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张顺吓得,连忙把孩子扶起来,却见这孩子脑门都磕紫了,不由哭笑不得地责备道:“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让你磕你就磕,脑袋都快磕破了。就是名字叫应跪也不能见人就跪呐!”
话还没说完,那刘老头的儿子儿媳见刘老头把自己儿子给卖了,那肯干休?便伸出手去揪那刘老头。
张顺连忙放开那刘应跪,转身和马道长去劝架。谁曾想他们家儿子儿媳也是两个混人,见他们过来,不由骂道:“你们两个鸟人也不是好人,一个和老头子一天到晚嘀嘀咕咕骗老头子钱财,一个装神弄鬼骗老头子孙子!”
便骂还便把拳脚招架到他二人身上。那张顺好歹有些武艺,仗着年轻力壮,左支右挡,到没怎么滴;那马道长就吃亏了些,只顾护着自己的胡子,不小心被老刘头儿媳揪着了头发,活生生的被揪下了一撮。
无可奈何之下,二人落荒而逃。好容易逃了出来,二人无处可去,只好回到了张顺的张家庄,暂且住在张顺家里。
住了两天,那老刘头到底还是把自己孙子刘应跪送了过来。张顺拗不过他,干脆心想:自己本是那现代人,随便教他点东西,也不枉这老先生的一番美意。于是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刘应跪,还特意给他改名为刘应贵,听起来好听一些。
结果呢,三人都不是会洗衣做饭的主,又不会经营,在张顺家胡吃海喝到过年,都把张顺的家底吃的差不多了。张顺本打算在农村招募几个小子,教习些拳脚和数学文字,顺便收取些钱财。奈何农村没闲人,整日和吃食打交道,哪里闲的住,有钱有闲做这个?
过罢新年,在马道长的带领下,三人只好厚着脸皮跑到了李百户家去“吃大户”。
这李百户倒是财大气粗,不怕养他们几个闲人。奈何这三人白吃白喝几个月不算,还老是给他找事儿。
那“真命天子”张顺老是打主意结交他的庄客,试图开一个所谓的“文武班”,要教习一些拳脚武艺和诗书算经。而那个马道长老是动不动就明的暗的让他把女儿送给张顺当小妾。这俩人真是把李百户气的火冒三丈:这两人是想鸠占鹊巢,霸了他的李家庄呀!
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本来常去输粮的队伍,前几日又来了消息,据说半路遇到了流寇,连人带货亏了个血本无归。就这样那边的卫所还说剿匪甚急,需要粮食甚多,让他们赶快再次输粮。
而本州知州又催之甚急,怀疑自己私吞了上次的买卖。焦躁之下,李百户也下了狠心,管他什么“真龙天子”,且借我气运一用,给我粮队压阵去吧。
想到此处,李百户好容易自己做了一次主,便去见那张顺和马道长,言道:“二位久困我庄中,不得待时而飞。今我有一桩买卖,正好缺乏人手,不如二位随我那侄子去散散心,可好?”
第6章 青梅煮酒
马道长这些日子过惯了好日子,有心拒绝。却没想到被张顺提前应了下来。
马道长埋怨道:“这李百户忒小气,看咱们吃他的喝他的心中不痛快。这是要赶咱们走,张哥儿为何还应下他?”
“李百户毕竟与我有救命之恩,不要说咱们白吃白喝这么久,就是毫无相干,提出来我也得应下。道长要是觉得路途困苦,你在这里等我和应贵回来也行。”张顺心想这厮脸皮也忒厚了。
“哪里哪里,您到哪儿,贫道我就跟到哪儿。这辈子能得遇真龙,不知何时便飞,我可得抓紧了。”马道长立刻表态。
“您这是封建迷信!随你便,别最后什么也得不到,不要恼羞成怒怪我就行。”张顺见他又提到这个,心中无奈。
本来年前,自己无辜入牢,又被人无端救出,他一时间也生出了“天命在我”的想法。奈何之后这半年,自己生活还是没有半点起色,反倒是混到蹭吃蹭喝的地步,哪里还敢奢求什么虚无的东西。
人呐,还是要踏踏实实走好脚下路,过好当前日子。本来前段时间他自以为自己掌握着“屠龙之术”,还试图拉起一帮人马,学文字,练队列,在乱世有一番作为。结果自己村的村民不支持自己,这李庄主的庄客也不赞同自己,可见“真命天子”什么都是瞎扯,还是要坚持唯物主义呐。
不过,好歹这半年时光,自己和马道长学习一些繁体字,勉强算个文化人了,顺便还把刘老头的孙子刘应跪给教了几百个字。其实他却不知,那马道长知他不曾上过私塾,找过先生,却学习读写如此迅速,更是坚信了他拥有“真命天子”的命格。更不要说,因为之前他因为面相命格而入牢,现在陈州城关于张顺是“真命天子”的谣言更是越传越广。
只是因为他这些天闷在张家庄和李家庄,不得而知而已。甚至陈州知州,早已因此坐立难安,时不时就催着李百户,让他赶快把张顺赶的远远的。生怕哪天上级听说了这个谣言,深究起来牵扯出之前释放张顺的事情。这也是李百户想把他们赶走的原因之一,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丢了自己一家老小性命。
且说过了几日,天气渐暖,已至五月中旬。李百户他们从南直隶购买了五百石粮食,已经经颖水运至陈州颖岐口岸边。
时值深夜,李百户先是带着他们在庄外等了几个人汇合,然后,再坐车赶往颖岐口。这颖岐口是颖水之上重要的水上枢纽,他们感到时,只见到水上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到处一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繁忙景象。就连习惯了繁华的现代人张顺都不由感慨道:要想富,先修路,修路不如走水路!
众人上了船,汇合了原来的购粮队伍,继续逆颖水而上,赶往洛阳方向。
这一世张顺不曾出过远门,对道路却是不熟悉。他不知道正常通往西面的水路,应当是先逆流而上去扶沟县,到往朱仙镇或者新郑附近,再转路运。而李百户他们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粮食数量和盐引数量不符的问题,故意来回不走同一条道路。这次去送粮时的道路为逆颖水,经商水县、西华县、临颍县、许州、襄城县,至禹州下船,转牛车陆运。
这条道路虽然看似远一些,却是相对扶沟县方向那条道路,路上检查的关卡少一些,利于这种黑白间杂的买卖。张顺等人作为北人虽然并不晕船,但是连续坐了几日,也个个都脸色发白。
众人到了禹州,却是有一个落脚点。禹州有一个豪杰名叫任辰,与李百户他们颇有往来。这次诸人便下了船去任辰府中休息,李百户的侄子一个总旗和知州的钱夫子在岸边安排卸货倒运到牛车上的事宜。
这李总旗便是去往南直隶购买粮食的负责人,而钱夫子则是之前和他们汇合,一起上船的头领。这钱夫子本是知府的钱粮师爷,因为怀疑李百户从中私吞,特意派来监督此次买卖往来的。至于有没有取代李百户的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所以这二人片刻也立离货物不得,而张顺、马道长、部分奴仆已经轮休的二十来个卫所兵丁都住在了任辰府中。
这任辰本是个好爽的性子,正好当日府中也来了几个豪杰。他见张顺、马道长不似一般人物,便招呼着一起过来喝酒。
到了席上,一番推辞之后,任辰自坐主位,其次又有四人依次陪坐。众人招呼张顺、马道长坐客位。张顺自家人知自家事,连道不敢。那马道长哪里肯依,只是口称“公子”,便把他“架”上了客席。
诸人不知深浅,只见他器宇轩昂,却身着布衣。或以为大家公子,白龙鱼服;或以为穷酸无赖,装模作样。只是见主人任辰发了话,才暂时放下心思不提。
这任辰三四十岁年纪,长着一副大胡子,声音洪亮,颇有些豪杰之气。一番介绍,方知其次四位豪杰分别是:李际遇、申靖邦、张鼎和陈金斗。
这李际遇长的虎背熊腰,看其筋骨,颇有些武艺在身;旁边的申靖邦和张鼎虽然也长大高大威猛,却时不时顺着以上二人搭话,看来是两个跟班。
剩下那个陈金斗最有特点,他上唇留着八字胡,下颌上却光溜溜的,脸上一双如斗的小眼时不时咕噜噜的乱转,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看起来最不体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人也熟络起来,任辰起个头,七个人便聊起了天下大势。或云流寇虽盛,朝廷派遣精兵,旦夕可灭;或云太祖亦起于微末,或有豪杰可趁时而起也。
说是“煮青梅煮酒”,其实和后世年轻人论坛吹水也差不多。刚开始张顺还不敢插话,生怕有所忌讳。后来,看他们越说越不像样,便起了兴致,便说道:“朱家有天下近三百年,而今西南有土司之乱,东南有红夷之寇,东北有建州之叛,西北有蒙古之余。内有乱而天灾起,稍有不慎,改朝换代可知之矣。”
这时代大多数人士还是线性思维,言辞之间,只抓一点,不及其余。只有熟读文章史书的精英才能如此侃侃而谈,面面俱到。诸人不由惊而异之。
任辰起身肃然而拜道:“谨受教!不知能得天下者,何人也!”
马道长听了,以目视之。张顺当然知道马道长的意思,但是作为知道历史发展轨迹的现代人,他还舍不下面皮,说什么“舍吾其谁也”,更说不了套话什么“能得天下之望者得之”,只得含糊的回答道:“天下大势,非凡夫俗子所能预见,以吾观之,或为大仁大义者得之,或为大奸大恶者得之。”
“此事我知道也!”众人失望之间,突然有人尖着嗓子插话道,众人一看,说话的却是尖嘴猴腮的陈金斗。
“前几日,我听说一童谣,正应于此。”
“是何童谣?”任辰不由转过来问道。
“有人带长弓,夜间射天明;三百单八载,赫赫君威名!”陈金斗摇头晃脑的吟道。
“此谣何解?”那李际遇突然问道。
“有人带长弓,便是起兵造反呐;夜间射天明,就是灭了明朝。三百单八载,赫赫君威名。是说这人君威赫赫有名,创立的新朝共坐了三百零八年天下。”陈金斗意气风发,这让他那贼眉鼠眼看起来更为滑稽了。
“那到底是何人坐天下呢?”任辰不由有些急了,却没注意身边张鼎神色有些不自然。
马道长听了心中一动,正欲言时,却听那陈金斗说道:“庄主休急,听我细说。话说我前几天,正在午睡,懵懵懂懂之间,忽然有丈二神人自天上来,授我天书一卷。我打开刚看几页,忽闻吵闹声,乍然而醒,也不知自己读了什么内容,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诗歌四句。”
这次陈金斗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吟道:“八只牛来坐天下,木猴只余三十九;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
“这‘八只牛来坐天下’,我倒是能解得,八牛既是朱也,言语朱明天下。只是这剩下三句解不得,第二句应该是时节,第三句应该是说真龙所在或者真龙出现的时机,第四句或为凑数。”陈金斗有点讷讷说道。
只是陈金斗只顾显摆,没有看到,当他读到第三句的时候,旁边李际遇面色一动,当他读到第四句的时候,马道长和任辰倒是似有所悟。
只是所有人没有看到,张顺听到“十八孩儿入京城,方知顺天有真龙”的时候面色难看至极。
别人不知道,张顺来自后世还能不知道吗?将来李自成入京,崇祯自缢,然后李自成兵败一片石,顿时中华大地一片浩劫血腥。不由心想:孩儿者子也,十八孩子正是一个“李”字。
自己现在生于斯长于斯,既逢其时,当为天下做些什么。或许自己应当投靠李自成,提醒他东北方向的威胁。至于建州,逆贼也,沾满血腥,也敢称真龙!
第7章 何人称雄
且说在座各人神色各异,任辰只见其“龙”,李际遇只见其“李”,张鼎只见其“张”,马道长只见其“顺”。只有申靖邦懵懵懂懂,不解其意;只有张顺气郁于胸心忧天下,哪怕平时习惯不动声色,他这次也破了功。
原来这张鼎听到“有人带长弓”时,解出一个张字来,李际遇听到“十八孩儿入京城”,解出一个李字来,各自觉得自己当有所应。
而那任辰听到“方知顺天有真龙”的时候,心想:天干地支之中,壬辰便是龙也,壬辰与任辰同音,最后两句应解为:有十八个小将攻破了京师,大家才知道顺天府有我任辰这个真龙天子。
于是任辰便说道:“其实我觉得,这个诗歌应当着落在天干地支上面来解。”
“天干地支?可是纪年?这诗歌里哪里有纪年?八只牛,这牛年?哦,这个不用解了,已经解出来了。那么木猴吗?甲为木,申为猴,这是甲申年?”陈金斗惊讶地说道。
众人听了一愣,纷纷称赞任庄主解得对,只把任庄主憋的心里难受:哎呦,你们就没人能解一下龙字吗?这甲申年是什么鬼?
张顺一听,心中大骇。他虽然不懂什么天干地支,奈何他记得上一世有个人写了篇文章,叫做《甲申三百年祭》,好像是祭祀明朝的。张顺不知道明朝到底是哪一年灭亡的,但是正好知道这个“甲申”。本来他作为唯物主义者,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敬而远之。这时候也不由产生了动摇。
这诗歌既预言到李自成,又预言到甲申,难道天下的命运真的不能改变了吗?
想到这里,张顺心中不甘,问道:“照你们这么解,那真龙岂不是也是年份了?”
“也对,这也不是不可能。龙年有甲辰、丙辰、戊辰、庚辰、壬辰……”陈金斗骇然回头望去,“任庄主!您这是?”
“啊?凑巧凑巧!鄙人可不是什么真龙天子,慎言慎言呐!”任庄主矜持地说道。
马道长听了哂然一笑,面露不屑,心想:刚才解完甲申,我就想起壬辰了。这么冷门的解法,硬凑而已。命中没有莫强求,也不怕自家身死家破!
张顺听了心里一乐,心想:还有如此解法,这么说这种谶纬之词,基本是谁都可以往自己身上凑了。
张顺只道这十八孩子正是“李”字,却不知道,原来世界中,清军入关后,六岁顺治即位称帝,共在位一十八载,也正是应了这十八孩儿之说。而那张献忠起兵之时,正是聚集了家乡十八寨农民起兵,若是应这局“十八孩儿”也能说得过去。甚至后面的李定国、孙可望、郑成功差不多也能靠得上,暂且不提。
只是好巧不巧的,这时候陈金斗瞥见了马道长的神情。他心中一动:“这牛鼻子老道看着有些道行,或许解出来什么东西为未可知。回头我且追问一番。”
且说几个人宴席上宾主尽欢,高兴而散,各自休息。唯有那陈金斗心中有事儿,偷偷溜到那马道长房间。
“不知阁下为何而来?”马道长正要歇息,也只能强打精神应付道。
“我看道长心思,似与我等不同。不知对这些诗歌谶纬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马道长虽然有些鄙视他猥猥琐琐一副小人模样,但是觉得在座的其他人却是豪杰,便有心通过他传话,便答道:“真龙是谁,吾早已知之矣,今日不过验证一二而已。”
“你是说任庄主?”陈金斗奇怪地问道。
“非也非也!有人带长弓,张也,解张姓灭明;三百单八者,顺也,解新朝开国帝王名讳也。”
“你是说真命天子是一个叫张顺的?可是这与我梦中天书对不上呀?”
“你还记得最后一句吗?方知顺天有真龙,这顺天可不是指京师的顺天府,而是指这个‘张顺’的天下。”
“那‘十八孩儿入京城’又作何解释呢?”
“或者其手下大将姓李,先行攻破了京城,或者他第十八个儿子进入了京师,甚至可能其他为王前驱者先攻破了京师也不一定。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真龙是谁,跟着做个从龙之功,即使有所困厄,也能逢凶化吉。”马道长意味深长的说。
“这……茫茫人海,叫张顺者不计其数,何以知之?”陈金斗有点挠头地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你是说那李三?没见到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啊?”陈金斗惊疑不定道。
“头顶伏羲骨,眼生重瞳目,如何不异于常人?”马道长咄咄逼人道。
“啊?今晚月暗,未能细看也。原来如此,此言竟应于此!”陈金斗喃喃自语道。
“哦?尚有何谶纬之语?”马道长也有些惊讶了。
“原天书有语:尧火烬,舜土生;土克水,复生金!我一直不解其意,这么看来朱明据尧之德属火,张氏据舜之德属土,正当代明也。至于水、金之语,或为其百千年之后的谶纬之言,暂不必查之。”
“竟有此语?此天意使我二人辅之也!你可愿意随我拜见主公?”两厢谶纬之言对照,严丝合缝,马道长此时也不仅拜服,这张顺果然天命在身。
“暂且不必,我听你方才说,主公麾下或有李姓大将攻破京师也。此地却有一人有大将之才,便是宴席上那李际遇是也。其人不似任庄主豪强出身,本是那唐庄农民,却颇有武力威望,素来结交豪杰矿徒,其志不小。待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他拜于主公麾下,一作见面之礼也。”陈金斗人长得猥琐点,却也有些志气。
马道长也不由得高看他几分,说道:“如此甚好,以后你我同朝为官,又是最早从龙之人,理当相互扶持,多多走动。”
这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结党营私那一套都先开始玩上了。
却说第二日,李总旗和钱夫子才把粮食转移到牛车之上,只是一宿未睡,不得上路,众人又在任庄主府中打扰一晚。任庄主只道自己天命在身,更加热情笼络众人,一副礼贤下士模样。
而那陈金斗和马道长试图拉几个人投献主公,也刻意和其他人亲近亲近。这李际遇和张鼎各自见众人如此热情,均觉得自己或非常人也。
除去张顺本人安稳依旧,其他三人各有误解,分别更加卖力,只把氛围弄得热烈非常。这事儿弄得其他人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晚上,陈金斗又私下去见李际遇,李际遇才幡然醒悟:这厮不是要投靠自己,反倒是来劝自己投献他人,顿时,一时间恼羞成怒,将陈金斗赶出了房间。
再到第三日,众人不便再留宿,便辞别了任庄主,各自回去。正好李际遇家在登封县唐庄,和众人顺路。
李际遇本待自行离去,奈何陈金斗趁机说道:“我这两日正想去李兄弟家中做客,我们且顺路前往。”李际遇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拒绝,只能无奈跟随。
一路上,陈金斗喋喋不休,劝说李际遇:“你有猛将之姿,我观你面相,却是有将相之才,理应做一番大业。”
李际遇心有芥蒂,难以开解,自是不理。
禹州至登封,有一百二三十余里。众人走了两日,到了唐庄附近,却是正好天色将黑。
在陈金斗撺掇之下,李际遇只得邀请众人去唐庄休息。这李际遇虽只是普通人家,不似任庄主富贵,却也自有一股豪气,村中民众多以之为首。
李际遇一言既出,村人多过来帮忙,凑了些酒食座椅过来,招呼这么一大帮人。他们这个运粮队伍,初时张顺未有细看。后来仔细一算,却是有船六艘;换成牛车,却整整有五十多车。
车夫算来有六七十人,有的一车一人,有的一车两人。押运者卫所兵有五十来人,李总旗麾下五个小旗全来了。再加上钱夫子和他带的几个奴仆,总计接近一百五十人。这对一个普通的村庄来说,招待起来也十分有压力。
众人好容易吃饱喝足了,才在村外搭起帐篷休息。只有几个领头分别借宿在村民家中。
张顺、马道长、陈金斗和刘应贵四人正是借宿在李际遇家中。这李际遇家中并无他人,只有一个妻子而已。
张顺见吃喝村民这么多,掌管钱粮的钱夫子只是提了一句给钱的事情,被李际遇拒绝后就安心吃酒不提,心里不忍。便向马道长借了几两银子,塞给了李际遇妻子。
李际遇知道这粮队本非张顺所有,哪里肯要,自是要还回来。张顺拒绝道:“李大哥,做人要讲义气,也要讲情义。你我一面之缘,你便如此豪气,我却是佩服。但是,你一个人安贫乐道,可曾考虑过兄弟、妻子的感受?你让我等好做,我万万不可使你不好做人!你讲义气,我等也要讲情义,否则便是我张顺不会做人。”
李际遇听了,感动非常。他素来喜看《忠义水浒传》,认为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便是英雄,因此散尽家财结交豪杰,自己却只能和妻子过着清贫的生活。尽管如此,他也总是遇到一些忘恩负义之辈,白使了许多银钱。
反观这张顺年纪轻轻,只一番言语,让人恨不得替他生死,果然这才是真英雄也。
第8章 收之桑榆
陈金斗心里很难受,他废了这么多口舌,最终还是没能说服李际遇“从龙”张顺。明明他李际遇已经开始动摇了,可是就差这么一口气没松口。
没办法,只好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陈金斗和马道长跑到张顺房里认其做主,这让张顺大吃一惊。本来马道长想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行投靠,可是担心陈金斗抢了先,只好联袂前来。
现代人对主公这个称号的了解大多数来源于《三国演义》,却不知道这样个词一般有两层意思:在国即为君臣,在家即为奴仆。
也就是说,除了没有卖身契以外,现在这两人也直接平白无故的给身为白身的张顺当奴仆了。
这使得感情有些淡漠的张顺也十分感动,保证道:“二位既然如此看得起张某,张某今后必然带领大家闯出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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