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结果,张顺这一送米不要紧,果然如同张慎言所言,许多百姓纷纷登台,讲述自己被朝廷欺压之事,一时间群情激奋,颇有揭竿而起之虞。
张慎言、张都督、吕维祺和曹文诏诸人不由好似被人“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来。
这“舜王”倒是要作甚?特别是张慎言之前听张顺隐隐约约表达过相关想法,更是又惊又惧,不知道此事到底要走向何方。
张顺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登台高声喝道:“此事吾已尽知矣,尔等少安毋躁。既然大家遭了天灾、地灾、人灾,衣食无着,本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今日本是祭奠亡者之日,此事容后再议!”
遂后,张顺便命孙承宗等人将那巨大的石碑吊了起来,栽在早已经挖好的碑坑之中。
这石碑正面书写着“祭民碑”三个大字,正是书法名家张慎言的手笔。其背后这详细描写着此事的经过,张顺便读道:
“崇祯七年十一月十六日,大明新任河南总督陈奇瑜帅大军攻洛阳,不克,乃尽毁城外房屋,掠其财货女子,驱赶老弱丁壮以攻城,死者数万。”
“吾奉舜王命殓之,以成此坟。凡男女八千九百五十二具,幼儿一千一百零七具,老者两千三百一十三具。”
“攻城者,总督陈奇瑜,副总兵杨化麟、柳国镇,参将贺人龙、刘迁是也。特立此碑,以警后人!”
张顺刚刚读罢,曹文诏不由浑身发冷。他率兵剿匪,凶残亦不下于陈奇瑜多少。若是让张顺都这般翻了出来,恐怕真是要遗臭万年了。
幸好这样的对手,如今是自己人!曹文诏心有余悸的想到。
“上三牲!”随即,张顺高声喊道。
不多时,士卒抱上来一个盒子,打开将一件物件摆到了桌案上。众人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竟是一个人头。
“此乃猪也!”张顺解释道,“原是京营总兵王朴,于永宁县为我所破身死,合当作为祭品,以祭吾民吾土!”
曹文诏不由大惊失色,他本是宿将,哪里还不明白昨日与陈奇瑜作战,张顺居然还留了后手。
当时只要张顺在战场之上,将此人头拿出来,以动摇官兵士气。无论自己侄子曹变蛟如何选择,最终结果都不会又任何区别。
曹文诏惊出来一身冷汗:原来那一场不是对张顺的考验,而是对自己侄子曹变蛟的考验,万幸他没有抉择错误。
随即,士卒又摆上第二颗人头。张顺继续解释道:“此乃羊也,乃参将刘迁首级,其人追随陈奇瑜攻我洛阳城,被我麾下大军张三百斩杀于战场之上。”
最后,士卒摆上了第三颗人头,张顺笑道:“此乃牛也,乃河南总督陈奇瑜首级。其人率领两万大军攻我,京营尽灭,其部大败,曹文诏部来降。而其本人被我军追至新安城下,自杀身亡,遂有今日!”
本来被张顺鼓动起来的百姓早已经怒不可遏,早有人高声喊道:“陈奇瑜,你也有今日!前日你杀人,焉能想到昨日人杀你!哈哈哈!”
第191章 朝廷之上
明代为了方便统治全国,运输物资、传达消息,在主要交通干道上设有驿站和投递铺。
明制六十里一驿,十里一铺。一旦有紧急消息需要传递,便让铺兵日夜不休,第次传递。
按照规定,凡递送紧急公文,依照古法,一昼夜按一百刻计算,规定每三刻行一铺,一昼夜须行三百里。但遇“公文到铺,不问角数多少,须要随即递送,无分昼夜”。夜鸣铃走递,至前铺,交收于圆历上,附写到铺时刻,以凭稽考。
虽然明末制度败坏,连李自成都因为崇祯裁撤驿站光荣失业了。好歹朝廷上下尚知晓驿站的重要性,紧急军情也不敢过于怠慢。
洛阳至京师约有一千四百里,陈奇瑜战败身死,曹文诏投敌的军情,通过急递铺铺兵马不停蹄的接力传送,终于在五六日以后传达至京师。
当兵部尚书张凤翼接到陈奇瑜战死的消息以后,不由两眼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事情还不算太过糟糕,好歹陈奇瑜自杀身亡。
如若不然,等到崇祯皇帝让他“体面”的时候,什么“体面”没有了不说,恐怕他全家上下都不能保全,而自己作为他的姻亲,少不也得受到牵扯。
当兵部尚书张凤翼将此事汇报给崇祯皇帝的时候,果不其然,崇祯不由雷霆大怒。
他不由质问道:“先是五省总督陈奇瑜失机,你给朕说什么‘人才’难得。朕便原谅了他的错误,命他待罪立功。如此此人不能立功不提,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率领两万精兵,三面合击,竟然被贼人各个击破。京营总兵王朴战死,参将刘迁战死,还有你大力推荐的曹文诏降敌!好歹这厮算是个要脸面得,也知晓无法向天下人交代。自行了断,省的天下人说朕刻薄与他!”
张凤翼闻言不由汗出如浆,哪里还敢还口?他连忙扑通一下跪下,口称“死罪”,请求崇祯治自己的罪。
崇祯余怒未消,正要言语,忽然听闻内阁首辅温体仁有紧急军情求见。
崇祯便暂且停止了对兵部尚书张凤翼的训斥,回应道:“有请温先生!”
不多时温体仁便疾步赶来。崇祯皇帝哪里知晓这厮弄权,被后世评为奸相。他只道此人亦是大明孤臣,便连忙将他迎了进来。
温体仁何其精明,一看兵部尚书张凤翼跪在地上,崇祯皇帝面有愠色,便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的党羽遍及朝野,早已经知晓张凤翼所奏何事。只是如今手中也有一番消息,不趁此报于崇祯,恐怕他回头会迁怒于自己。
他连忙假装不知,启奏道:“陕西紧急军情,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率领大军与贼寇鏖战良久,贼人不支,已经逃窜到河南境内。洪承畴追之不及,已经准备亲率两万两千人东出潼关,汇合河南巡抚玄默麾下人马,出关剿匪!”
“好个洪承畴!”崇祯果然闻言大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犯上!”
“当初陈奇瑜在时,虽然不能剿灭此辈,犹能将其困在山中。怎生到他手中,不但不能剿灭流寇,反而让他们逃出生天。什么‘鏖战良久’,简直是荒唐至极!无能至极!”
温体仁连忙也口称“死罪”,与兵部尚书张凤翼一起跪了。这才稍作犹豫,辩解道:“臣有一事,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事君以忠,又有何事不当说?说罢!”崇祯果然上钩。
“这倒不是微臣计较个人得失,只是有些冒犯张尚书了!”温体仁连忙诚惶诚恐道。他素来以“孤忠”的形象出现在崇祯面前,故而要趁机表现出与同僚交恶的一面来。
那兵部尚书张凤翼闻言果然一愣,不由冷冷的质问道:“不知宰辅何意?”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点我知道的实情罢了!”温体仁面带讥讽道,“我听那五省总督洪承畴辩解道,原本四面围定,滴水不漏,本待他上任以后,便能一举剿灭陕南荆襄流寇。”
“只是万万没想到新任河南总督陈奇瑜居功自傲,倚老卖老,不听调遣。说什么‘奉旨讨贼’,硬是动用陕西兵副总兵杨化麟、柳国镇部,及参将贺人龙、刘迁部。”
“以致陕东豫西之地,出现薄弱之处。五省总督洪承畴补之不急,为贼所趁。”
“你~你血口喷人!”兵部尚书张凤翼不由勃然大怒,红着脖子便要抓着内阁首辅温体仁理论。
“陛下!”温体仁根本不搭理张凤翼,反而对崇祯说道,“臣虽不如张尚书知兵,却有一番猜想,不知可否让陛下一听!”
“说!”崇祯面无表情。
“如今河南总督陈奇瑜与‘顺贼’僵持不下,一旦陕西贼寇东出,不知那陈奇瑜如何应对耶?”温体仁成竹在胸。
“这……”兵部尚书张凤翼哑口无言。
“那就会被陕西贼寇和‘顺贼’两面夹击,一战而亡!”崇祯恍然大悟。
“对!”温体仁笑道,“由此观之,陈奇瑜不知兵可知矣!还请陛下即可下旨,命陈奇瑜坚守待援,待贼疲惫。再令五省总督洪承畴率领大军应之,一举击败陕、豫两处贼寇,正在今日!”
“温先生计策虽好,可惜已经晚矣!”崇祯闻言不由脸色一暗,叹口气道,“刚刚兵部尚书张凤翼奏报,陈奇瑜已经为贼所破,兵败身死矣!”
“啊?这……”温体仁假装不知,一副震惊模样反问道,“怎会如此之快?臣请治陈奇瑜御军不严之罪!”
“罢了吧!”崇祯难得没有斤斤计较,“好歹也算是以身殉国了,回头命礼部驳回了此人的抚恤,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臣领旨!”温体仁连忙应道,只是心中难免嘀咕圣上刻薄寡恩。陈奇瑜既然有罪就依律治罪便是,若是圣上恩典,赦免了此人,又何必吝惜这点抚恤银两?
果然兵部尚书张凤翼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如今陈奇瑜能有这般下场已是极好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192章 何以教我
既然新任河南总督陈奇瑜兵败身死,陕西贼寇又流入河南,朝廷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
崇祯便询问道:“既然两位都在,那就议一议当前情形,当如何应对!”
“张尚书知兵,还请你先说!”温体仁谦谦君子,连忙谦让一番,以示自己对事不对人之意。
“哼!”兵部尚书张凤翼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不想理他。他便自顾说道:“陛下,以臣之见,此乃千载难逢的时机,正好可一举歼灭陕贼、豫贼!”
“剿贼之役,原议集兵七万二千,随贼所向,以殄灭为期。如今洪承畴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以三万人分布豫、楚数千里;以二万人散布三秦千里内;其本人又率领两万两千人,尾随贼后。”
“《孙子兵法》曰: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如今贼我形势,贼专而我分,故而追之不及,战之不胜。”
“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如今既然贼人齐聚豫地,由流寇而成坐寇,正是自寻死路,我当集聚大军而击之,务必一鼓而破,不令逃出也!”
兵部尚书张凤翼一席话正说在崇祯皇帝心窝中。如今天下纷扰,内有流寇,外有金虏,不得专一用兵。如今若是能一举荡平贼寇,他心中如何不喜?
他连忙请教道:“不知先生有何计以教我?”
张凤翼见崇祯向自己请教,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渡过了一劫。
他连忙应道:“以老臣计策,当名山西巡抚吴甡守其北,郧阳巡抚卢象升进驻南阳,河南巡抚玄默率兵东去,占据嵩县等地,谨防贼人东出。而由五省总督洪承畴调集陕西分守诸兵两万人,合计四万两千人马出潼关,和那贼人决战!”
“这洛阳之地,原有八关防御,以御外敌。如今多年无事,早已废弃。以吾观之,此八关即可做防守之用,又可作困敌之锁。《三国志演义》有载,曹仁曾布下八门金锁阵,以制刘备。此虽为小说家之言,亦可借用一二!臣把这个计策唤作‘八门锁贼’,以飨陛下。”
“好!”崇祯拍案而起,赞道,“此计甚妙!不知温先生有何补充?”
内阁首辅温体仁也不知兵,哪里还有什么补充呢?他本来想问问福王怎么处理,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此事便留给五省总督洪承畴头疼去吧,自己何须多言?
一念至此,温体仁便笑道:“张尚书果然善于兵事,顷刻之间便能想出如此周全的计策,温某倒是佩服的紧!”
“只是臣倒有个小小的提议,若是贼人坚守洛阳以西,恐怕急切之间洪承畴亦不能胜。不若命那郧阳巡抚卢象升伺机北上,亦不失一条奇兵!”
“好,此事就如此办!你们即刻草拟诏书,晓瑜诸臣,若有推诿怠慢,定斩不饶!”崇祯不由喜上眉梢道。
张顺当然不知晓朝堂之上早已经议定,准备用一个“八门金锁阵”来锁住他这条真龙。
他好容易祭祀完城外枉死的百姓,顺便把陈奇瑜等人钉在历史耻辱柱上,方才心满意足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
红娘子和箭儿已经走了。她作为义军之中主事之人,如今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哪里还顶得住?早羞得跑到房子,蒙着被子,不敢见人了。
那李香和柳如是虽然也羞的不行,好歹赶走了红娘子,胜过了一场,倒是有几分得意。
其实这倒是张顺失了计较。依照他的观念,都是自己的婆娘,大家像《鹿鼎记》那般大被同眠,岂不美滋滋?
他哪里想到这时代虽然对女子要求“三从四德”,可并不是无限制满足男人。夫妻之间应当相敬如宾,若是丈夫有了过分的要求,她们还得如同臣子规劝君王那般,规劝自己的丈夫才是妇德。
像昨夜如此荒唐之事,红娘子和李香没有趁机骂他一番,都是轻的。
原本红娘子和张顺之间有许多话要说,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哪里还有心情去说?
不管如何,见四人好歹没了争执,张顺便想小憩一会儿,补一补精神。
不曾想,他刚刚脱了外衫,便听闻悟空来报道:“门外曹文诏有事儿求见!”
“着他进来!”张顺连忙应道,随即转念一想,此人实力不在义军之下,不可如此怠慢。他又连忙止住悟空,笑道:“算了,我自迎他进来!”
那曹文诏正在门口站着,来回踱步。突然见张顺一边穿着衣衫,一边迎了出来,心中不由一惊,连忙诚惶诚恐道:“何至于此啊!值得主公如此相迎!”
张顺看曹文诏表情,心中得意。他心道:当初有周公吐哺,曹操跣足。我舜王穿衣应文诏,庶几不让先贤矣!
等到两人进入屋中,分定主客,柳如是奉上茶水。那曹文诏看了看左右,才低声对张顺说道:“此事事关重要,出于我口,入于主公之耳,务必不使第三人知晓也!”
张顺心中一紧,倒有几分担心曹文诏暴起发难。只是他仔细一看,只见曹文诏赤手空拳,自己身边倒挂着自己的钢锏,他便挥了挥手道:“悟空,你且去门外守着,不要让别人随便靠近!”
悟空领命去了,张顺这才问道:“不知曹将军是何要事?”
曹文诏这才有几分尴尬道:“其实倒也不甚什么要事,只是有些个人私事,不便让外人知晓也!”
张顺心中一愣,难道你个浓眉大眼也要找我借钱不成?他连忙在心中盘算一番,准备借给他多少合适。若是此人狮子大张口,自己当如何拒绝此人!
却不料那曹文诏却苦笑道:“主公有所不知,莫笑文诏小题大做,只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
“世人在我这般年龄,早已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可是文诏虽是男儿,却至今未有一儿半女,实在是遗憾至极!”
啊?不是借钱啊,那就好!张顺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不能又心中一紧。这曹文诏到底是什么意思?有病看病,有病吃药,他没有一儿半女,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曾想,随即曹文诏有几分羞赧道:“我观主公一夜连御四女而精神抖擞,又听闻主公已经生一子孕一子,实在是令人艳羡。不知主公有何秘诀以教我?若是文诏有后,荣华富贵、权势兵马与我如浮云也!”
尼玛!哪个精神抖擞了?啊呸,是哪个一夜连御四女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张顺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我看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原来背地里如此猥琐!
第193章 虎狼医乱用虎狼药
也难怪曹文诏将如此难以启齿之事,说的郑重其事。孔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到了曹文诏这般年纪。莫说孝与不孝之事,单单自己出生入死半生挣下这一份家业,回头只能留给自己的侄子曹变蛟,他心里就不怎么乐意。
虽然说侄子曹变蛟自小便跟着他上阵厮杀,情同父子,嫂嫂也很默契的表示回头会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可是两人再如何情同父子,终究不是亲父子俩啊!
虽然他知道自己心态不对,可是曹文诏多少心中也有点“亏了”的想法。
张顺身为义军头领,凭借“自己本事”找了好几房婆娘,其他人倒也无话可说。只是无话可说,并不代表别人不会羡慕嫉妒恨呐。
但凡有风吹草动,这群饥渴的大老爷们难免背后编排张顺一番。不知何时,军中便流传出什么“驴儿大的行货”,“车轮战群雌,彻夜不休”的段子来。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原本听了张顺“昨夜连御四女”的段子以后,再稍作打听,顿时便坐不住了。
不要说古代人了,哪怕是现代人也常常分不清性能力和生殖能力的区别来。
听闻张顺如此生猛,曹文诏难免生出了一丝冀望来。我如今才四十来岁,万一我还有救呢?
不,你没救了,治不了,等死吧,告辞!张顺不由暗暗吐槽道。
如今张顺才二十来岁,血气方刚,自然是勇猛精进。你曹文诏都是四十来岁了,古代营养条件又不好,想屁吃呢?
更不是搁古代了,就是搁后世不孕不育也是很麻烦的疾病。张顺自己又不是大夫,哪里有什么办法?
本来要是他人来问,张顺一口回绝了便是。只是当曹文诏说出“荣华富贵、权势兵马与我如浮云”的时候,张顺不由心思一动。
这曹文诏势力过强,又与侄子曹变蛟连成一气,颇有反客为主之势。而洛阳城之以吕维祺为首的福王一系,又时时窥视在旁,由不得张顺不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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