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759章

作者:高月

京兆太白酒楼,入夜后,无论西面的宝珠楼,还是东面的明月楼,生意都很火爆。

在宝珠楼三楼的一间包厢里,十几名年轻人相谈正欢,为首年轻人约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长得也颇为俊朗,他便是杨再兴的长子杨文渊。

杨再兴有三个儿子,长子杨文渊,次子杨文杰,三子杨文意,三个儿子中,杨文意最有出息,十五岁就从军,现在才十八岁,便跟随刘琼远征西域了。

杨文杰比较平庸,也很老实,在家打点家业,杨再兴立功无数,也获得赏赐无数,光庄园就是有三座,店铺数十家,各地美宅七八座,钱财更是数不清。

长子杨文渊学文,目前在国子学读书,今天喝酒的一帮士子都是他的同窗。

文人都比较放荡形骸,在杨文渊身上表现得比较明显,他一手搂着一名酒楼的美妓,两名美妓一个夹菜,一个喂酒,惹得士子们纵声大笑。

“文渊兄那么喜欢她们,就把她们领回家吧!”

两个女子撒娇道:“就是嘛!把我们娶回家吧!床上一起伺候衙内。”

杨文渊心猿意马,笑道:“我家宅子多,我可以找个宅子安置你们,回头等我娶了妻再收你们为妾。”

“好办法!”

士子们鼓掌大笑,一名士子凑趣道:“让你爹爹打造一座金屋,杨大郎金屋藏娇,成为京兆美谈啊!”

“大郎,我们要金屋。”两个女子在他怀中撒娇。

“好!明天就给你们打造一座金屋。”

这时,旁边一名士子冷笑道:“连天子都不敢说要金屋,你们杨家好大的脸!”

杨文渊一拍桌子大怒道:“裘海荣,少在这里放屁!”

“大家都知道金屋藏娇的典故,你却不知道,不学无术!”

金屋藏娇是汉武帝和皇后阿娇的故事,杨文渊当然知道,他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他再有钱也不会给两个妓女造金屋。

但这个裘海荣的话刺激到他了,他忽地站起身,按着桌子厉声道:“你以为我不配金屋?告诉你,这天下有我杨家的一半,我爹爹手握数十万重兵,若不是他谦让,现在的江山姓杨,不姓陈!”

其他士子都吓坏了,连忙打圆场道:“酒喝多了,尽说胡话!”

裘海荣冷笑一声,“有种再说一遍!”

“老子凭什么给你说,你算老几?”

杨文渊从他身边经过,忽然抡起一只装满油汤的盆,狠狠扣在裘海荣头上,众人一片惊呼,杨文渊恶狠狠对酒保道:“结帐,老子不爽,不吃了!”

杨文渊扬长而去,众人连忙替裴海荣擦拭头上、脸上和身上的油汤,一边埋怨他,“那人骄横惯了,你干嘛招惹他?”

裴海荣铁青着脸,咬牙道:“此仇不报,我裴海荣誓不为人!”

……

这段时间内卫开始调整转型,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调查经济犯罪上,比如柜票造假,银角子造假以及买卖私盐等等。

当然,内卫的一个重头还是保护天子,天子的侍卫只是危险来临时的贴身保护,但外围防护以及危险预判还是需要内卫来做。

上午时分,种桓正在官房内查看各地报告,这时,一名手下在堂下禀报,“启禀将军,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

“来了一个国子学的士子,说要状告杨再兴谋反!”

“什么?”

种桓吃了一惊,杨再兴谋反,还真是大事。

“人在哪里?”

“在第一接待房内!”

“我去看看。”

种桓起身向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告状人是什么背景?”

“告状人姓裘,是汾州长史裘彦的儿子。”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文官的儿子怎么告杨再兴谋反?

士兵又补充道:“他和杨再兴的儿子是同窗!”

原来如此,这倒有点可能了。

种桓来到第一接待室,见一名士子正负手来回踱步。

士子正是裘海荣,昨晚他受杨文渊之辱,忍无可忍,便来内卫密告了。

说起来也挺让人唏嘘,裘海荣和杨文渊原本是一个宿舍,两人关系最好,无话不谈,但就是因为各种生活琐事,使他们之间有了矛盾,互相看不惯,两人关系僵了,也不住在一起。

但昨晚杨文渊确实过分了,将汤盆扣在裘海荣头上,也算是心中怨气爆发,但对于读书人,这却是一种奇耻大辱。

这时,一名士兵提醒他道:“种将军来了,他是我们内卫首领!”

裘海荣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学生裘海荣,参见种将军!”

“裘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种桓还是很尊重读书人,他自己当年也是读书人出身。

两人坐下,种桓看了看对方写的申述书,笑道:“杨再兴可是骠骑大将军,北路军都元帅,你可知道吗?”

“学生知道!”

“好吧!你继续说。”

“昨晚上,杨文渊在酒桌上公然对所有人说,天下有他杨家的一半,他父亲手握数十万重兵,若不是他父亲谦让,现在的江山姓杨,而且不姓陈,学生在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不止我一人听见,在场的九个士子,两个妓女,还有一个酒保都听见了,名单我在报告中写清楚了。”

种桓脸色微变,公开说这话是有点大逆不道,杨再兴的儿子会这么蠢?

“他当时喝了多少酒?”

“我们刚刚开始,菜还没有上全,酒只喝了一轮,最多一人两杯酒,他很清醒,一向就很骄狂,走的时候还将一盆汤扣在我头上。”

种桓愕然,“为什么?”

“他说他要给两个妓女打造一个金屋,金屋藏娇,我讥讽他不学无术,不懂金屋藏娇的典故,他就暴怒了!”

“所以说,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气话?”

裘海荣躬身道:“种将军,我若如果说他那番话,大家肯定不会当回事,但他是杨再兴的嫡长子,他说这番话和别人说不一样啊!而且他不止说过一次了。”

“他还说过什么?”

“我们以前住一间宿舍,晚上经常聊天,他说他父亲在攻打洛阳时受雍王之辱,原本想造反,但后来忍下了,他有点遗憾,如果他父亲当时心狠一点,他现在就是太子了。”

种桓眼睛眯了起来,居然说得具体战役了,这个可不像是信口胡说啊!

“他还说了一些对天子不敬的话。”

“什么不敬的话,说!”

裘海荣一咬牙道:“他说他父亲很喜欢雍王殿下的一对孪生姐妹,尤其其中一个腰细屁股大的,他父亲一直心心念念!”

“放肆!”

种桓一拍桌子,“这种话最好不要再提及,否则你们全家都活不成!”

裘海荣吓得低下头,“这是他说的,学生不敢乱说。”

种桓意识到问题有点大了,陛下的余昭仪和余昭容,一般人不知道,也见不到,这个学生不会信口胡说,必然是从杨文渊口中说出,难道杨再兴真有这种想法?

种桓也知道杨再兴最大的问题就是比较贪图女色,家里有妻妾二十余人,他垂涎余昭仪和余昭容,也在情理之中,但他怎么能把这种事情告诉儿子,否则他儿子怎么知道?

“我们会着手调查,今天的事情你不准对任何人说,明白吗?”

“学生守口如瓶!”

裘海荣告辞走了。

种桓立刻把几个心腹召集起来,命令他们前去调查,中午就要有消息,因为杨再兴率领十万大军在大同备战,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耽误。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解权

下午时分,陈庆正独自站在高丽国的地图前沉思。

他之前收到了耽罗岛辗转送来的军报,高丽军企图偷袭耽罗岛,但被耽罗岛守军发现,抢先出击,烧毁了对方的数百艘船只。

这件事的性质非常严重,高丽自不量力,居然想挑起战争?

高丽虽然被金国欺压,但不代表他们就想投靠雍朝,相反,高丽对雍国一直处于敌视状态,不知道什么原因,雍朝建立,他们没有派使者前来,也没有在京兆长驻使节。

其实陈庆也知道高丽国偷袭耽罗岛的目的,他们是想抓人质,交换辽东铁矿上的四万多高丽战俘,可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既然当了金国的狗,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陈庆开始考虑攻打高丽的计划。

尽管高丽人用卑劣的手段偷走了一枚铁火雷,但陈庆并不担心。

火药的配方、工艺和铁壳制作,都不是那么研制造出来,金国抓住那么多宋朝工匠都研制不出来,一个小小高丽,没有任何火药火器根基,它能研制出铁火雷?

这时,杨泰在门口禀报:“陛下,种将军紧急求见!”

陈庆点点头,“让他在朕御书房等候!”

陈庆放下木杆,转身向御书房走去,他心中也有点奇怪,这个时候了,内卫还回有什么紧急情报?

……

御书房内,陈庆眯着眼睛听完了种桓的汇报,陈庆也有点震惊,杨再兴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蠢儿子?他小儿子杨文意多好,才十七八岁就跟随大军远征西域。

不过陈庆也知道杨再兴在男人方面是有点花心,喜欢女人,陈庆也早就知道他喜欢余氏姐妹,余樱余莲是个男人都喜欢,连吕纬也喜欢啊!

但她们是自己的小妾,给自己生了孩子,他们只能眼馋了,在这方面陈庆不会对杨再兴不满。

不过种桓提到洛阳之事却让陈庆心里有些不舒服,杨文渊不可能知道洛阳之事,肯定是杨再兴告诉了他。

陈庆和杨再兴唯一的一次矛盾,就发生在洛阳,杨再兴立军令状失败,被自己罢官免职,剥夺了军权,重打一百军棍,事后是自己主动找他和解。

但陈庆却没想到,杨再兴会因此对自己心怀恨意。

沉吟良久,陈庆又问道:“杨文渊昨晚说那些话是真的吗?”

“确实是真的,卑职已经派手下去调查,询问了六个人,他们都证明杨文渊说过那话,而且不是酒话,也不是信口开河,很霸气那种心里话。”

“警告过他们没有?”

“都警告过了,不准他们出去乱说。”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调查了,也别管杨文渊,他想怎么说,随他去,找个借口让裘海荣回家去养病。”

“卑职明白!”

种桓也知道剩下的事情就和自己无关了,他,慢慢退了下去。

陈庆负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他想到了隋唐时代的南方士族和北方门阀,士族可以接受,但是门阀?尤其是涉及军队的门阀,陈庆非常警惕,他是不允许军阀坐大,或许自己需要他们支持登基,但绝不允许坐大,杨再兴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军阀了。

……

裘海荣得到了暗示,立刻花钱找个医师,用板子把自己胳膊夹上,挂在脖子上,声称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骨折了,申请休学半年,回家养病去了。

杨文渊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为得意,颇有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舒畅,得罪自己的人就要倒霉。

……

大同府,十万大军已经准备就绪,此时已是二月中旬,草原的积雪渐渐融化,虽然还不是出兵草原的最佳时候,出兵草原最好是三月中旬。

但十万将士已经摩拳擦掌,就等天子一声令下,大军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这次北伐的主将是杨再兴,副将高定,他们将和草原三大部落配合,剿灭借西辽势力而壮大的乃蛮部。同时占据可敦城及其周围的大片土地。

这天上午,杨再兴接到了天子从京兆发来的一份紧急鸽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草原有变,静候命令!’

杨再兴一头雾水,派人把高定找来,高定沉思片刻道:“应该是西辽那边有什么问题,现在草原局势很复杂,也很微妙,可变因素很多,比如西辽向草原增兵二十万,咱们的十万大军就不够了,再比如,西辽和草原各部达成秘密协议,等咱们出兵后,草原各部变卦,不再提供后勤支援,咱们的军队就危险了,一定是有什么消息让天子谨慎。”

杨再兴点点头,“其实我感觉到,这次北征更多是像一场政治较量,要稳定草原,不能让一家坐大,还要削弱草原各部,我们在还要在草原拥有四周三百里的土地,肯定还要派兵驻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天子和内政堂的宰相都商议过了,咱们却一无所知。”

高定笑了笑道:“我们是军人,执行军令行了。”

杨再兴叹息一声,“军人是劳力者,最终还是要被劳心者所治,心中憋屈啊!”

高定看出杨再兴心情不太好,但又不知该怎么劝他,只得勉强安慰道:“陛下会给我们解释,耐心等候!”

“但愿吧!”

……

几天后,几名八百里加急的送信骑兵赶到大同府,将一份天子手谕交给杨再兴,手谕内容是,草原和西域发生重大变故,要求杨再兴立刻回京,参加紧急军政议事,军队暂由高定统领。

杨再兴没有怀疑,立刻将军权移交给了高定,他率领三百亲兵,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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