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第302章 官兵攻城
洪承畴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前面的几份纸张。一份是城中眼线送过来的情报,一份是陕西总兵左光先送递上来的情报,一份是原临洮总兵管曹文诏和侄子曹变蛟私下派人传过来的书信,还有一份乃是当今圣上的圣旨。
前两份分别从侧面证明了“顺贼”身死,“幼主”张平安即位之事,催促朝廷早发大军,以免贼人稳住局势。
而曹文诏和曹变蛟的书信则是向朝廷表忠心,愿意将功赎过,约定时间替洪承畴打开城门,引官兵入城,请求五省总督洪承畴保下自己。
而最后一份圣旨则是朝廷斥责洪承畴养寇自重,不肯及时剿灭洛阳的顺贼,以致于秦豫之地“闯将”“活曹操”“八大王”“扫地王”及“古元真龙皇帝”等贼寇攻破了南直隶凤阳府,焚毁明皇陵和朱元璋当过和尚的龙兴寺,危机京师漕运安全。
传旨太监揣着洪承畴塞给他的沉甸甸银两,稍作犹豫,提醒道:“贼人先后杀死颍州知州尹梦鳌、在乡尚书张鸣鹤以及凤阳留守朱国相。陛下得到消息以后,素服痛哭,早已经已经命人处死了漕运总督杨一鹏,让兵部右侍郎、山东巡抚朱大典接任!”
洪承畴听了,连忙谢过了。这些话对传旨太监来说,说与不说倒无所谓,但是却帮了五省总督洪承畴大忙。
凤阳作为明开国太祖朱元璋老家,被他设为中都,与当时的明南都南京、北都北京,并称明三都。
不但是为明朝三大政治中心之一,更是明朝风水宝地龙脉地气所在。
如今洪承畴身为五省总督,不能剿匪安民,反倒导致中都丢失,皇陵被焚,没有被崇祯皇帝带着圣旨过来直接处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原本五省总督洪承畴因此吃了“卢象升”的亏以后,颇为多疑,对张顺身死之事犹豫不定。
他本来认为反正“顺贼”已死,再等些日子,等事情明朗了,再行攻城不迟。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驱赶走的“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居然和“扫地王”、“古元真龙皇帝”勾结在一起,攻陷了中都凤阳府。
虽然朝廷念在他“斩杀”三十六营盟主“顺贼”和总掌盘子“闯王”两位影响重大的义军首领,才没有治他的罪。
可若是他不能及时恢复洛阳城,恐怕下场不会比蓟辽总督袁崇焕好得了多少。
想到此处,他思量了半晌。如今“顺贼”已死,贼人群龙无首。即便前次惨败,官兵损失惨重,剩余兵力尚有三万余人,犹有一战之力。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公公姑且放心,明日一早,我便亲率大军,继续攻打洛阳城。只是贼人凶残,我不敢保证福王安危。”
“这事儿洪督师你自己做主便是,咱家身为内臣,也不便干预军事!”传旨太监又不傻,自己传旨之余,不过趁机探查一下洪承畴军中形势,方便返回京师以后汇报给崇祯皇帝罢了。
“攻城”和“福王安危”之事岂是自己一个中官能够参与的?
洪承畴见这厮也是老奸巨猾,也息了拉他背锅的心思,只好又让身边的小厮备了些银两,以谢传旨太监。
到了第二日一早,洪承畴果然只留白广恩率领五千人监视紫微星堡,其余人马则一并攻打洛阳城。
失了张顺指挥的义军一副抱头挨打的模样,但死死龟缩在洛阳城中,任凭官兵如何叫骂,就是不肯出城浪战。
叫骂了半晌,官兵早已口干舌燥,这才将营中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等火炮拖了过来,向洛阳城发起了炮击。
这一次官兵一共携带了红夷大炮二十余门,各色大将军炮一百余门,尽数摆出,一字排开,颇有当初义军百余门野战炮轰击官兵的风范。
那洛阳城最外侧乃是前几年朝廷发民役筑造的拦马土墙,高约一丈,宽亦一丈,长三十三里,将洛阳城团团围住。
由于义军人手不足,三十三里长的拦马土墙亦无法今守,只好派遣了些士卒守住通过四门的缺口。
河南总兵王绍禹一直都是城中不稳定因素,当初张顺“身死”之时,宋献策还亲自拜访了他一番,以稳住此人。
如今张顺一醒,又念他乃是官兵第一降人,多次危急之时又未掺和叛乱之事,便特意命他率领麾下三百士卒防守北门拦马土墙缺口。
王绍禹才能不过中人,本以为要被“舜王”弃了,没想到还有用到自己的时候,便领兵欣然前往。
结果他麾下人马又少,战力又不高,焉能是洪承畴大军的对手?官兵只发了两轮炮,一个冲锋便打的王绍禹弃了阵地潜逃回城。
张顺见了倒没有责备他,反倒劝慰他:“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派你前去阻拦,不过让你见识见识官兵的手段罢了,以免回头遇上了不好对付。”
河南总兵王绍禹一听,不由又惊又喜,看张顺这意思,莫非是想栽培自己?
且不说王绍禹如何心思,且说那洪承畴过了拦马土墙之后,便能望见洛阳北门安喜门。
只是经过韩霖、高一志主持改造以后,这城门一左一右分别有两座锐角敌台夹峙,如同两支挥舞起来的螃蟹钳子一般。
五省总督洪承畴经过多番攻打紫微星堡以后,识得这敌台的厉害,不由提醒道:“诸将且小心行事,切莫白白送了性命。”
左光先、王承恩、贺人龙等人也不由心中一突,暗道:恐怕又要拿人命填了。
谁的命不是命呢?虽然将领不拿麾下的士卒当人看,但终究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也怕损失过多了。
所以,官兵最开始便先利用红夷大炮和大将军炮对洛阳旺喜门进行炮击。
炮弹像雨点一样打在洛阳城墙之上,把夯土城墙城墙外面的包砖打个粉碎。只是青砖虽然碎了,厚实的夯土城墙依旧无碍。
明代洛阳城建于明初,在高效而有廉洁行政作风下的建筑,虽然比不上那些以糯米为粘合剂,蒸土筑城的坚城,好歹也是真材实料,没有半分偷减。
短时间,官兵哪里攻的破?而城上义军亦早早拉出火炮,断断续续对城外展开了反击。在一场声势浩大,却颇为无聊的隆隆炮战声中,再度拉开了洛阳城攻防战。
第303章 断其归路
五省总督洪承畴在洛阳城下发起了一波又一波攻城,张顺却见招拆招,只防不攻。
这倒不是张顺惧那洪承畴麾下人马众多,反倒是他“复活”以来,“胃口”变大了许多。
原本仅仅打算击败洪承畴的战略目标,如今已经被他修正为“吃掉”这三万余精锐秦兵。
后世伟人有句话说的好,“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前番洛阳城下大战,义军虽胜,但由于张顺意外阵亡,而没有进一步扩大战果,仅仅以伤亡五六千人的代价逃回了大营之中。
若是但以人数计算,其实官兵实力犹在义军之上。只是官兵以多打少,以强凌弱,还被义军打的大败,士气大伤,其实发挥不出来原本的优势罢了。
于是,张顺便动了脑筋,试图一举吞并五省总督洪承畴部。
当张顺提出这个打算的时候,不但张慎言、宋献策和红娘子大吃一惊,甚至连曹文诏、陈长梃这些义军将领都极力反对。
虽然历史上不乏以少胜多的战例,但是大多数战争还是遵循最基本的规律。
《孙子兵法》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虽然这其中数值未必特别准确,但是也能够大致反应一方要想达到自己的军事目标,大体需要的人数。
一方具有十倍的人数优势才能围歼对方;五倍的人数就可以直接冲上攻打敌人;一倍的人数优势需要分化瓦解敌人,各个击破;而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时候,尚有一战之力。
现在义军人数勉强也才能够凑出三万之数,尚且低于新败官兵的三万五千人,若是野战破敌倒也罢了,岂有以少歼多乎?
张顺连忙将自己的计策和盘托出,这才勉强说服了众人。
原来张顺的计策倒也简单,第一步就利用自己“身死”的假消息,麻痹大意洪承畴,吸引其全力攻打洛阳城。
具体办法就是找老山长左冷禅的弟子黄德清冒充吕维祺弟子元谋的笔迹,以及让吕维祺儿子吕兆麟将功赎罪写信与洪承畴。
当时洪承畴接到的那些书信,除了他自己派入洛阳城探子的以外,其余两封正是“元谋的书信”和吕兆麟的书信。
可惜那洪承畴老奸巨猾,三厢验证,依旧龟缩营中,亦不肯出。好在终究“闯将”等人攻陷中都凤阳府的消息传来,在朝廷的压力之下,这厮才不得不离开了“温暖的小窝”,向洛阳城发起了全力进攻。
说实话,张顺原本计算是让“闯将”、“活曹操”和“八大王”切断漕运,也不知道为何阴差阳错之下,却破了中都凤阳府。
好在效果都是一样,依旧让朝廷焦头烂额,也幸好没影响到张顺的大计。
当然,五省总督洪承畴也不是傻子,久攻不下自生离去之心。张顺便连忙命令曹文诏、曹变蛟叔侄再度书信联系洪承畴,私下和他讨价还价,诈称准备“打开城门以迎王师”,让洪承畴举棋不定。
其实从五省总督洪承畴发兵攻打洛阳城的时候,张顺早派遣陈长梃、李牟二人率领两营六千官兵偷偷向西直扑宜阳县城。
宜阳县城位于洛阳城的洛水上游,有五十余里路程。之前张顺奇袭京营的时候,亦曾攻破此城,只是后来为了集中兵力进行防御,随即又弃守了此地。
那宜阳县知县整日惶恐不安。可是终究他手中无兵无将,又听闻舜王仁义,不虐不杀,哪里有防守之心?
故而陈长梃、李牟二人当晚赶到,宜阳县城望风而降,尚未耽误义军在城中吃了顿晚饭。
义军在宜阳县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只留了十余人看住知县,其余人马便在陈长梃、李牟的带领下向北而去了。
宜阳县的地形地貌特征正是“三山六陵一分川,南山北岭中为滩,洛河东西全境穿”。
其县城以南正是熊耳山系;其北正是秦岭余脉,南北阻隔,中间由洛河贯穿全境。
按照道理,从宜阳向北便深入到崇山峻岭之中,无路相通。幸好,那吕维祺本就是新安吕氏出身,对新安县地形颇为熟悉,是以知晓宜阳与新安之间,刚好有一条小道相通。
这吕维祺本就心思偏向于义军,如今既为了救回儿子吕兆麟性命,又为了张顺的许诺,便出了死力,向张顺汇报了这条道路。
张顺知晓之后,不由大喜,便派遣陈长梃、李牟二将率领两营人马,准备由此北上,切断那五省总督洪承畴西逃的道路。
时值新年刚过,天寒地冻,山中树木尽秃,小雪飞舞,道路难行。陈长梃和李牟便干脆下马,与士卒一同步行。
这二人一边走,还一边鼓励士卒道:“我等追随舜王已久,早已经由‘如同丧家之犬’,挣的田亩、钱粮。如今又许了婆娘,若是再立此大功,成家立业亦不在话下。”
士卒士气稍振,及天色已晚,才堪堪翻过了秦岭余脉,来到了涧河之畔。
由此西去,不过百余步便是昔日汉函谷关遗址,此地虽无秦函谷关、潼关等地险要,亦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李牟不由谏言道:“此地正合断了洪承畴的归路,不如命士卒在此地安营扎寨可好?”
陈长梃端详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此处虽好,惜乎旧关已经毁弃。更何况洪承畴既然西来,新安县城当留有守备。若是回头官兵战败,狗急跳墙之下,前后夹击,吾恐我等不能支也。”
“既然如今我等翻山越岭赶到此处,官兵定然不备。我等何不留守千余人姑且在此地驻守,我自亲率五千人马前去袭城。”
“若是官兵果然不备,新安城下,一且皆好;若是新安不下,我等亦可退而求次,在此地驻兵防守!”
李牟闻言不由拊掌称善,遂自率千余官兵在旧函谷关遗址立营扎寨,而陈长梃便率领麾下士卒趁夜向新安县城摸去。
第304章 宴无好宴
新安县北临黄河,南接宜阳,西邻渑池,东通洛阳。其县城位于涧河河畔,历来为九朝古都洛阳畿地和西方门户。
其地扼函关古道,东连郑汴,西通长安,自古为中原要塞,军事重地。
自从五省总督洪承畴带领四万官兵西出潼关以来,副总兵刘成功一直驻守此地,日夜巡防。
只是随着驻守时间已久,左右无事,上下心中难免有所懈怠。而那副总兵刘成功的心思亦随着前线战局的变化,如同过山车一般,时上时下。
当他听闻官兵前线报捷时,不由怨恨洪承畴任人唯私,不肯给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当他听闻到官兵进攻受挫时,又不由欣喜万分,只道是苍天有眼。
这两日他一会儿听闻官兵大胜,阵斩三十六营盟主“顺贼”和总掌盘子“闯王”,取得前所未有大捷;一会儿听闻官兵大败,尸横遍野,洪承畴气得吐血三升。
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副总兵刘成功心中七上八下,大喜大悲。
吃罢晚饭,天色已晚,刘成功想去休息,又满腹心事,想去做点事情,又不知又何事可做,正在踟蹰之时,突然听闻下人来报:“大人,刘标、戚孟瑛联袂求见!”
刘成功皱了皱眉头,不由问道:“他们二人来我这里作甚?”
“还能作甚,听闻那吕氏从贼,早晚诛灭九族。这两人一个是那吕维祺的门下弟子,一个是吕维祺的女婿,想必是想讨好大人,以便将来用得着的时候,请您给他们说个人情罢了!”
刘成功心中正烦,哪里有心思理他们?不由摆手道:“不见,不见!从贼谋反的罪过,哪里是我能担待的起的?”
“哎,大人!”那下人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银两,不由笑道:“应与不应不过是大人一句话的事情,说与不说亦不过大人一句话的事情,值得什么?”
“我听闻这吕维祺儿子吕兆麟近日新婚,家中采买了大同的婆姨。那刘标和戚孟瑛不敢自专,特邀大人同赏!”
那副总兵刘成功闻言心中痒痒的,不由连忙追问道:“新安地处中原,地大物博,无所不有,何必千里迢迢前往大同采买妇人?”
“哎呦,大人你这都不知道啊?”下人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应道,“大同婆姨甲天下,个个端的是丰臀巨乳、紧致滑润,床第媚功天下驰名!”
废话,那副总兵刘成功如何不知?他不过借此引出话来,以便反口刚才的拒绝之词。
他闻言不由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兀自叹了口气道:“这二人也算有心了,也罢,左右无事,我姑且去看看她们有什么新鲜花样!”
不多时,副总兵刘成功便带着七八个亲卫,大摇大摆的前往一处酒楼,那吕维祺弟子刘标、女婿戚孟瑛早已经等待多时。
见刘成功到了,双方见了礼节,分定主客坐下。戚孟瑛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快把好酒好菜摆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等要和大人有事相商。”
副总兵刘成功闻言有几分不喜,等待旁人下去,便施施然问道:“不知两位相邀,有何事相商啊?”
“不敢,不敢!”刘标连忙打了个哈哈,笑道,“不过避人耳目了,传出去须不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的?”刘成功追问道。
刘标闻言心中恼怒,万万没想到这厮拿根鸡毛当令箭。好在念在这厮命不长久的份上,便嬉笑道:“我和刘总兵倒无所谓,就是怕戚孟瑛贤弟不好交代啊!”
“哦!”刘成功装模作样,一副似有所悟的样子。
刘标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拍了拍手,顿时走进来七八个姑娘。有四个拿着各色乐器吹拉弹唱起来,有一个则立于中央,随乐而舞。至于剩余三个分别挨坐在三人旁边,为三人斟起酒来。
其中坐在副总兵刘成功身边的最为貌美,鼓囊囊的身材似乎要把衣服都撑破了。
刘成功不由一边动手动脚,一边猥琐地笑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
那“姑娘”也是风月场合的老手,一边躲闪刘成功的“咸猪手”,一边嬉笑道:“我听闻大人好酒量,不如你喝一杯,我应一句可好?”
那刘成本是个粗人,哪里玩过这种游戏?闻言不由一扬脖子便干了一杯。
那姑娘便笑嘻嘻的夸了一句,道:“刘大人好酒量,奴家正是大同人氏!”
于是,就这般两人一问一答一杯酒,把刘标和戚孟瑛都晾在了一边,自古嬉闹起来。
不多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夜色已深,那刘成功和那“姑娘”也喝得差不多了。
他被那“姑娘”挑逗了半天,早已经饥渴难耐。正要借着酒劲扑上去啃,不意竟看到那刘标和戚孟瑛还坐在左右。
刘成功不由有几分不悦道:“夜已经深了,两位不回去休息,但坐在这里作甚?”
“无他,但等大人尔!”刘标老神在在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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