?”
曹操依旧摇头:“兵法云,十则围之,如今彼我兵力,相差有限,他守我攻,太过吃亏,且待我再思良策。”
当日回营,召来马灵:“兄弟,你且辛苦走一遭远路,去告知杜壆、李俊、张觉等兄弟让他们严加提防,万万不可让女真攻破长城。”
马灵领命,取出风火轮,飞一般去了。
不足两日,已至蓟州,张顺在此坐镇,得知消息,连忙来接。
原来李俊打下檀州后,便派人领兵充作运粮,诈了黄崖关在手,随后他照蓟州旧例,依样画葫芦,在檀州挑拨汉儿同契丹矛盾,大肆杀戮,一时间李无敌之名,威震檀蓟。
两月功夫,两州十余县,被他收拾的铁桶也似,菊花军旗下,招募十万汉儿,尤其是一批汉人大姓,瓜分契丹人财产,得了许多好处,因此争相投效。
若是不知真相的,见李俊如今声势,当真要视为一条潜龙,便连曹操顺口替他取的“闹海神龙”绰号,如今都被人篡改了,两州百姓口顺,人人都唤一声“闹海龙王”!
李俊理顺了地盘,亲自引军上了长城,每日修缮城墙、枕戈待旦。
马灵听罢,便将曹操吩咐、如今局势一一相告,随即吃喝一番,径直便去寻张觉。
张顺也自不敢怠慢,当即出城,前往黄崖关告知李俊。
李俊思量一回,同张顺商量道:“贤弟,我方才细细寻思,武大哥若一时打不下那寰州,局势其实不妙,一旦金人叩关,他便是腹背受敌,武大哥以国士待我等,岂肯不为他分忧?”
张顺听了喜道:“莫非哥哥有什么妙计?”
李俊哂道:“我能有什么妙计?只是自家胡乱寻思,兄弟你看,金兵既要来犯,燕山、阴山连绵一气,便是天然屏障,长城延山铺陈,若非生翼,谁能得过?因此他若要来,无外乎便是这里几处——”
他展开舆图,指着道:“杀虎口、居庸关——哥哥如今改名为武胜关,我这黄崖关,东面的榆关。”
“按照马灵说法,如今杜壆、朱仝守杀虎口,金兵若是主攻此处,对哥哥影响最大;再便是居庸关,贤弟,你我关起门说句自家话,鲍旭、曹正、项充、李衮,这几个兄弟并无帅才,且此关勾连山前山后,一旦有失,真个不堪设想。”
李俊说到此处,又指榆关道:“张觉此人,虽然是地头蛇,按你说法,哥哥也对他颇为看重,然而他只得李应、杜兴相帮,总是势单。况且此人毕竟新降,我岂能信着他?万一有失,岂不坏我哥哥大事?”
老曹此前收服张觉,特意留了李应相助,李俊得知后,干脆将杜兴也派了去,让他依旧配合李应行事。
李俊和张顺交情深厚,说话也自无所忌讳,只管吐露心声。
把那三个关隘一一评价了,李俊脸上现出傲色:“兄弟,我的意思你可明白?若是金兵全力来攻我黄崖关,方最见稳妥!愚兄不才,有你等兄弟相助,后面檀州蓟州,如臂使指,若他来打,一则为哥哥分忧,二则籍此地利,挫他十余年攻无不克之威风,使世人知我‘混江龙’!”
张顺苦笑道:“哥哥,你如今乃是‘闹海神龙’李无敌,何来什么‘混江龙’。”
李俊大笑道:“兄弟,你如何这般憨?武大哥意思,做坏事杀人无算的,乃是李无敌,但做好事,力挫金兵的,当然是我李俊!”
张顺也不同他掰扯,摇头笑道:“哥哥,你说的虽好,但是究竟攻向何处,毕竟不是我等做主,按我所想,金兵多半要打杀虎口,最为直截了当。”
李俊把他一指:“这话说的再妙不过!若让他自家做主,多半便要去打杀虎口,所以此事不能由他做主。”
他挺胸昂首,目光睥睨的看向北方:“金国这个主,我便替他们做了!”
张顺大奇:“做怪了,金人的主,何时轮到你来做?”
李俊傲然一笑,说出一番话来。
有分教:弱宋残辽战汴梁,强金震怒斗曹郎。黄崖关上西风吼,头戴菊花闹海王。
第六百零三回 燕山龙飞闹中京
“你说我做不了他的主,为兄的偏偏要争这口气,兄弟,岂不闻:打人不过先下手!金国得势已久,都是些骄兵悍将,若给他一下疼的,你道他来不来?”
李俊一番话说罢,张顺听了顿时大惊:“你要主动出兵?”
李俊把手在舆图上一点:“怎么?只许他欺负辽狗,不许我等欺负他们?”
张顺跟着他手指看去,所指之处,正是辽国中京大定府也!
过年之前,便有斥候传来消息,道是辽中京苦守四五个月,终于陷落。
原来去岁阿骨打取了上京后,以五弟完颜斜也为帅,完颜蒲家奴、完颜粘罕副之,降将耶律余睹为先锋,攻袭大定府。
大定府守将,乃是辽国奚王霞末(萧干为六部奚王)、奚部西节度使讹里剌、怨军统领郭药师、中京团练使赵鹤寿。
金兵攻势如潮,辽国连失数县,郭药师带了大将甄五臣,回幽州催运粮草,发现幽州被西风军夺取,大惊之余,南下寻到耶律淳,不料耶律淳并无收复故土之心,反要留郭药师在麾下效力,助他攻宋。
郭药师看出辽国气运已绝,又不肯舍弃作为自家根本的怨军,索性寻了个机会,同甄五臣私逃。
二人跋山涉水,好容易回到大定府,果断带兵降了金国。
奚王霞末失了臂助,坐守孤城,渐渐粮草断绝,只得冒险出战,意乱之下,又中金人伏兵计,大败一场,只得投降。
中京大定府,就此属了金国。
李俊于舆图上,点着此处道:“我自此出奇兵,打他一个痛的,然后步步设伏,再叫他吃些亏。兄弟,这便似江湖上打架,我先打了一个大嘴巴,转身就逃,你来追我,我回头吐你一脸口水,这时你会如何?”
张顺设身处地一想,苦笑道:“还能如何?若不拼个你死我活,岂不要活活憋杀我?”
李俊大笑,拍手道:“正要如此!届时黄崖关下,便是我活、他死之时!”
两个议定,当即召集其他兄弟,把定论说出。
众人初闻他要主动挑衅,无不大惊,待李俊展开舆图,把计划细细说罢,却都不由点头,觉得似乎可行。
李俊见他众人无异议,当即点了闻达、周通、段三娘、阿不赉、解珍、解宝六个,领兵两万随他出关,其余人都随张顺留守。
要知燕山山脉,东西长七百余里,起伏峰峦间,藏着大大小小盆地,在后世,若干市县于中而建,此时却是绝少人烟,隔绝南北。
大定府所在,正是燕山盆地中最大的一块,此盆地只能算个半盆:三面临山,北面却是接壤燕山北部的平原。
自唐时,此地便为奚人所据,后来耶律阿保机南征,于大定府东南方设立榆州,下设合众、永和二县。
又于西南方设泽州,下设滦河、神山二县。
若把大定府做只螃蟹看,左边泽州、右边榆州,便是这螃蟹探入燕山的两支大钳。
大定府若是出兵南下,自泽州可至黄崖关,自榆州可至榆关,其中榆关相对略近些,与黄崖关则相隔了五百余里。
若是出长城攻打大定府,那这泽州、榆州,也是大定府的两个门神。
郭药师降了金国,耶律淳南下,西风军、菊花军造反,占据幽蓟之地的消息,自然被金人所知。
金人连辽国尚且看不起,何况区区反贼?
因此这泽榆二州防务,金人不免忽视,一来做梦也不会相信,那些反贼竟敢主动招惹,二来女真人本都栖居在山里,苦日子早已过得够了,如今得势,自然都要在繁华处快活,谁肯轻易入山?
故而二州驻扎人马,只有辽国旧日的奚军,怕他们作乱,数量也自有限。
而这些情报,皆在李俊胸中。
他做私商出身,对于地理、防务等细节最为重视不过,自至黄崖关以来,早都打探得烂熟。
他手段又是极狠辣的,特地差遣解氏兄弟,领了数百轻捷能射的做前驱,沿途所遇奚人,无论猎户、药客,尽数杀戮不留。
到了泽州滦河县,亲自引了百余个水性好的,顺着河道潜入城中,一举夺了城门。
县里守军见不是头,欲要逃时,去路上早摆下了伏兵,不曾放走一个活口。
再到神山县,依样施为,令解珍、解宝领数十人扮猎户,挑了各色猎物入城贩卖,忽然发难抢门,于退路预设伏兵。
如此不出三日,泽州易主,不曾走漏半点风声。
转道榆州,还是这般先围合、再突袭,不动声色,取了合众、永和二县。
又过一日,李俊带着阿不赉,只引一百人马,扮作奚人土著,运送山货往大定府,道是“泽州百姓,感念金国恩德,特将土产供奉”。
阿不赉是个精明伶俐的,他昔年追随御弟大王耶律德重,什么场面不曾见识?当下轻轻巧巧混入城中,大声呐喊:“山中珍物,要献女真贵人。”
恰好一队兵马巡逻过来,领头的正是女真人,听了大喜,便来看看有什么山货。
李俊笑呵呵揭开车上厚厚的皮毛,扯出底下单刀,顺手一挥,把那女真军将脑袋砍去。
阿不赉趁机用奚语大喝:“女真人无理,占我祖宗故土,不杀尽岂肯甘休?”
李俊领头,一百人齐齐发作,先把门军杀尽,又乱杀过往行人。
大定府金人已占据了许多日,一时哪里有备?没片刻,只杀得血漫长街,阿不赉用奚语高喝:“今日累了,明日再来杀你等。”
说罢领人就走。
消息传开,满城震动,金国一个年轻将军完颜宗峻得知奚人造反,立刻点起本部三百人,径直追出城去。
这个宗峻不是寻常金将,他的亲爹便是当今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乃是阿骨打的第五子,也是嫡长子。
原来完颜斜也此次出征,除了蒲家奴、粘罕这等大将,还带了许多年轻战将出来历练,其中有三个最了得的,一个便是这完颜宗峻,再一个完颜宗干,乃是阿骨打的庶长子。
还有个完颜宗磐,乃是阿骨打兄弟吴乞买的嫡长子。
这几个互相间争强好胜,彼此都要挣脸面、功劳,因此宗峻一听说有奚人造反杀人,毫不犹豫便追杀出去。完颜斜也得知,不敢丝毫怠慢,立刻点兵去接应,刚消停没多久的大宁府,轰的一下,又闹腾了起来。
却说小将完颜宗峻,领了三百部属追击周通,追出十余里,望见李俊等人背影,顿时大喜。
李俊这些人也没骑马,看见有人来追,慌慌张张,都逃进山沟里去。
这个山沟,有名的叫做“风水沟”,大定府有点身家的,若死了,多半是埋在这附近,因此两边山上,高高低低都是坟丘。
完颜宗峻虽不过二十出头,手下却也有百余条人命,自然不会怕坟堆,但他晓得穿过风水沟,山峦便渐渐多起来,深怕慢一步被那些奚人藏了,于是打马愈急。
冲进风水沟中,走不多远,便见李俊独自一个,立在出口处,笑嘻嘻望过来。
宗峻心里一突,连忙减慢马速,后面的骑士忽忽超了过去。
眼见将及李俊身前,李俊伸手一指,喝道:“倒也,倒也!”
便听冲在最前面的战马一声悲嘶,摔翻在地,顺着地面滑到李俊脚下,后面几匹战马,也自接连摔倒。
“绊马索!”女真骑士齐声勒马高叫。
李俊脸上笑容不减,一弯腰,扯起那跌得七荤八素的骑士,揪着头发一刀,割下了人头来。
宗峻狂怒,大喝道:“捉住此人,我亲自剥了他皮。”
李俊自是听得懂女真语,当即大笑道:“我不剥你皮,我只割下你头,便是这样!”说着把手中人头高高提起。
这时几个摔倒的女真兵,挣扎着爬起,各自掣出战刀、铁锤,跌跌撞撞杀来。
李俊左手提头,右手挥刀,便同几人交战,战了几合,又砍翻一人,心中暗惊:几个小卒,也这般能厮杀!
他布下这道绊马索,本意是独力杀个十几二十人,以为震慑,如今发现不妙,扭身就逃。
宗峻正要追击,忽听一声哨子响,两边山上,无数坟丘之后,忽然站出百十人,乱纷纷将箭射下。
宗峻所领都是女真锐士,盔甲坚厚,虽然不少人中箭,却大多是些轻伤,只是战马无甲,岂能忍得?
宗峻立刻大喝:“前面开路,先冲出去。”
那几个战李俊的兵丁,连忙挥刀,把绊马索尽数砍断,后面骑兵轰轰冲出。
出得此沟,眼前立见开阔,宗峻一眼便见李俊正挽着人头逃跑,大笑一声,挥兵便追。
不料战马方奔,忽然往前便倒,宗峻反应灵敏,一按战马脑袋,飞身跃下,方才站稳,便见自家部下,不断连人带马翻倒,细细一看,不由毛骨悚然——
面前广阔地面,遍地都是碗口大小,半尺来深陷坑,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个!
当即叫道:“不好!中计了!我们回去。”
领着人便要返回那风水沟,方才进入不久,便见两边山坡上,油光闪闪的草球、树桩滚滚而落,随即一支火箭飘摇落下,顷刻间大火燃起,死死堵住了退路。
这便是:有心却把无心算,杀气欲将生气绝。闹海龙王毒手现,中京多少死生别。
第六百零四回 杀人盈城烈焰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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