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曹操笑了笑:“我看人,倒不单纯以善恶论之,在我看来,什么好人,常人,坏人,都是目下一时之事,遭际不同,环境有差,性子便也有变化,好坏善恶,原本都在此心一念。好人或许会变坏,坏人或许也会学好,因此便需要有一个章程规矩,以遏制人心之恶,引导人心之善,这个规矩,我以前觉得便是朝纲国法,但今天却改了主意。”
石秀颇有慧根,曹操这么一说,他便懂了:“哥哥是说,若能以章程规矩管住人心,咱们不必管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只要他肯守规矩,肯行好事,便是好人,那不正是朝纲国法么?”
曹操苦笑道:“若当真按国法,蔡九等人早就该死,为何却一直坐享荣华?若按国法,那老婆婆早该沉冤得雪,为何竟被生生逼疯?只因执法之人,无形中便有法外之权,那律法既不能一视同仁,便不再是律法,规矩若不能约束所有人,自然也就不成规矩,只是少数人手里名正言顺的刀子罢了。”
石秀听了细细一想,恍然大悟:那些掌权的狗官,口口声声国法律条,却如何肯用那法来拘束自己?除非更高一层的人来辖制他,然而问题总是一样,更高一层的人,或肯辖制下层,又岂肯拘了自己呢?
越想越觉无解,不由抓着脑袋,苦起脸道:“难,实在是难,大哥可有良策?”
曹操吐出口气,无奈道:“我若有良策时,也不至于憋闷了。”
老曹虽是一世雄主,但细细论来,其实他一直都处在争天下的阶段,战争时期,满足战争需求就是最高需求,这一点关乎生死存亡,与和平时治国大不相同。而他没有真正统一国家,因此对于真正意义上的治国,其实是缺乏经验的。
若是论及如何练兵,如何统率部下,如何决胜疆场,老曹乃是大行家,但若说如何能使国泰民安、吏治清明,他虽有许多设想,却也没能真正实践过。
来到这宋朝一年多来,他也曾细细观察,虽然有强敌在此,暗流潜伏,毕竟引而未发,明面上承平多年,百姓的日子若比起汉末,已然是神仙活法。可就是如此世界,也满眼都是强取豪夺、恃强凌弱之举,譬如西门庆一度险些将他害死,而待他真灵觉醒,实力变强,转眼又让西门庆家破人亡。
这世道,百姓们虽然大多都能活命,但真正活出了人应有的样子么?只怕未必。
这些念头一直隐隐在他心中盘桓,直到今日剐蔡九,亲眼见到被世道逼疯的问天婆婆,才一下爆发出来,即使以他千锤百炼的心性,都不由感到茫然。
——就算我推翻了宋朝,打败了金辽,这个天下就真的会更好么?曹操此刻全无这番自信。
看惯了曹操意气风范、指挥若定模样,第一次见他这般低沉无助,连连叹气,石秀没来由为大哥感到心疼,故意笑道:“哥哥想得太远,我们如今只是江湖上意气相投的一群好兄弟,这些烦恼,待大哥真做了皇帝再去操心也未迟。”
曹操听了,不由展眉一笑:“兄弟这话倒也不错,或许是我庸人自扰吧。”
石秀见曹操笑了,顿时轻松不少,其实他并不知,其实正是这看来仿佛庸人自扰般的思虑,形成了真正雄主与政客的分水岭。
很多人觉得理想主义者天真可笑,殊不知那些真正的雄主往往便是理想主义者。
一个随时可以当皇帝的人,却一直珍藏着大汉征西将军的初心未忘,这样的人,所考虑的事情永远不会完全停留于现实当下。
石秀自然想不到这些,他正绞尽了脑汁想说些趣话,来使大哥开怀。
正苦思冥想,忽然眼前一亮,一座挂满彩灯的小楼出现在眼前,门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怡情楼。
“哥哥!”石秀一下拉住曹操的袖子。
曹操扭过头,一脸疑惑。
石秀脸红微热:“这、这是个青楼。”
“是啊。”曹操理直气壮道:“要不我们来此干嘛?”
石秀愕然。
“今夜胸中烦闷,但这等事又不是一时三刻能想出所以然的,正好大事暂了,特地要来放松一二。”曹操脸上神情,仿佛刚才那个为了家国天下操碎心的人不是他一般,得意道:“我特意问过张顺,此城中有伎女否?张顺说只怡情楼便是江州第一去处,俗话道群赌单嫖,本打算自家独来,谁知你定要相陪,干脆也带你开开眼界。”
“小弟……小弟还是在外面等哥哥吧。”石秀脸色愈红。
曹操奇怪地看着石秀,渐渐露出老兵看向新丁的笑容:“兄弟你莫非竟还是黄花小伙?那为兄可更要带你见识一番了。”
有分教:盘古开天数千秋,微民疾苦几时休?茬茬恨苦如鸡韭,世世凄惶做马牛。纵解布衣换紫绶,复持官斧剔人油。立心天地谈何易?一醉沉沦万古愁。
第六十五回 怡情楼石秀喋血
“两位官人,良辰美景转瞬即逝,如何不及时来快活,只在门口打转转?”
一个年近三十的老鸨子,相貌妖媚精致,穿得遍体绫罗,一边口吐诱惑之言,一边扭着妩媚的身子,从门口出来,左手挽住石秀,右手搂住曹操。
石秀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习惯的是酒味、汗味、血味,几时闻过着浓烈入骨的馨香?瞬间僵硬,腿都不知该迈哪条,丢了魂似的,任由那女子挽着走。
女人拐着石秀的手臂触碰到怀中硬邦邦金银,暗自喜道:“没开窍的雏儿,活该老娘今日发财。”
想得正美,忽然臀后只觉一松一紧,一掐一揉,饶是个红粉中的魁首,骗尽须眉的妖王,亦不禁浑身一颤,打从脊椎里透出一阵麻,差点一跤软倒在地,不由大惊:“什么高人,竟有如此了得手段?”
侧头急看,自己右手那矮汉子一脸正气,轻轻一嗅手指,潇洒笑道:“欺负我兄弟可不算本事,有什么能耐冲我当哥哥的来!”
这汉子个头虽矮,相貌也不俊俏,偏偏脸上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和豪迈,没来由令人心折。
若是小娘子,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可这老鸨子十四岁挂牌,十六岁当花魁,十余年来混迹风尘,见识过多少形形色色男子?早磨砺出一双慧眼,任你何等辉煌衣冠,也看得出禽兽本色。
心头不由一颤,暗道乖乖,好个奢遮汉子,这番气势,便说是汴京来的王爷也信得。况且寻常王爷,贵则贵矣,又何来这舍我其谁的霸气?
当下不敢怠慢,使出平生手段,娇声道:“啊呀我的爷,我的亲哥,奴家一个苦命的女子,何曾有本事欺负人了?倒是爷这般好汉,我家的小娘子一个个都娇滴滴似水一般,可要先求爷多多怜惜她们呢。”
曹操哈哈笑道:“你如何没本事?刚刚十字街口剐了蔡九,满地杀的都是人头,没本事的,谁敢今夜开门?”
老鸨子心头一颤,压抑住惊恐,娇喝道:“杀得好!爷不必担心,奴家早已打探清楚,那是梁山好汉进城,为百姓做主申冤,若不是他们秋毫无犯,咱又岂敢开门营生?亲哥呀,你只管放心耍子罢了。”
她心道:这汉子气势惊人,若不是朝廷贵人,便定是那梁山的大贼头。是了,如今梁山贼众占下江州,贵人谁敢轻出?必是贼头无疑,我却不可说穿,只小心意哄得他欢喜而去,便是上上大吉。
当下将风月场中练就手段尽数施展,娇嗔痴嗲缠七情上面,大半个身子软软倚在了曹操身上,软玉温香豪爽舍出,入得楼中时,那些龟奴伎女一个个都看呆了:这是什么豪客?值得云娘这般拼命?便是当初蔡九知府来耍子,云娘也没拿出一半气力呀。
云娘一眼瞥见那干人呆头呆脑,气往上冲:这帮蠢货,老娘这般卖力,居然不知道殷勤伺候,还在那里看呆。
口中娇笑道:“亲哥哥,我们这怡情楼共是三层,寻常人等,便洒出泼天金银,也只能在一二层勾当,只有极尊贵的贵客到了,三楼才肯开呢。”
说罢吩咐道:“开了三楼,按最好的席面伺候,让挂金银牌的姑娘们都来伺候贵客。”
说话间推着曹操和石秀上得三楼。
这一层装扮的格外堂皇,富丽精巧奢华无限,曹操不由暗自称赞,石秀更是看得迷花了眼,手脚不敢轻动。
偌大桌面,先上了六碟鲜果,六碟干果,六碟咸酸,六碟蜜饯,又有六碟美点,六碟各色珍稀肉干,共是六六三十六个碟儿,不说这碟中食物奢靡精致,单是碟子本身已极为精雅,每个碟子俱是一种花纹,梅兰竹菊,牡丹芍药,共是六六三十六种花儿。
酒具是镶金丝的牡丹提壶荷花杯,老鸨云娘安顿两人坐下,玉手执了牡丹提壶,兰花指高高翘起,先斟下三杯琥珀色好酒,自己拿起一杯道:“我家这酒,自酿自用,一年所产不过二三百斤,莫说外人,便是等闲客人,想喝一滴也难,有名的唤作‘怡情醉’,亲哥,还有我哥这位兄弟,这一杯云娘敬你们。”
仰头一饮而尽,曹操见她喝了,也举杯饮尽。却听石秀咂着嘴怪叫道:“大哥,这般好酒,莫非天宫里的玉液琼浆?”
曹操点头笑道:“的确是难得的好酒。”心里想,这酒比揭阳村喝得还要好的多,倒要记得带一坛给二郎。
云娘嬉笑道:“都是识货的!这酒酿成不易,须每年八月十五月满之夜,采江河湖交汇处的和合水,以五谷为基,配佐三十六味药材,秘法酿成,便醉了也不头疼泛呕,更有一桩妙处,多喝几杯,今夜睡时才知。”
这时忽闻丝弦款动,妙音纷呈,室门一开,十余个鲜花一般女娘,行云流水般舞进屋中,各自立定,便如一幅丽人嬉戏图般,令人赏心悦目。
云娘道:“亲哥,妹子最好的女儿们都在这里,可有看得入眼的?”
曹操眼一扫过,暗自点头,这十几个女孩儿想必都是精挑细选得来,皆是花一样年纪,便是最不起眼一个,也不在铁牛媳妇儿宝莲之下。
其中有五个最美的,或娇憨可爱,或清丽绝伦,或丰韵明媚,或楚楚可人,或娴静秀美,总之各具不同秀色,毫不逊色自家三娘和金莲,便是放在当年铜雀台诸妾中,也算极为惊艳的存在了。
“兄弟,有没有合你眼缘的?”曹操淡淡问道,却不见回答,扭头看去,拼命三郎瞪着眼、张着嘴,鼻孔中两道殷红汩汩而下,自家却浑然不觉,便如泥塑木偶一般。
云娘噗嗤笑出声来,连忙唤人取水盆毛巾来,亲手替石秀擦拭,口中道:“哥哥这个兄弟,却是老实人也,全不似哥哥这般坏。”
她一触碰,石秀惊醒过来,哪里敢要人家擦?赶紧把头埋在水里,毛巾一擦干干净净,撕下两条布头卷卷,塞住鼻孔,瓮声瓮气道:“大哥,这里是天宫么?不然哪有这许多仙子当面?”
那十几个女孩儿听了他这痴话,无不掩口而笑,一时间花枝乱颤,石秀顿时在此呆滞。
曹操问他喜欢谁,石秀只是张口结舌,一个字都答不出,问了几遍如此,曹操不耐烦,指着石秀道:“我这兄弟,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英雄,人称拼命三郎,他为人侠义为怀,扶危济困,一生做过不知多少好事,论相貌也是人中翘楚,最难得者,他虽英雄了得,却还是黄花一支,你们姐妹们商量商量,看看谁有雅兴,取了他的黄花,便坐在他身边陪同吃酒。”
云娘听了掩口笑道:“好新鲜,一向都是客官们选咱们,不料天道轮回,咱们这些女子倒也能选客官了。既是我亲哥哥发话,小蹄子们都别装了,喜欢这位小哥的便坐过来吧,老娘可把话说在头里,今天谁若得了手,包出去的红包不许丢了我怡情楼的脸面。”
石秀此刻只觉目眩耳晕,忽听得红包二字,心想是了,来青楼是要付钱的,他穷惯了,也没去过什么高档地方,虽然身上装了不少曹操给他的金银,却仍没把握,连忙问曹操:“哥哥,小弟这个红包,要包多少金银才合规矩?”一边将怀中金银都摸出来放在桌上,总有三四十两之多。
曹操见素来精明强干的石秀,这会儿大异平常,竟要比李逵还憨,不由开怀大笑,敲了敲他脑门道:“兄弟,耳朵如何长的?人家说的是包红包给你,不然你的黄花就凭白使人折了不成?”
石秀大惊:“我一个男人,还能靠这个挣钱?”看着面前一个个如花女郎,再想起自己以前苦哈哈砍柴度日,岂不是个傻子?
众女子瞧他天真懵懂,又是一阵娇笑,其中四个女子排众而出,围坐在石秀身前。
有分教:昂然长入怡情楼,小伙儿黄花难久留。大佬老曹带上道,三郎石秀陷温柔。
第六十六回 武孟德花誉美人
拼命三郎石秀一生慷慨任侠,何曾见过这般温柔阵仗?顿时连话都说不清了,两只手更觉得多余之极,若不砍掉,竟不知该往何处摆放?
还是曹操大笑起身,拿起他左手,搭在左边粉衣女子肩上,又拿起右手,搭在绿衣女子身上,噱道:“兄弟,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调和才是造化之道,我看你武艺一味刚猛,招招搏命,须知你也就这一条命,拼完了还有什么?你平时抬拳踢脚能碎木石,现今如何不硬了?这便是以柔克刚之理,领会到这一点,你的武艺当能再进一步。”
他这番话纯属歪理邪说,可怜精明石秀,此刻满脑子浆糊,哪里辨出歹好?竟觉得大有道理,连声道:“多谢哥哥指点。”
云娘媚笑道:“亲哥,你的兄弟已经陷入温柔乡,你如何不叫人陪?难道奴的这些女儿,竟都看不入眼吗?”
曹操大笑道:“天上仙子,不过如此,岂会看不入眼?只是你既然叫了我哥,和你女儿们岂不差了辈分,再说妹子,放着你在座中,天仙也要减色,你叫别人如何相比?”
作怪!客人们调戏之语,云娘耳朵也听出茧子来,嗔怪娇骂随声附和,更是身体本能,心中却如止水不动。可偏偏此刻听了曹操几句调戏,忽然说不出的又喜又羞,一颗本道早已枯死的心儿,便如浇灌了观音菩萨净瓶里的玉露,早已扑扑乱跳一片。
两朵红霞飞上双颊,只勉力说出几个字来:“……妾身残花败柳……客人莫要取闹。”
哥哥也不喊了,直呼客官,于她而言,可谓失态。
一群女孩儿个个看得惊奇,这些女孩儿都是惯识眉眼的,都低低议论道:“云娘妈妈怕不是看上那客人也。”
“谁和你取闹?”曹操爽朗笑道:“云娘慧眼识英雄,难道在下这双眼便不如你,识不得美人么?你这些女孩儿,美亦美哉,便如初春花朵,娇嫩可人,在我兄弟眼中,自是人间绝色,但是在武某看来,呵呵,花之美者,或如出淤之莲,或如傲霜之菊,或如戴雪之梅,云娘可知,这三种花共通之处何在?”
出淤之莲,傲霜之菊,戴雪之梅……他这是……说我么?我、我配么?
云娘忽然自己斟杯酒饮下,强自按捺住那莫名的心慌,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云娘是个无知妇人,只知这三般花儿,花期各不相同,或夏或秋或冬,硬要说共通之处,莫非是它们都不开在春天?”
曹操摇头道:“在我眼中,共通处便是这三种花儿,都是一般的娴静安然。譬如莲花,赤日高烧,它自婷婷照水,观之生凉;又如菊花,秋风萧瑟,它自凌霜独放,观之生定;再如梅花,天地皆白,独它一点殷红,观之生静;体凉、气定、心静,则泰山崩于前又有何碍?此即我所谓娴静安然也,吾观云娘,亦如莲菊梅也!”
轰地一下,一种莫名而激荡的情绪在云娘脑海里炸开,一时间悠悠如醉,几不知身处何方。抬眼看去,只觉万物皆虚,唯有那并不俊俏、却散发着异样光彩的汉子,如此真实可亲。
一众女孩儿们都发出羡慕的惊叹声,有胆子大的便叫道:“这位爷说话忒也动听,若是有人这般跟我说话,奴家连度夜之资都不要他的。”令个女孩儿嬉笑道:“呀,云娘妈妈发誓不嫁的誓怕要破了,大爷,你有福哩,妈妈可是个女富婆。”
一群女儿大概是首次见到云娘如此窘状,加上觉得曹操大方可亲,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再没刚才那恭恭敬敬待人采摘的乖巧模样儿。
石秀身边四个女孩儿,更是借着笑意,伏在他身上乱抖,石秀陶醉之余,对曹操佩服之意越发大增:“大哥不愧是大哥,男子汉愿和他同生共死,女人也一般为他倾心。”
羡慕之余,忽然福至心灵,举起酒杯道:“诸位佳人,你们云娘得遇良人,何不一起敬她一杯?”一时间不止他身边四个,余下一群莺莺燕燕也团团围桌坐了,闹哄哄要敬酒。
云娘终究是见多世面的,被众人一闹,反而镇定下来,一拍桌儿,笑骂道:“没规矩的小蹄子,我们怡情楼是这等不讲规矩地方么?客人没点头,谁允你们坐下?”
先前那个胆最大的女孩儿笑道:“妈妈还凶我们呢,眼看怡情楼都要当嫁妆给这位爷了,爷,你以后就是我们的爹爹了么?”另个女孩儿惯和她打配合的,立刻接上一句:“爹爹肯定不会赶女儿们下桌!”
曹操骨子里本就有几分浪拓不羁,加上此前有些压抑,如今被这些妙龄女孩子的欢乐气息一引,暂将烦恼抛却,更是放浪形骸,大笑道:“乖女儿说得不错,世间岂有爹爹赶女儿下桌之理?”
怀中一摸,掏出两个大大的元宝,砰地拍在桌上,映着灯火烛光金光闪耀:“今夜都不许去见别人,我们一家人好生喝酒说笑。哈,人生苦短,难得如此良宵,不可辜负了它也。”
说罢一探手,拉过云娘坐在自己腿上,大笑起来。
云娘束手束脚,哪有平常烟视媚行风姿?又见女孩儿们一个个挤眉弄眼起哄,越发羞赧,低声道:“亲哥呀,你放着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不要,拉着我一个半老徐娘,还讲出那般动听话哄我,不会是真看上我这怡情楼了吧?云娘自思,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能招人眼的了呀。”
曹操乐得大笑:“你这什么楼在我看来,不值你一根头发丝。我亦不是哄你,你虽长得一副妖媚模样,言语也风流,却有至少十年不曾让男人近身,以你容貌,在这场合,做这事业,能做到这一点,如何不能比之为莲、菊、梅?”
云娘吃惊道:“你、你又如何得知?”
曹操大笑不答,一双怪手只在隐蔽处施展,口中道:“女儿们,今天没人要尔等伺候,只顾高乐。”
这时候大门一开,精美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那些女孩儿欢声大呼,也不顾形象体面,争争抢抢吃起来。
这些菜按理她们也不少吃,但平日接客,十分注意力九分半都在客人身上,忙着斟酒夹菜逗笑取乐,只要客人开心,自己哪里能这般自在吃喝?
待大家喝了几杯酒,石秀渐渐放开怀抱,显露出平时灵气,与这些女子自在耍笑,甚至被蛊惑的脱了上衣,露出小牛犊子般精健的肢体,有那胆大的伸手便摸,口中称赞不绝,石秀越发得意,口中叫道:“哥哥,我素不知女子竟是如此有趣。”众女听了大笑。
又吃喝一阵,酒劲儿上涌,有女子忽地拍着桌叫道:“没曲没音,喝什么鸟酒?”
站起身,歪歪倒倒去取了萧来,大剌剌笑道:“都听我吹这鸟萧!”鼓起腮帮就吹,呜呜咽咽,果真悦耳。
石秀对曹操笑道:“铁牛没来,不然听了这女孩儿爱说鸟,必然欢喜。”
曹操脸一摆道:“你回去记得和兄弟们说之,铁牛是要成家的人,以后去秦楼楚馆,谁也不许教唆他去。”
石秀听了奇道:“哥哥你不是也成家了,如何又来?”
曹操收起严肃神色,嬉笑道:“我自把持得住,与铁牛不同。”
那箫声仿佛启动了什么机关,女孩儿们争相站起,有拿出诸般乐器操弄的,有翩翩起舞的,有击节而唱的,她们这不是为了给客人助兴,而是纯粹取悦自己,音乐歌舞,皆出于心,表现更是自然,感染力自也更强。
曹操听得大喜,雄饮数杯,站起到窗边,湿淋淋的手推开窗,却见满天黑云都消,大半个月亮明晃晃挂在天上,雅兴忽起,拔出宝剑,击栏而歌:
『“为爱青云登小楼,人间大梦梦从头。
山河如旧非如旧,日月不留还不留。
酒至酣时思故友,歌当罢处起新愁
英雄浪迹江湖上,不是美人不转眸。”』
他的音质本不动听,但气宏声高,曲调悲慨,自有一番动人心处,唱到第二遍,一众“女儿”们鼓瑟吹笙,跟着伴奏,云娘望着那并不高大的背影,眼中款款情深,心想此人定是英雄无疑,他说我是美人,是因为我肯为他转眸吗?
第六十七回 梁山泊主欲相让
翌日晨,嚯~烈日高悬、耀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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