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代重奸
所以,当他接到张顺书信的时候,倒也没有太多紧张的心情。以他对张顺的了解,这厮狡诈无耻,从来只有占人便宜,没有人能够占他的好处。他肯定不是吃了亏,写书信过来抱怨来着。
除非这人把天戳个窟窿,一般事情他自己都能兜得住,估计也用不到自己操心什么。这一次写信前来,大概也就是想和自己谈一谈粮食收获之事罢了。
结果张慎言刚打开书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当场呛死。
这个坑爹玩意儿,还真特么把天戳个窟窿!你说你出去骚扰骚扰,把官兵注意力吸引过去也就罢了,怎么就把洛阳城给打了下来?
张慎言虽然不知兵事,好歹涉猎颇广,也知道一些山川地理要地。以天下而言,若说山西为天下之脊,那么河南就是天下的心腹,其中洛阳恐怕就是天下的心脏了。
洛阳河洛之地,群山环绕,北面临河,坐拥八关而制中原,先秦夏商周三代皆兴于此。
张顺占据了此处,定然名震天下,亦当为天下之敌。恐怕不出数月,朝廷定然派遣十万大军,十面罗网前来围剿。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没什么大不了的。张慎言用张顺的口头禅安慰了自己一下,继续往下看去。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张慎言差点跳起来。张顺这厮占据洛阳也就罢了,劫掠一番再躲入山中,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可是特么他又玩骚操作,居然把福王抬出来要和当今天子争夺正统之位!
你特么一个贼头,管鸟的天下正统!
也顾不上这喜人的庄稼长势了,张慎言把收割庄稼之事简单的交代给徐子渊以后,便自个跳着脚,骂骂咧咧的往抱犊寨赶去。
栾川镇到抱犊寨有百里脚程,事态紧急,张慎言生怕误了正事,只好快马加鞭赶往抱犊寨。
当天深夜才赶到抱犊寨,张慎言屁股都被颠簸的生疼。一路上食水未进,他早已经没了出发前骂骂咧咧的兴致了。
张慎言只是命人半夜三更把宋献策、张都督、赵鱼头、张三百和红娘子喊了起来。
赵鱼头年迈,精力不济,早已经睡着了。只是他深知张慎言为人,若非要紧之事,定然不会如此打扰自己。只得强打着精神,好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
红娘子有了三四个月身孕,再加上诸事繁杂也有点困乏,胜在年轻,咬咬牙也就起来了。
至于宋献策、张都督和张三百倒是好身体,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等到众人都到了之后,张慎言才强忍着困意道:“事情紧急,还请诸位见谅。至于陈将军如今依旧驻守在康家庄,不便前来,回头通知他便是。”
“之所以麻烦诸位,只因咱们主公把天给戳了一个窟窿出来。老头子我是堵不上了,只好拉大家一起商议商议。”
遂后,张慎言把张顺书信给大家念了一遍,问大家该怎么看。
红娘子闻言先是一喜,然后又深深的忧虑起来。她见大伙都没有发话,便率先说道:“事已至此,是非对错且不必说了。既然主公胸有大志,我们少不得陪他走这么一遭。成则王侯将相,败则身首异处。我身为女子尚且不怕,你们身为男子就应当更加无所畏惧才是!”
张都督和张三百闻言相视一眼,连忙表示愿意誓死追随主公。
那宋献策捻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这次说道:“此事倒也并非无解,无法战、守、走三策罢了。反正抱犊寨位置也没有暴露,我等能助主公守得此城最好,若是不能则当先留一条后路,以为万全之计!”
张慎言闻言倒是高看了宋献策一眼,本来以为这厮是个神棍,没想到想的如此清楚。
既然如此,张慎言便对红娘子说道:“我有一策,不知当行不当行,还请夫人参详!”
“主公既然想战,我等臣子自然是鼎力支持,只是咱们抱犊寨这一片基业也不能轻弃。依我之见,当由我、宋先生、张都督和张三百率众助主公一臂之力。”
“夫人与陈将军等人留守寨中,一来防备震慑宵小之辈,二来完成秋收之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红娘子闻言点了点头,笑道:“张公这是老成之言,若是大家没有其他意见,便照此办理了。”
红娘子都表态了,其余诸人哪里还敢反倒?于是张慎言便辞别众人,连夜就要出发。
红娘子见他车马劳顿,只好喊来箭儿做点简单的吃食,让他吃饱喝足了,才带领十余骑手一同赶往洛阳城。
正当张慎言得到消息的时候,萧擒虎等众人已经率领三千六百余名步卒赶到了洛阳城。
为了威慑城中不轨势力,张顺大张旗鼓,欢迎萧擒虎等人入城。等到晚上再命他们偷偷出城,第二天一早再次大张旗鼓入城。如是则三,使城中诸人皆误以为义军有万余步卒,城中形势稍安。
第96章 讨庶檄文
等到张慎言赶到洛阳城的时候,张顺真是喜极而泣,连忙将他迎入到王府之内。
等他挥散了众人,只留跟随步卒一起入城的柳如是在左右照应。这才说道:“我等张公望眼欲穿矣,何来之迟也?”
张慎言见左右也没有外人,也不由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夺了洛阳城,攻下了福王府,已经是苍天保佑了!谁曾想,你一个小小的贼酋,也敢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还想参与朝廷的嫡庶之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柳如是见有人治得了他,只是掩嘴吃吃地笑了,也不插话。
张顺这时候也老老实实了,觍着脸捧道:“这不是有亚父你给我出谋划策嘛,要不然我哪敢胡来?”
张慎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言,便要坐下。只是他这屁股才一挨椅子,便一咧嘴跳了起来。原来一路奔波,屁股倒被马鞍磨破了些许。
张顺强忍着没敢笑,张慎言端视了他好一会儿,没能找到茬,只好用半个屁股斜签儿坐着,好似下人一般。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半眯着眼睛说道:“算主公运气好,吉人自有天相!老夫刚好知道一些当年之事,且听我说与你听罢!”
“当年我入官场不久,又和东林党颇有牵扯,方知其中实情。其实光宗当立,福王不当立,本就是神宗本意,何来争国本之事?”
“啊?”张顺不由大吃一惊,当事人都信誓旦旦,结果这事儿根本不存在?
张慎言讥讽似的笑了笑,说道:“没想到吧?国朝制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神宗在位四十八载,若是有心废长立幼,又何必坐视不管,任凭光宗空居庶长之位?本来就是神宗皇帝意属光宗罢了!”
“那怎么会出现长达十五年之久的‘争国本’之事?”张顺奇怪地问道。
“当初‘夺门之变’,代宗病死,英宗复位,与此事相差仿佛!大明朝堂之上沽名钓誉者繁多,昔日代宗病死,其并无子嗣可以即位。那皇位本又当为英宗所有,何来夺门之说?”
“不过宵小之辈,借此以进身耳!以致英宗于险地,但求个人之富贵罢了。”
“这‘争国本’之事亦是如此,神宗虽然未立太子,其实光宗以宗法,理当为储君。何须争?何必争?又争何事?可笑堂上衮衮诸公,以子虚乌有之事,争子虚乌有之名!”
“呃……”张顺简直醉了,这么多大权在握之辈,整天没事儿干,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争来争去,感情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
“那我这扶持福王,扰乱天下耳目的计策岂不是不成了?”张顺郁闷地问道。
“怎么会不成?”张慎言赞道,“刚开始听到此计,我还道主公胡闹,只是我在路上琢磨了一番,真是越想越妙!”
“也不知当初神宗皇帝怎么想的,他驾崩之前居然突发奇想,册封郑贵妃为皇后。虽然此事并没有被当朝重臣当回事,却正合为主公所用。”
“一路行来,左右无事,我特意为主公制了一篇檄文,还请让我为主公写之。”
张顺一听,不由大喜,连忙命柳如是呈上笔墨纸砚与那张慎言。
张慎言倒也不客气,便铺开宣纸,挥毫写就如下: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乃大明祖宗宗法是也。兹有朱讳常洛者,神宗皇帝之庶长也;朱讳常洵者,神宗皇帝之嫡长也。
昔,神宗皇帝将崩,乃封朱讳常洵之母郑贵妃为后。此乃朝廷衮衮诸公,人所尽知也。
然众人却违神宗皇帝之遗诏,沽名钓誉以图拥立之功;居心叵测以乱宗法纲常。其竟贬朱讳常洵为福王于洛阳,以掩人耳目;奉朱讳常洛为光宗于京师,来以庶乱嫡。
如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愤之事,天地之间岂能容之?何况光宗父子三人祸乱纲常,天生灾异,乱起北方,此天警之,不戒即亡!
今有义民号“舜王”者张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世道不公挺身而出。我愿代福王殿下奉天伐罪,讨伐不臣,为国守嫡。取缔光宗庙号于宗庙,驱逐崇祯地位于京师。
辅佐福王登极大宝,君临天下,泽被四方。
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张顺看罢,不由排案叫绝!他不由赞道:“古人云,檄文如刀,今我见张公之文,果然畅快淋漓,一气呵成!”
张慎言也颇为得意的摆了摆手,笑道:“算不得什么,但凡主公多读几本书,也不会差到我哪里去!”
两人客套一番,张顺见张慎言神色憔悴,颇为疲惫。他连忙命柳如是安排些吃食茶水与他,张慎言吃饱喝足气色才恢复些许。张顺便使人在福王府内收拾出来一处房间,让他早点休息一番。
这般张慎言都已经赶到洛阳城,那边河南巡抚玄默才收到洛阳陷落的情报。
你道这河南府早已天翻地覆一般,那河南巡抚玄默哪里去了?原来他依照五省总督陈奇瑜命令,自上任以来,便亲自率领名将左良玉、李卑、曹文诏诸人驻扎在卢氏以西的朱阳镇巡检司附近剿灭防备躲藏在商南山中的诸义军。
豫西商南川东荆北之地,正是秦岭与大巴山脉绵延之地,山高林密,道路不通。此地面积广大,南逾长江,北抵黄河,东至英霍大别山,西至青藏。常常官至则贼走,官走贼又至,十分难剿灭。
为此,官兵曾数次深入山中,搜山商州、金州、竹山、竹溪、房及兴山等诸县,结果与义军互有胜败,剿不胜剿。
前些日子副总兵杨正芳率领筸兵千余援雒南,不料中伏战败。副总兵杨正芳及其部将张上选皆战死沙场,一军尽殁,三军震动。
河南巡抚玄默正暗自庆幸自己麾下诸将虽有胜败,倒不至于此,哪成想就这么随随便便被贼酋“舜王”给偷了洛阳城。
玄默接到汇报,不由大惊失色。可是如今他正在和义军僵持之时,哪里能够抽身带兵夺回洛阳城?
第97章 强敌何在?
那河南巡抚玄默也是知兵之人,他深知若是自己放着这般贼寇不管不顾,前去“收服”洛阳。
恐怕结果是自己这边前脚走,后面被驱赶至山中的诸贼便要一起蜂拥而至,侵入河南地界。到时候不管自己能不能收服洛阳城,怕是自己有几个脑袋也抵不住京师里那位爷爷来砍。
无奈之下,他只好拉着左良玉、李卑前来商议此事。结果左良玉、李卑听闻要对付舜王,顿时个个面露难色。
情急之下,左良玉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是说道:“抚军请听我一言,像您这样的一省巡抚,那舜王说砍也就砍了。像我这样的总兵,那舜王依旧是说砍也就砍了。”
“我等须没有三头六臂,我不敢言抚军比那山西巡抚宋统殷如何,却自知比不得那四川总兵邓玘。当初这些人何等威风,兵强马壮,只一战便兵败身死。”
“更有宣大总督张宗衡、石柱土司马凤仪皆败其手。抚军便知其枭悍难制矣!”
巡抚玄默听了,整个人脸都黑了下来。他看了看李卑,李卑连忙自卑的缩了缩脖子,退了两步。
玄默不由怒道:“若使总兵官曹文诏在此,必不使舜贼猖獗至此也!”
原来就在今年上半年,后金大汗洪太为统一漠南蒙古,二次西征察哈尔。
及至当年七月,后金军回师。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的名义,骚扰劫掠宣府大同等地。
当初曹文诏在山西洪洞县的时候,便与赋闲在家的御史刘令誉不和。
等地义军进入河南以后,曹文诏依照朝廷命令被划拨在河南巡抚玄默麾下围剿义军。
不曾想,那御史刘令誉好死不死正好按察河南。双方见了面以后,又是话不投机。
曹文诏本就桀骜,哪肯受这口鸟气?当场就撕破脸皮,斥责了御史刘令誉一番。
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那刘令誉也不是宽容大度之人,见曹文诏在其管辖之下犹如此嚣张,便借机参了他一本。
说当初四川总兵邓玘率领大军与义军作战的时候,总兵曹文诏不动如山,坐视友军败亡。以致四川总兵邓玘身死,石柱土司马凤仪被擒,当给予惩罚。
正好那曹文诏为人暴戾,残忍嗜杀,麾下军纪又差,经常祸害百姓。时有民谚云:“宁被流寇抢,不教曹兵当。流寇抢有限,曹兵害无穷。流贼抢民财,曹兵杀民命!”
时任兵部尚书的张凤翼便对崇祯皇帝说道:“总兵官曹文诏人才也,瑕不掩瑜。虽然又嗜杀之嫌,却是堪用之人。如今宣府军情紧急,何不调其前往边地戴罪立功。”
“若是果然能立下大功,既往不咎。若是托付不效,数罪并伐,再行不迟!”
崇祯亦以为然,遂调任曹文诏赴宣大,听宣大总督张宗衡调遣。
那河南巡抚玄默若是有心强留此人,本亦可上书争辩,或者拖延一些时日。只是他为人也比较刚正,见不到曹文诏这种残忍嗜杀之辈,便由他去了。
以致今日用人之时,却后悔莫及。玄默无奈,既然无法分兵两地,在围堵义军的同时,也能够伺机夺回洛阳城。
他又不肯担了丢失府城的罪名,只好一纸书信报告给五省总督陈奇瑜,请其及时决断。
官兵这边扯皮推诿,倒是便宜了张顺等人。张顺入主了洛阳之后,先把大牢里的“河神”黄守才释放了出来。
黄守才二话不说,拜倒在张顺跟前,说道:“舜王数恩于我,如今黄某犯了该死的罪过,走投无路,还请舜王收留我等。”
张顺早就有意收服此人,哪里不肯?他连忙笑道:“‘河神’此言差异,先是黄公助我渡河,解我困厄之难。再是为我运输粮草,助我一举大破四川总兵邓玘,擒获石柱土司马凤仪,功莫大焉。”
“后又因为义军坐困黄河以北,黄公不辞辛劳,迎着寒风冰霜准备助我再次渡河。虽然事出有因,未能成功,却因此被官府追究,遂有此难。此皆我之过欤,安能反而称恩?”
“如今黄公肯率众渔夫舟子助我,正是雪中送炭,我感激还来不及,岂敢再拒绝诸公?”
遂后张顺便任命“河神”黄守才为水师总督,携其余之前被官府抓获诸渔夫舟子三百余人,组建水师,负责洛阳城附近的洛水、伊水、谷水及伊洛河的水上军务。
这些人都是自幼在水上生活之人,熟悉水性,又擅长舟船鱼叉等物。
张顺便命令士卒打开河南府的军械库,挑选出来盾牌、火铳配备给他们,又赏赐他们三千两纹银,权作水师开支之用。
虽然明知他们目前并不堪战,好在也可以从事一些侦查、骚扰等工作。
又清点了福王府及洛阳城粮草金银,共缴获粮食五万石,金银珠宝价值二百七十多万两。
哪怕张顺见多识广,一时间也不由眼睛发直。更不要说那“小财迷”柳如是了。
当初她跟随步卒赶到福王府的时候,便被福王府的奢华闪瞎了眼睛。
虽然之前她嫁入的周府也是富丽堂皇,但是和这福王府一比,简直如同几间草房一般。
当她听到义军一举缴获二百七十多万两财物的时候,高兴的差点都要昏厥过去了。
只是她翻来覆去,没有想出向张顺要钱的正当理由,只好念念叨叨道:“爷,你还欠我二百一十三两纹银,虽然值不得什么,却是我的典身钱。你富贵了,千万千万不要忘了奴奴啊!”
张顺看的好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如今爷已经有了钱,准备连本带利一起还你,你想要多少利息钱啊?”
柳如是皱了皱眉头,心算了半天,差点都要哭了。即使利滚利,本翻本,也才不过几百两银子罢了,好寒碜啊!
她又不是那种打滚撒泼之人,能厚着脸皮向张顺要钱。闻言竟是一时间聂聂喏喏,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只是那眼泪忍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
第98章 万历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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