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昨晚原驻守禹州将领左良玉败归,向我汇报才知,原来那‘闯贼’‘曹贼’已经盘踞长葛,欲借‘顺贼’之力,与我决一死战!”
“如今官兵防线已失,贼人随时可以出入中州平原,事已大坏矣!”
朱大典闻言眉头拧成一团,半晌才规劝道:“如今之计,其法有三:一则趁贼人立足未稳,及时发起反击;二则重建防线,谨防贼人扰及周王;三则,尚有睢陈总兵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及太监卢九德万余人追击‘献贼’去了,当在汝宁、南阳一带,请速招之,以求合力破贼!”
河南巡抚傅宗龙闻言叹息道:“也只好如此了!”
“如今你我麾下有祖宽、李重镇铁骑六千,左良玉、倪宠、牟文绶三营人马九千人,以及你我标营四千人,总计近两万人。”
“我意一则出兵长葛,夺回长葛城;二则派人尽快驻守鄢陵、中牟。谨防贼人迫我侧翼,断郑州与开封之间的道路,不知延之以为如何?”
延之既是朱大典的字。虽然两人一个总督,一个巡抚,傅宗龙和他到没有什么从属关系。
只是如今傅宗龙巡抚河南以来,连番战败,又失陷宗藩,哪里还有当日心气?
为了大局为重,一向喜欢得罪人的傅宗龙不得不主动和朱大典搞好关系。故而以字相称,以示亲近之意。
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朱大典如何不知傅宗龙心思?
“既然如此,那我就书信一封,写与那睢陈总兵骆举、徐州副总兵马爌及太监卢九德诸人,让他们赶快回师,与我等共同夹击‘顺贼’、‘闯贼’及‘曹贼’诸贼!”
“好,好,好!”傅宗龙见朱大典接了自己话茬,不由抚掌笑道,“左良玉新败,士卒沮丧,士气不振,那便命其即日前往中牟修整;命倪宠率领京营前往鄢陵驻守,护住我军左翼;然后让牟文绶为先锋,我等率领祖宽、李重镇铁骑居中策应,不知延之意下如何?”
“此乃正论!”朱大典见傅宗龙部署滴水不漏,也称得上知兵之人,不由赞道,“我之前听人说孙相国夸仲纶知兵,始吾弗信,今方拜服矣!”
孙相国便是原大明太子少师、兵部尚书兼辽东督师孙承宗,而仲纶乃是傅宗龙的字。
“哪里,哪里!谬赞,谬赞了!”傅宗龙闻言连忙自谦一番,又吹捧了一下朱大典平等登莱之乱的功绩,双方才其乐融融。
张顺哪里想到朱大典行动如此迅速?从许州经洧川、尉氏至通许最近,不过一百四十余里脚程;而从鄢陵境内绕道,大约要走二百里;而陈留至长葛,差不多一百五六十里脚程。
由于敌情不明,等到张顺率领义军赶到通许附近的时候,朱大典等官兵也差不多赶到了长葛。阴长阳错之下,原本打算试图截击朱大典的义军,就这样和官兵援军擦肩而过了。
第81章 舜王旗走左良玉
话说自从张顺会见了“闯王”李自成和“活曹操”罗汝才二人离开之后,两人难免在一起嘀咕半天。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们和张顺分别一段时间之后,每次相见对方的实力都会有很大的提升。哪怕两人一般枭雄心思,也难免有气馁之感。
见张顺走远了,李自成侄子李过不由向门外啐了一口,不屑道:“神气什么?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罗汝才闻言哭笑不得道:“如今这舜王比你我都年轻,人家才是少年!”
言毕,他又带面几分颓丧道:“比又比不过,人家还比咱们年轻,这真是……”
一边说,罗汝才一边摇了摇头。
他那谋士王玄珪见状不由规劝道:“昔日楚汉争霸,项王用兵如神,先破釜沉舟击败章邯,彭城之战大破汉王,亦不过二十余岁。”
“而汉王老迈,年长于项王,却经垓下之战,一战而斩项王。由此可知,天意难测,谁胜谁负,犹未可知也!”
那李自成和罗汝才文化水准不高,对当初楚汉争霸之事知之不详,听完王玄珪之言,不由大感兴趣,连忙追问一番。
说到兴奋之时,三人不由抵足而眠,畅谈古今,不觉东方既白。
李自成思及还有夺取长葛县城之事,只好遗憾的向罗汝才、王玄珪告别。
那李自成前脚刚走,后脚王玄珪便对“活曹操”罗汝才建言道:“吾观‘闯将’虽沉默寡言,却颇有刘季、刘大耳之风,主公不可不慎也!宜早除之,以免为将来患!”
罗汝才闻言不由笑道:“玄珪多虑了,吾亦知李自成有窥觑天下之志,奈何其为人孤僻,不知笼络众人心,岂可得也?”
“此事吾已知之矣,切勿与他人言之!”
而与此同时,李自成刚刚出了罗汝才营地,侄子李过连忙问其故,他便诉说了一番。
李过不由看了看左右,这才低声说道:“‘活曹操’阴险狡诈,与真曹操无异,早晚为吾等心腹大患,还请叔叔宜早图之!”
李自成闻言半晌才应道:“罗汝才与我有救命之恩,又多次作为中人说和我与张献忠,实乃实诚君子,岂能恩将仇报耶?此事不必再提!”
且不说两人如何勾心斗角,且说那李自成辞别罗汝才以后,吃罢早饭,便整顿兵马直驱长葛城去了。
结果刚刚到长葛城下,只见城上旗帜招展,刀枪如林,原来那从禹州败退而来的昌平总兵官左良玉正暂居于此。
李自成观其旗号,不由笑了。侄子李过不由奇怪道:“叔叔,何笑之有?”
“原来是个故人!”李自成指着城上的旗号道,“左姓总兵,舍‘右顽石’其谁也?”
“哈?”李过闻言也乐了,“舜王真是个损人,‘右顽石’这个绰号一出,左良玉无颜见人矣!”
“哈哈!”旁边的刘宗敏闻言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便主动请缨道:“将军,既然是‘右顽石’当面,我请求会一会此人,称一称他的斤两!”
“不必如此,我有一计,管包他不用杀不用战,弃城而走!”刘宗敏话音刚落,李自成的谋士顾君恩不由献计道。
先前在罗汝才营中,顾君恩被罗汝才的新谋士抢了风头,连李自成都和人家抵足而眠,让他心中颇不舒服。
他不由借机献计,以挽回自己“智谋之士”的形象。
“哦?此话怎讲?”历史上李自成就是左良玉的“苦手”,虽然这一世左良玉多败于张顺之手,其实李自成依旧不怕他。
只是若能不杀不战,全取长葛城,那对李自成来说更为是妙极。
那顾君恩见吸引了李自成的注意,不由连忙嘀嘀咕咕一番诉说,众人不由皆道:“妙极!”
话说那左良玉惊魂未定,刚刚败退长葛城,刚刚休整了一晚,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接到士卒汇报:“报~报告将军,城外突然出现大量贼人兵马,一时间不知道人数多少,还请将军详查!”
“什么?”左良玉不由猛的站了起来,惊道,“贼人如何来的如此之快?”
他连忙穿上了沉重的铠甲,携带了武器,登城一看,只见城外一营人马旗帜飘飘,列成几个方阵,正立在城下耀武扬威。
左良玉仔细一看,只见下面旗号上写了一个“张”字。
他心里一紧,不由对左右笑道:“想必是‘八大王’张献忠贼子在此!”
“将……将军!”左良玉话音刚落,左右结结巴巴指着下面的旗帜示意左良玉注意。
左良玉仔细一看,那是一张斗大的帅字旗,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这是什么?”他奇怪道问道。
“舜王帅字旗!”原来当初起兵制作旗帜的时候,张顺曾请张慎言挥毫,马英娘亲手绣制而成一面巨大的帅字旗,有别于其他义军。
如今官兵再见“帅字旗”,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
“嚷什么嚷!”左良玉闻言呵斥道,“那顺贼须没有三头六臂,他也只是个人!”
“即便是他顺贼亲来,老子又怕他鸟甚?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谨防贼人偷城!”
左良玉义正词严的呵斥了士卒一番,这才施施然返回了他暂住长葛县衙。
刚到屋里,他不由赶快下令道:“速与我整顿兵马,携三日之粮,一会儿老子要出城浪战,会一会那大名鼎鼎的顺贼!”
左右面面相觑,又规劝不得,只好下去准备去了。
那长葛知县闻言又惊又怕,连忙劝说道:“如今有城为凭,将军又何必行险哉?”
“坐以待毙,不是左某的风格!”左良玉一甩身后的披风,霸气十足的应道,“人皆言顺贼狡诈凶悍,老子却不怕他!”
“今日出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断然没有第二条结果!”
长葛知县为其气势所激,不由感慨道:“大明得名将若此,国家之幸也!”
不多时,士卒准备完毕,左良玉便命令麾下士卒一个不留,全都出城野战!
这一下不紧吓了长葛知县一跳,也把李自成、顾君恩等人也吓了一大跳,连忙一鸡飞狗跳变化作战队形。
结果没想到那左良玉“哈哈”一笑,只率众人一路向东面洧川狂奔而去,只把毫无防备的李自成撇的远远的!
第82章 中央突破
李自成兵不血刃的夺下了长葛城,连罗汝才都惊道:“‘闯将善攻’,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李自成自己却笑不出来了。
大家同样是“贼”,有的人就能够雄踞一方;而他们只能如同野狗一般,被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的人仅凭一名号,就能吓得官兵弃城而逃;而他们需要拼死拼活的和官兵搏命,才有一线生机。
苍天何其不公也哉!
当罗汝才率众赶到长葛县城的时候,正听到有人在哪里骂道:“乱臣贼子,也敢大言招降?世上只有死了的县令,没有投降的县令。请速杀我,以全我忠义!”
“这谁啊?”罗汝才奇怪的向一脸阴沉的李自成问道。
“长葛县的狗官!”李自成怒道,“也不知为何那舜王随随便便就能招募一群文人名士,而我欲招募一七品县令亦不可得!”
这我哪知道?罗汝才闻言苦笑一声,心道:你“闯将”李自成多少还比我好点,挺早就招募了顾君恩作为军师,我特么千辛万苦才有一个王玄珪来投。咱俩大哥不说二哥,都差不多!
于是,罗汝才便笑道:“左右不过读两本书,神气什么?若是兄弟心慈手软,留给我玩心剖腹,看他嘴巴是不是还这么臭!”
罗汝才身边的谋士王玄珪闻言一惊,欲言又止,却听到“闯将”李自成笑道:“不劳‘活曹操’费心,我自为之!”
随即,他便下令道:“刘宗敏何在?给我把他给我剥了,挂在城门上威胁不归之徒!”
罗汝才闻言瞳孔一缩,便不在言语,只是笑道:“既然如此,城中之事烦劳兄弟了,我且歇息一番再说!”
等到罗汝才刚刚离开了李自成等人,他那谋士王玄珪连忙上前两步,低声问道:“主公何必自坏名声?我观那‘闯将’,亦非善茬。主公冷眼旁观即可,何必污了口舌?”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罗汝才冷笑道,“我和那李自成相识已久,双方野心心知肚明。他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而他对我的了解亦是如此。”
“他想招贤纳士,我若假惺惺的不予阻止,反倒显得我更为深沉,容易引起了他的警惕!不若假意应之,以麻痹此人!”
而与此同时,李自成的侄子李过亦在营帐之内谏言道:“叔叔,‘活曹操’罗汝才阴险狡诈,分明是想阻止你招降这长葛县令,你如何遂了他的心意?”
“哎呀!”李自成一拍脑门,“多亏了补之提醒,我竟着了这老贼的道了!侄子你既然字补之,还请以后多多为我查漏补缺,以免再有今日之事!”
“叔叔你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实诚了!”李过闻言应了,随口又抱怨了几句。
那李自成心中好笑,不由暗自摇头思道:“我若是连你都骗不得,又如何骗的了更为老奸巨猾的‘活曹操’和‘顺贼’?”
且不说那李自成和罗汝才占据长葛县城以后,如何劫掠补充军资,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昌平总兵官左良玉一路狂奔四十里,败退到洧川,刚巧遇到了提前败退到洧川的河南巡抚傅宗龙。
两人一见,不由百感交集。幸好那傅宗龙和左良玉都是性子颇为呆板无趣之人。
若是换作性子跳脱的张顺,说不定就会来一句:“你也是从舜王手里败退下来的吗?好巧啊,我也是!”
不过,那左良玉终究也是爱面子之人,岂能对河南巡抚傅宗龙说“左某见贼而逃,乃是上勇”?
他只好极力夸大“贼人”的实力,为自己不战而逃,寻找借口。
刚巧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刚到。
那左良玉便趁机汇报道:“军门明鉴,非左某怯懦,弃城而逃。实在是遇贼主力,苦战不胜,不得已避其锋芒,以求再战!”
“哼!”河南巡抚傅宗龙冷哼一声,哪里肯信他?
他不由怒道:“你一失禹州,二失长葛,一避再避,一失再失,一逃再逃,如今又用谎话哄我,你当我是三生两岁孩童不成!”
“军门明鉴,左某大好男儿,岂能以虚言哄骗与你?”左良玉一看形势不好,连忙大呼冤枉。
朱大典实在看不下去了,劝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傅抚军不妨先小惩大诫一番,日后再慢慢处理不迟!”
那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本来是刚巧追击贼寇路过河南,被河南巡抚傅宗龙拉来对抗义军,傅宗龙多少欠他一个人情,岂能驳了他的颜面?
傅宗龙闻言便喝道:“既督师替你求情,此事也便罢了。日后如有再犯,休怪我军法无情!”
左良玉闻言连忙分别拜了一拜,谢过了。
别看他表面诚惶诚恐,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担心。
他的恩主乃是如今的户部尚书侯询,掌管着朝廷大多数钱粮军饷,哪个敢得罪与他?
即便是河南巡抚傅宗龙刚正不阿,旁边的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朱大典也会替他扛下来此事。
傅宗龙见无可奈何此人,也就不罢了,便细问其故。
那左良玉连忙添油加醋一番,声称:“顺贼亲至,率领大军五万,朝夕不歇,轮番攻城,以至于禹州、长葛不守!”
河南巡抚傅宗龙闻言不由冷笑道:“你莫非真以为本院不敢治你的罪不成?你若再胡说八道,误了军机,恐怕大司徒也保你不得!”
明代所谓“大司徒”,乃是户部尚书的别称,又称:地官、计相、大司农。其实就是指代如今的户部尚书侯询。
那左良玉吃了傅宗龙一吓,这才厚着老脸应道:“我观贼人旗号如此,想来实际差别不大。”
古代用兵,多用金鼓旌旗进行指挥,这也正是另外一方借此探查对方人数的重要依据。
所以,也常有将领多张旗帜,以虚张声势的行为。
那左良玉既然强调旗帜,其实已经算是服软承认自己汇报的数量不准了。
傅宗龙挥手把他赶了下去,这才对朱大典说道:“这厮也没说实话,以我估计贼人当在两三万之间,与我等相比,并不占据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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