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引火松果
华夏民族是最最勤劳、且最具有智慧的种族。在这片蓝色的星球上,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比我们的先祖们更加勤恳,更加懂得劳作的智慧。
他们创造了辉煌的、让我们这些子孙们无比骄傲的文明。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人,却往往都在故纸堆之中寻章摘句,在先贤划定的圈中,寻索着根本不存在的大同终点。
多么悲哀!
如果,他们能够重视起那些“奇技淫巧”,那么在数百年后,西方的坚船利炮行驶而来的时候,那些西方的人们,看到的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反正,绝对不可能再有那份让人铭记百年的耻辱!
“你可知这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四时为何变幻不休,太阳为何东升西落?”
“你自诩饱学,又为何不知为何会打雷下雨,为何有冬天夏天?”
“不知道的奥秘尚有万万千千。你却不知格物,反花了大力气求一首诗词!”
“岂不可笑?岂止可笑!”
朱肃怒斥道。
方孝孺蹬蹬蹬后退几步,脸色苍白。便连徐允恭也是目光呆滞,面带不服。朱肃说的自诩饱学的人里,又何尝没有他一个?
“还请殿下恕罪。在下虽知天下天赋异禀,然天地大道者,无踪无迹,难以捉摸。便是以朱圣人之智,亦难以寻得万一。”
“殿下莫非想说……自己能格的了这天地大道吗?您年纪尚小,便是能知得一二这天地之理,那也是……”方孝孺很明显已经心神大震,但他知道,此时若是被这些话动了自己的向儒之心,日后心有旁骛,必然要学无所成了。
于是他咬着牙踏前一步,梗着脖子问朱肃道。
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朱肃神秘一笑:“方希直,孤且问你。”
“你可知道,何为‘彩虹’?它又是如何生成的?”朱肃将手一指,指向了食堂外的碧峰山。
方才刚下过一场小雨,此时的碧峰山上,正有一道彩虹弯弯的挂在半空中。与山腰上的那座碧峰寺相映成趣。好一副碧山新雨后的水墨画!
“彩虹?”方孝孺低头想了想,方才说道:“虹者,螮蝀(dì dōng)也。‘说文’中曾有言,阴气起而阳气不应,则为虹。”
徐允恭暗自点头。方孝孺不愧是饱学之士,须臾之间便想出了先贤诸言之中最为可信的典故。朱肃却是不屑一笑。“阴气起而阳气不应?也就是说,你认为彩虹乃阴气所化了?”
“是。”方孝孺点点头。“此乃先贤之言也。”
“既然是阴气,那么我且问你,阴气可能被人所操控?”
“不能。”方孝孺摇摇头。“天地之气,安能为人所掌?”
“是吗。”朱肃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便给你方孝孺先上一课。”
“故纸堆中的先贤之言,并非绝对正确的。我辈读书人,应当明白一个道理:尽信书,不如无书!”
“你既然认为虹乃阴气所化,那么,我便把这彩虹阴气,从天上给你擒拿下来!”
“擒……擒彩虹?”不止方孝孺,在场所有人尽皆大惊。
“五……五叔?”李景隆拉了拉朱肃的袖子。“擒彩虹……是不是太过托大了?”
“那彩虹尚在山腰,又高悬天际,如何擒得?”
“如何擒拿不得?”朱肃背着双手,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宛如神明附体。失去的那份穿越者的优越感又回来了。“九江,闲话少说。”
“你去我房间里,把我放在桌上的那琉璃饰物拿来!”
第117章 格物之道
李景隆没有去,朱肃的书房自上次朱标珍而重之的收走所有手稿之后,就被划为了朱家的禁地。暂时兼任皇庄总管的祥登赶紧跑了出去,不多时就拿来了一件小小的琉璃器。
“这东西,不是只是一个残件吗……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朱肃也不答。接过了那个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小东西。这是他在宫中珍藏里找到的前元琉璃器的一部分,这个琉璃器并非上品,色泽极为不纯。但有一截,却是极为接近透明的水晶色。
于是朱肃便打破了这个摆件,留下了那接近透明的一截,磨成了三棱镜用来逗弄宫里的妹妹怀庆公主。
这回刚好,可以用来吓唬住这些科学白痴们。
“方希直。”朱肃走到方孝孺身边。“将你的手伸出来吧。”
方孝孺不解其意,走了两步来到朱肃的身边,伸出手放在了阳光底下。朱肃拿出三棱镜微微拨弄,顿时,一道彩虹出现在了方孝孺的手心。
“啊!”方孝孺一惊,手一缩想靠近些看,彩虹竟落到了地上。他浑身一震,想蹲下身去将彩虹建起来,朱肃轻轻拨弄棱镜,彩虹方向一变,照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这彩虹在你身上,你可有觉得浑身阴气逼人?”朱肃晒笑。
方孝孺木然摇了摇头,只觉的震撼莫名。彩虹竟真被这位殿下摘下来了?先贤的说法,真的是错误的?
“你……你真的格通了这彩虹之道?”徐允恭也是震撼莫名。在他的心中朱肃已经是算学的天才了,便连他那个素来敬服的姐姐,也对朱肃在算学一道的造诣上敬服非常。那日朱樉婚礼上他背回去的朱肃的解题思路,姐姐与他不眠不休的研究了数个日夜,越研究越觉得其中博大精深。
短短数行的字,造诣已超过了算学先贤们数倍!
能精通这种程度的算学,已经是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就了。结果他居然在格物一道上也有造诣?
信手摘下天上虹,这是如同神话中神灵一般的举止啊!
方孝孺、徐允恭,乃至于李景隆和朱守谦都是一脸震惊。幸好此时兵士们已经吃完了午饭列队回营了,食堂里只余下他们几人。要不然,非引起轰动不可。
“这……这也是学问?”方孝孺抬头看朱肃。这真的是学问,而不是仙术吗?
“你瞧不起这学问?”朱肃以为方孝孺在质疑这门学问无用,傲娇的哼了一声。“这如何不是学问,这门学问名曰‘光学’。所谓的彩虹,其实只不过与这随处可见的阳光一般无二……”
“彩虹是阳光?”李景隆满脸不信。“五叔你可莫骗我。阳光就一色而已,彩虹可是有诸多色彩,用眼睛就能看出它们不是一个东西……”
“这就是不修光学,所引起的笑话了。”朱肃笑道。“需知阳光之中,其实是含有七种颜色的。”
“只要粗通光学,很容易就能将这七种颜色从阳光之中提取出来。”
说着,摆弄着手中的三棱镜。几人皆把头凑近观看,发现确实只要是透过三棱镜的阳光,就自然而然化作了彩虹!
“是何道理?这是何道理啊?”方孝孺只觉的心痒难耐,看向朱肃的眼神彷如饥渴了几十年的少妇。
朱肃故意不理他,而是看着李景隆笑道:“九江,回头我便把这门学问传授与你。”
“你若是能精通光学,更可以远见万里、削冰取火,有诸般的妙用。信手擒虹算什么?不过是最低级的手段罢了。”
“远见万里、削冰取火?”徐允恭震撼不已,那可真真是神仙的手段了!李景隆更是大喜,“那敢情好!没想到五叔你竟会这般的神仙手段!侄儿定然好好学!”
便连朱守谦也嗫喏了番嘴唇,心动无比。
“殿下!孝儒厚颜,可否能为孝儒解惑?”方孝孺本就求知欲极盛,如今乍闻了这么一个从未听闻的学问,又焉有不心痒的道理?拉住朱肃就想给他磕头。
“不问诗词了?”朱肃调笑道。方孝孺脸一红,他当然知道,比起远见万里、削冰取火这些实用的能耐,区区诗词无足轻重。只说远见万里这一点,若是放在战阵之中,不止能先敌一步取得先机吗,还能减免多少斥候伤亡?
当然不能被他一问就倾囊相授,还需让他彻底心悦诚服,才好借他方孝孺的文名为自己的“格物学”摇旗呐喊。朱肃可没忘了老朱要他开宗立派的嘱托,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好棋子如何能够放过?于是朱肃继续装伯夷道:“光学一道,不过其中一道耳。”
“我格物之学,无比精深。天下万物,无所不包,无所不究。物理学、化学、数学、医学等等,皆为探求天地大道而存。”
“意在格天地万物之理,而为我等万民所用。若说儒家为治国平天下而生,那么我格物一门,则是要尽取天下万物,以为人所用!”
方孝孺再再再次被镇住了。格物之学?这位年纪轻轻的五殿下,所会的并不只是一个偏门学问,而是一个完整的学派?
格物学……这便是这个新学派的名字吗?
方孝孺感觉自己的浑身似乎都要烧了起来。
人前显圣完的朱肃却觉得有些累了。早上刚跑完了圈,吃了饭本就容易困。虽说李文忠照顾到他还有别的要务准他们午饭后的时间自己把握,可时间毕竟还是太少连休息都要争分夺秒。他摆了摆手,制止了想要追问到底的方孝孺和徐允恭:“格物之道博大精深,只有聪明人才能听懂。我不愿空废口舌,两位还是先答我一个入门小问题吧。”
“唔……你们可以试试以纸做釜,盛满水后下方再以火烧之。会发生什么,原因为何,想到了告诉我。”
“以火烧纸,除了烧着还能发生什么?”徐允恭想当然的说道。“莫非是烧坏之后,水会把火浇灭吗?”方孝孺也补充。
“非也。这样一来火会烧不透纸,纸中之水成功被火煮沸。”
“怎么可能!竟有纸烧不坏之事!绝无可能!”徐允恭觉得朱肃在吹牛伯夷!
“小公爷大可自去试试。”朱肃打了个哈欠。“答出了这个问题,再来问我其他吧。我困了,九江,铁柱,我们回庄洗漱歇息。”
“等你们思考出了这最为基础的问题,再来寻我吧。”说着,离开了食堂。
第118章 黑衣僧
成功把话头从诗词扯到了格物,还顺带忽悠了一把方孝孺和徐允恭,朱肃觉得颇为得意。洗了一把热水澡之后便出了庄子。庄子后头的山腰,有着重兵把守的窑炉。朱肃现在的首要大事,就是要练出能够打制上等火铳的精钢,以及烧制出能够快速筑城的水泥。
锻钢的话,朱肃脑海中倒是有前世看过的土法炼钢手册。后世的某时期华夏大地之上,曾经掀起过轰轰烈烈的炼钢热潮,村村搭高炉搞大炼钢铁。虽然据说废品率也很高,但比起明朝初期,这样的炼钢炉已经足敷使用了。
虽然一些细节方面还在试验中。但朱肃相信假以时日,这些钢炉定能产出远超现今质量的钢铁来。
水泥也需要摸索。朱肃只知道大体的配方,但如今试烧出来的水泥依然不堪使用,一握就碎。也需要时间。
“殿下。有件事需要与您商量。”祥登凑了过来。朱肃一问才知道,皇庄账面上居然已没钱了。
“宫里不是调拨了足用半年的钱吗?如今还没一个月,竟然已花光了?”朱肃有些瞠目结舌。皇庄如今没什么人才,管事暂且由祥登兼任。很难不怀疑是不是这个太监见钱眼开了。
“殿……殿下!老奴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往您的头上伸手啊!”祥登直接给朱肃跪了。“实在是这些日子只进不出,预料之外的花销又实在太大了些……”
说着就开始诉起苦来。先是安置诸多吴王卫的家眷,这便花去了大头。而后是石灰、铁矿、煤矿等原料,皆是走河运从各地购入,靡费非小。
而后朱肃自己改置府邸,也花了不少的钱,如砌火墙、建水道、搭设水塔等等。
“那这庄子原先也有地,就没什么产出收入?”朱肃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地皮,放在后世随便做点什么都要赚的盆满钵满。
结果搁在他的手上,竟然短短一个月就要入不敷出了?
“庄子中的地产倒是有些产出。只是此前,这些庄田都投献给了碧峰寺做地产。”
“产出的税粮也在划为皇庄之前,就已提前交割给寺里的大和尚了。如今还没到下一季收税的时候……”
“要不殿下,让他们提前把税交上来?”祥登建议道。
“……你先退下吧。”杀鸡取卵?他还没傻到去做这种事。
祥登不敢多言,唯唯诺诺的退下了。朱肃坐在房中想了一想,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里的田地在前元时就是寺产。老朱建立大明之后,将这里的田地从碧峰寺寺产中割出,分发给了农民。
可大明建立才几年啊?这些寺庙的秃驴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又把这些地给吞进了嘴里?
洪武五年,应天城郊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土地兼并。那江南呢?其他地方呢?
“来啊!备仪仗!”朱肃大声道。
这群秃驴,薅羊毛薅到我朱肃的头上?真敢欺我年纪小,不知事儿?
来到这碧峰山,还没去碧峰寺会一会这些山上的邻居。如今,倒是正好去和邻居串一串门儿!
一溜的藩王仪仗很快就备好了。朱肃自封了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用这藩王的仪仗。要不怎么说人要衣装,朱肃平素吊儿郎当的模样套上这一身藩王王袍,立时就变得庄重肃穆起来。
两排训练了半月的吴王卫顶盔掼甲,虽都只是少年却是队列整齐,如若一人般。顾盼之间竟有杀气盈天,一点也看不出这些人只是新兵蛋子而已。
“五叔,这是要去砸碧峰寺的场子?”李景隆唯恐天下不乱,穿回了那一身骚包的月白长衫。只是这几天锻炼脸晒黑了不少,却是风流倜傥不起来了。比起公子哥反而更像一个猥琐的狗头军师。
“什么砸场子不砸场子,咱们来此地这么久竟然不曾拜会邻居,今日想起自然要好好和好邻居打一声招呼。既然要打招呼那不摆仪仗岂不是显得我失礼?”朱肃嘿然一笑,眼神中尽显恶少风采。
李景隆一看,更加兴奋,果断要求也要随行。朱肃说的什么拜会邻居他是信不了一点。这些日子他已知道自家这个五叔是个惯会享乐、无法无天的主儿。比他李景隆更尤有胜之。连出恭用的恭桶都要用白瓷制的,还得放在屋内、特地做了个能冲水的东西。好像叫什么马桶?这般懂得享受的纨绔作风早让李景隆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人会讲礼貌的去拜会那些秃驴?
果断要跟上!两个恶少带着一大队吴王卫兵,浩浩荡荡的就杀向了山上的碧峰寺庙。庙里的方丈听闻山下皇庄发来了大兵,吓得魂不附体,远远的就带着室内僧人前来迎接。“不知吴王殿下驾临,小寺有失远迎,还乞恕罪!”
“小寺?小爷我看你这寺庙,倒也不小哇。”李景隆不愧是应天府里鬼见愁的人物,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能给他挑出毛病来。他看着那座巍峨的山寺,口中啧啧称奇,脸上全是嘲讽。
“大和尚,要维持这么一间大寺庙,需要不少的香火钱吧?”
此言一出那个胖方丈当场给吓得跪了。贵人他不是没见过,但带着大兵来寺里,还毫不顾及面子出言恐吓的贵人,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如今不是大明天下吗?怎么这大明朝的贵人,比蒙元朝廷的贵人还要野蛮?
朱肃也不说话,径直带着卫士们越过了方丈就往寺庙里闯。一个和尚光吃斋念佛能长得这么肥头大耳白白净净,要说他没有富得流油打死朱肃他都不信。厉害哇!明朝才建立几年就出了这样的佛寺。这碧峰寺在应天似乎还排不上号儿来着?
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腥的。搜刮这些肥头大耳的和尚?似乎是个好主意。
碧峰寺的僧人两股战战。他们发现了,这位年纪轻轻身量矮小的吴王殿下,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着待宰的羔羊。佛祖啊,莫非是天降的灾难吗?蒙明鼎革之时自己侥幸得存,没想到如今太平盛世却要在此身死业消了吗?
朱肃四处看着这间寺庙,走到正中的大雄宝殿前,见那尊释迦佛宝相庄严,金光熠熠,心中更是恼怒。懒得再与这群人周旋,转过头看向那胖方丈,“本王给你三息机会,想清楚。”
“山下本王的那些庄田里被你等提前缴上来的佣租,共计几何,是给是留。”
“想给也可,本王便给这尊佛敬上一炷香。想留也可。本王手下自有猛士,大可自取。”
“欺瞒本王亦可。一间佛寺,本王年纪尚小,若是失手烧了,想必父皇也只会略加怪罪……”
这一通直截了当的威胁,吓得胖方丈两股战战,也不自称小僧了,当即膝行几步,梆梆绑给朱肃磕起头来:
“王爷容禀!王爷容禀啊!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先行一步吞了王爷的佣租?”
“实是有人蛊惑于小僧!千错万错,只在那人!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顷刻间,大雄宝殿前边,便跪了一片。这些平日里宝相庄严的僧人,毫无出家之人的风范,此刻竟然与见风使舵的市井小人一般无异。
“是何人?”朱肃冷冷问道。从僧人们的七嘴八舌之中,朱肃已经知道此计是一位客居于此的云游僧所出。既然有此等恶僧,朱肃不建议拿他杀鸡儆猴替邻居整肃整肃寺庙风纪。
“呵呵,吴王殿下所寻的可是小僧?此计正是小僧所出,殿下要杀要剐,大可冲着小僧来便是了。何必吓唬那些俗人?”一道声音从殿后传出。与那群僧人此时的仓惶不同的是,这道声音平和中正,颇有禅意。磁性的声音,似乎天然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能力。
朱肃转头,便见一位身穿黑袍的僧人,如闲庭信步般从宝殿后转了出来,对着朱肃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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