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 第156章

任何好意都不能是单方面的付出，必须要得到回馈，这样才能证明我的付出是有意义的，得不到回馈的付出，是愚蠢的，明智的人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在雒阳，会做这种事情的人，死的很快。”

程普和韩当无言以对。

他们知道刘备说的是对的。

刘备对孙坚的提携还真不是看在朱儁的面子上，当时刘备还不认识朱儁，就已经帮助孙坚了，这个事情他们当时都知道。

“这件事情，的确不是您的问题。”

“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心里都清楚。”

两人先后表示了他们心里的看法。

刘备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番好意，付诸东流，才让我看清了孙文台薄情寡义的本质，一个人就算办不到重情重义，也该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什么事情应该去做，什么事情不该去做，应该是清楚的。

孙文台没有，我感觉他始终不曾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他始终没有认识到以他的出身和处境，他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贵人在帮他了，我是深有感触的，我所以我对每一个帮过我的人都心怀感激，可是他呢？”

“君侯重情重义，实乃吾辈楷模，今后，普愿追随君侯，为君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普深有感触，向刘备表忠心。

不善言语的韩当也顾不上别的，向刘备行礼。

“当愿追随君侯，为君侯效命！”

刘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咱们都是幽州人，各自也都有各自不幸的遭遇，往后，便一同建立功业吧，将来荣耀加身，荣归故里，使家人、族人、故旧，都以我们为荣，难道不是人生的极乐之乐吗？”

刘备为他们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程普和韩当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憧憬的笑容。

是啊，在家人、族人、故旧面前彰显身份、权势、成就，难道不是满足一个人最原始的欲望的上等方式吗？

是人，就会有点小小的虚荣。

刘备有。

程普和韩当也有。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家一起跳大神

程普和韩当来到凉州的时候，已经是年末了，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紧随而至的，就是新年了。

身在凉州的这个年，刘备过得还算是安稳的，至少因为镇守凉州的缘故，他不需要亲自去雒阳给皇帝刘宏送礼，只需要派人去送礼就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刘备现在的政治地位，也不需要站在寒风中品味夏日冰饮的味道了，就算去雒阳朝拜，肯定也是站在有取暖设置的大殿之内，可以吃上热乎乎的食物。

想起光和六年正月初一凌晨的那一碗夏日冰饮，刘备还是忍不住的从身体到灵魂都一阵僵硬。

这一次就好了。

刘备在凉州，就是凉州的土皇帝，只有官员们排队向他敬献贺礼的份，没有他自己眼巴巴排队给人送礼的事情。

而他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亲自上手操作了一次官方首脑才会操作的过年习俗，这种感觉和过去式完全不一样的。

汉代还处在帝制社会的早期，很多社会习俗都没有跳出上古时代的习俗，从皇帝到平民，人们都十分信奉鬼神，就连春节都和鬼神有着极大的联系。

在两汉，人们在年末进行的活动基本都是围绕驱邪祈福进行的。

人们希望通过进行驱邪活动，把过去一年的不顺利全部赶走，而在众多驱邪活动中，最为重要的当属每年年末举行的跳傩仪式。

跳傩仪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祛除疫病，祈求来年幸福安康，既有官方的，也有民间的，官方举行的叫做国傩，民间庶人举行的就是大傩，反正内容本质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就是规模。

跳傩的起源非常久远，在西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祭祀典礼，在周代纳入礼的范畴，成为国家重要典礼。

到了两汉，朝廷举办的国傩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且非常讲究。

朝廷官方举办的需要挑选官宦家十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子弟一百二十人，身穿皂服，手持大鼗，装扮成戴面具披熊皮的“方相氏”，佩戴刚卯，与十二兽嬉戏跳舞。

当时还会有象征疫病、鬼神之类的造像，大家一起一边跳舞一边击鼓，用桃弧、棘矢围射造像，又用赤丸、五谷播撒之。

一番极尽热闹的敲锣打鼓之后，最后则是由官方派遣骑兵全副武装将燃烧的造像带出城池，送到城外较大的水系中点火焚烧，将其送走，寓意是送走、烧毁来年的灾祸。

对刘备这种人来说，这个仪式是毫无根据的。

要解决灾异，就要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植树造林，吃熟食，喝熟水，住房屋，勤洗手，锻炼身体，遇事隔离，发展医疗技术，这样才行。

指望跳大神就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未免太抠门了。

不过刘备现在也没那个资本能够搞这个事情就是了。

所以他选择愉快的融入东汉末年的民俗氛围当中，主导凉州州府搞起了盛大的跳傩仪式。

中平三年最后一天的晚上，刘备亲自主持了跳傩仪式，挑选了了冀县人家子弟一百二十人来跳傩舞。

刘备自己带着家人以及麾下重要文官武将的家人们，看着他们围着火堆，用十分奇特的姿态跳着十分奇特的舞蹈，好像双手双脚都有他们自己的意识似的。

舞跳得很烂，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氛围，围观的人很多，大家都来祈福、鼓噪，等象征疫病的鬼神造像被推出来之后，人们的鼓噪声就更大了。

跳傩舞的小子们用桃弧、棘矢围射造像，又用赤丸、五谷播撒之，围着造像跳啊蹦啊射啊砸啊，总之整个氛围已经被烘托到了巅峰。

最后，官方代表、全副武装的骑士们闪亮登场了。

这一年度凉州官方的代表骑士是关羽和张飞，两人来冀县述职、过年，正好被刘备喊来充当送瘟疫的骑士，两人欣然答应。

他们全副武装，带着同样全副武装的一百二十名骑士，威风凛凛的在举着火把的冀县人的一路相送之下，把瘟疫鬼神造像一路送向冀县城外的渭水之中，把造像装在已经放满了引燃物的船上。

最后，将造像和船一起引燃，推出去，使之顺着水流一路走远，然后在水面上因为焚烧而缓缓沉底。

冀县城内的人们继续欢呼，鼓噪，欢送瘟疫鬼神离开冀县，往后一年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送完了瘟疫鬼神，接下来就是大家欢庆年节的年夜饭了，年夜饭在这个年代也是有的，而且也是家人大团圆的一餐饭，能够回归家庭的人都会尽量回归家庭，和最爱的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年夜饭的种类相对于刘备记忆中的年夜饭来说当然是远远不如的。

普通百姓一年到头恐怕也就这一天的晚上能够吃上一口肉，沾上一点荤腥，其他时候吃糠咽菜都算是不错的一餐饭。

即使如此，也不过是一块水煮肉，沾点盐，最多沾点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去腥手段，就那么吃了，可以想象那种腥味儿得有多浓烈。

但是不要紧，今人难以下咽的存在，在东汉末年，得算是难得的美味，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奋斗一年到头，只为那一口。

有钱人家限于时代的局限，能吃到的食材虽然很多，但是烹调手段很有限，食物的美味程度也不能和今人所享用的相提并论。

不过这都不重要。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团圆的一夜，一年到头难得的能够好好儿的吃一点肉的一夜，指不准接下来一整年都要靠今晚吃到的肉去回味肉的味道了。

对于官员们来说，这也是可以放松和欢乐的一夜，所有忙碌的事务都可以放下来，所有的防备都可以暂时卸下，与家人团聚在一起，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过一个大年夜。

凉州本地的官吏们都回家和家人族人一起过年去了，而外地的官吏们则被刘备招呼着一起到州牧府吃年夜饭。

比如关羽张飞徐晃等人，还有庶务部的简雍、韩浩、阮瑀等人，林林总总好几百号人，连带着他们若有家眷，也被刘备一起邀请了过来。

刘备在州牧府大院儿里摆了流水席，今夜不搞分餐制那一套，一张大桌子能坐十多个人，热闹。

刘备自掏腰包，男人们在外院摆开阵势，刘备亲自负责招待，女眷和孩子们则在内院摆桌子，由韩宁和韩小蝶负责招待。

这一个晚上，刘备说啥也要让跟随自己辛苦了一整年的部下们吃顿好的。

吃啥不重要，到了刘备这个地位，给大家吃东西不看种类，主要看心意，心意到了，随便吃个白米饭都能让大家伙儿感恩戴德，若要达到这个水准，那就必须得上刘备的看家本领。

这一夜，刘备宣布自己要难得的亲自下厨，搞自己拿手的美味亲手做给大家吃。

吃啥呢？

炸鸡。

第二百八十四章 放松的夜晚

油炸、油煎的食品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

不过因为当时没有能吃的植物油，只有动物油脂，油非常的昂贵，所以连一般官吏都没得吃，只有高级官员、权贵才能享用。

油炸食品的技术在这个时代并不成熟，也没啥人专门搞油炸技术的研究，汉代除了蒸煮，主要就是烧烤，达官贵人人人都吃烧烤，倒是没怎么听说有人喜欢吃油炸。

刘备吃得起油，不过在东汉末年过日子久了，也觉得用油炸东西比较奢侈，一般也不轻易动用，偶尔嘴馋了让家里跟了许久的厨子炸几块鸡肉解解馋，仅此而已。

但是今天是大年夜，是他就任凉州牧以来的第一个新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大家伙儿来点好的。

得知刘备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吃的，官员们十分惊讶，但是这个晚上的刘备非常和蔼可亲，完全没有之前处理公务的时候那种核锿氪氢的感觉，使得他们都感到非常的温暖。

刘备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该使用暖男模式面对大家伙儿的时候，从来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暖男模式，虽然面对的人比较多，但是大年夜不开启暖男模式，又要在什么时候开启暖男模式呢？

于是他亲自操刀炸鸡给大家伙儿开荤解馋，油炸肉食的高热量和高蛋白对于现代运动量比较小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健康的食品，不能常吃，但是对于古时候战乱时期的军队来说，则是不可多得的法宝。

高热量，高蛋白，高油盐，外面还有一层油炸碳水，完美契合了高度精神紧张和高强度体力行动状态下的古代士兵。

对于他们来说，高热量的油炸肉食又能快速补充体力，又能一定意义上舒缓神经压力，绝对是战场法宝。

要是哪一支军队能够定时定量给士兵补充炸鸡腿或者炸鸡块，那士气绝对爆棚。

对上喝粥咽菜的敌方军队，吃炸鸡的军队要是打不了胜仗，那就真是古今奇闻了。

刘备用制盐工场煮盐使用的中型盐盆当工具，往里倒入大量的油，把用葱姜做了去腥处理之后，又用盐和酱腌制了一段时间的鸡肉裹上一层面粉，一盆一盆的倒入盐盆内，哗地一下就开始炸了。

为了确保鸡肉炸出来更加香脆，刘备还加入了复炸的过程，浓浓油香和肉香弥漫在整个州牧府大院儿里，别说官吏们带来的女眷和孩子们了，他们本人也是颇为眼馋。

和刘备关系比较近的张飞、简雍等人素来不着边际，这时候也没啥距离感，直接凑来上问东问西，就问刘备这一手是啥时候掌握的，怎么从来也没给他们提起过。

“我自己用的也很少，偶尔想起来弄一些解解馋，今日年夜，怎么着也要给大家伙儿好好儿的来上一顿美味。”

刘备笑呵呵的操作着搭建起来的厨台，这亲自下厨给大家伙儿弄年夜饭大餐的姿态深深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眸之中。

随后，香喷喷的炸鸡肉出锅了，第一锅刘备刚刚盛满，还没有稍微放凉，就被张飞一家伙全部端走，端到了自己那一桌上。

眼馋许久的简雍破口大骂，喊着【张益德你不是人】就追着张飞就跑了过去，和张飞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两人你来我往，战况激烈。

大家伙儿一开始还以为刘备会不喜欢这场面，都收着，结果一眼看到刘备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起哄，让简雍痛击张飞，大有惟恐天下不乱的架势，这才反应过来。

今夜是年夜，是一年到头大家都最该放松的夜晚，就连往日最严肃的刘备都放松了下来，惟恐天下不乱。

于是阮瑀当先忍不住了，站起来带头冲了过去，嗷嗷叫着，誓要把偶像亲手操作的美食给抢过来独自享用。

韩浩一看也忍不住了，立刻站起来跟着冲了过去，两个文职人员和张飞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纠缠在一起，居然不落下风，不一会儿，张飞那张桌子前就抢作一团。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也冲了过去，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张飞那一桌人都给围在了里头，叫骂声呵斥声不断，往日里文质彬彬动辄之乎者也的儒士们全都显露了原形，一口一句大汉国骂，那叫一个难听。

第一批上去的人基本上也都抢到了一块炸鸡肉，送到嘴里啊呜一口，一嚼，眼睛顿时亮了。

炸鸡肉那香脆的外壳瞬间就被咬破，油炸碳水的香气首先充斥着整个口腔，鲜嫩鸡肉那美味的肉汁随即迸射出来，与油炸碳水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席卷口腔和鼻腔的香气炸弹，轰然炸裂。

刘备笑呵呵的看着张飞那边的乱战，一边大声起哄，让大家一起去抢，一边也手脚麻利的操作着，第二锅炸鸡很快就要出锅了。

结果不知何时，甄俨跑了过来，直接把装炸鸡的大盘子给端在手里，就等着刘备往里头放炸鸡了。

“你倒是聪明啊，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甄俨嘿嘿一笑。

“俨是正经人，不和那些粗鲁的人一起争抢，有失文雅，俨不为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备哈哈大笑，把完成复炸的第二锅炸鸡全都给放进了甄俨手里的盘子，甄俨正大喜，刘备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第二锅好了！快来抢啊！别让甄俨一个人抢走了！！！”

甄俨面色大变，看着刘备目瞪口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大群眼冒绿光的军官、文士们就一拥而上，围着他开始奋力争抢，国骂声此起彼伏，场面很快就乱作一团了。

一年到头积累的压力，仿佛都在这里迸发出来。

每个人都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积累已久的压力，在这个特殊的场合、特殊的时刻，尽情地释放。

别说素来不讲究规矩的张飞、简雍，就连一向严肃正经的关羽都会劈手从张飞手里夺下炸鸡肉送到自己嘴里，然后和张飞角力，互相争夺一块炸鸡的所有权。

这里仿佛没有二弟、三弟，只有两个为了一块炸鸡而眼红的疯子。

看得出来，大家的压力都挺大的，大到了一旦有个发泄的窗口，都会有点情难自已的状态。

就连最为文质彬彬最有修养的荀彧都在桌边上抱着酒壶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酒，然后醉眼朦胧的笑眯眯地看着一群疯子争抢打闹，拍手大笑。

荀彧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

但是不要紧，刘备又何尝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排遣压力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年快乐

他拼命鼓噪，不断的撺掇大家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