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房间里,这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商人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将一个小瓷瓶的液体滴在一支箭尖上,然后用布轻轻将绿色液体在箭尖上涂抹均匀,放在桌上晾干,桌上已经摆放了四支同样的短箭,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绿光,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这名年轻男子当然不是什么商人,他确实叫郭长武,在京兆或许没有人知道他,但在燕山路蓟州,他的名字无人不知,他是蓟州豪门家主郭威的义子,从小被郭威抚养长大,视为己出,在内卫的残酷清洗中,郭威家族被满门抄斩,郭长武因为不是郭威的亲子而逃过一劫。
但郭长武并没有逃去异乡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他下定决心要为义父和郭氏满门报仇。
虽然郭家是被内卫清洗杀戮,但郭长武显然没有把内卫统领种桓放在眼里,他把报仇的目标直指雍王陈庆,这也没错,内卫都是奉雍王之令行动。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郭长武心中一惊,连忙用一块布遮盖住桌上的毒箭。
“谁啊!”郭长武高声问道。
“是我!”是掌柜的声音。
郭长武松了口气,上前开了门,掌柜在门口笑道:“不好意思,打扰郭公子了!”
“什么事?”
“我是来提醒郭公子,今天逢五!”
郭长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来要房钱的,这家客栈就这点不好,要先付钱后住,十天一付。
郭长武眉头一皱,“才一贯钱,这么急做什么!”
掌柜陪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请公子谅解!”
“等着!”
郭长武把门关上,掌柜在门口喊道:“还有五百文饭钱!”
“知道了!”
郭长武把五支毒箭小心翼翼收进箭筒,这才取了一小块碎银子,开门递给掌柜,“给你三钱银子!”
“正好!正好!”掌柜笑逐颜开接过碎银子。
“正好个屁!”郭长武暗骂一声,他知道现在黑市价是一比六,一两银子可兑换六贯钱,然后黑市商人拿着银子去临安兑换铜钱,临安是一比十,一转手,一两银子就净赚四贯钱。
郭长武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钱,他也不敢去黑市兑换,唯恐被抓到后坏了大事,只好用银子付房钱、给打赏,把掌柜和伙计都高兴坏了。
这时,郭长武想起一事问道:“请问掌柜,城门什么时候关闭?”
掌柜奇怪地看他一眼,“郭公子不知道吗?京兆城门昼夜不闭,所有人都知道的。”
“啊!我是第一次来京兆,不知道这个规定。”
“难怪!”
掌柜看了一眼堆放在屋子里的两担货物,对他道:“公子卖药的话,可以直接去药材市场,那边有专门收药材的店铺,就在城西南角的善仁坊。”
“我知道了,多谢掌柜!”
郭长武很快便带着短弩和宝剑出门了,他的短弩只有一尺长,半尺宽,算是一把小型弩,射程可达五十步,他穿一件半身褙子,短弩和箭筒就插在褙子的袋子里,这一般是商人用来放金银的随身暗袋,被他用来放弩箭了。
他很快来到雍王府大门对面,这一带做各种买卖的小商贩都是内卫暗哨,也被郭长武看出来。
郭长武曾经是金兵探子,经过特别训练,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也是一个高明的刺客。
郭长武发现在在府门前刺杀确实不现实,便把刺杀地点放在雍王去太极宫的必经之路上,他发现这是一个漏洞。
陈庆的出行确实是一个漏洞,唐朝长安城的城墙和宫墙都是双墙,也就是两道城墙,城墙中间是夹道,连接着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以及曲江池,天子出行都是走城墙夹道,一般不会出现在闹市街头,偶然去大臣府上做客,也必须净街、清空路人,两边屋门和窗户都要关闭,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
像陈庆这样不回避、不净街,只带百余骑兵护卫就坐着马车出门的君主,可以说绝无仅有。
当然,这也和陈庆本身武艺高强,以及马车特制有关,他的马车车壁镶嵌了铜片,比盾牌还要结实几倍,哪怕是神臂弩也射不透,唯一的弱点就是车窗。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刺杀
这两晚陈庆都是住在赵巧云那里,一早,陈庆收拾了停当,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他来到妻子吕绣的房间,探望一下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一个粉雕玉凿般的小家伙正在摇篮里熟睡。
“像不像冀儿小时候?”吕绣笑问道。
陈庆点点头笑道:“确实很像!”
“夫君给他起名陈燕,是不是有点像小娘子的名字?”吕绣对孩子叫陈燕这个名字有点不太满意。
陈庆微微笑道:“三国有个名将叫张燕,也是勇冠三军的猛将,给他起名陈燕,以纪念我收复燕山路。”
“那璎珞和阿樱的孩子,夫君准备起什么名?”
璎珞和余樱的预产期也是这两天,陈庆笑道:“如果都是小子,那一个叫陈闽,一个叫陈辽,我都考虑过了。”
吕绣着实有些无奈,看来丈夫不肯给孩子改名了,她只得心中叹口气,转开话题道:“这段时间,实在辛苦巧云和阿梅了!”
“让梁总管帮一帮巧云,她确实比较能干!”
“她做事让我放心!”
吕绣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丈夫,她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她发现梁总管看丈夫眼神有些异常,便隐隐猜到梁总管和丈夫之间发生过什么,应该是在燕山路的时候。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说破,以丈夫君主的身份,看中某个宫中女子幸临几次,也很正常,如果是幸临别的年轻宫女,或许吕绣会有很多想法。
但如果是梁总管,吕绣就不会有任何想法,她很清楚,丈夫不可能再把梁总管收入后宫,毕竟她已经不年轻,正是这个原因,吕绣虽然看出了什么,却也不想多事。
“夫君去吧!路上当心。”
陈庆俯身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这才向外间走去,刚走到外间,大管事梁氏匆匆走进来,迎面看见陈庆,吓得连忙闪到一旁,低下头。
陈庆一眼瞥见了她胸前半露的饱满山峰,心中涌起一股欲念,便抬她的下颌,在她耳边低声道:“晚上到我书房来!”
梁氏俏脸一红,陈庆忽然在她腰间轻轻摸了一把,她浑身都差点瘫软了。
陈庆笑了笑,扬长而去,望着那个男子雄伟的背影,梁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这时,吕绣在屋里问道:“梁总管,是你吗?”
“夫人,是我!”
梁氏连忙摒弃繁乱的心思,恢复平静,走进房间,“夫人,我想向您请示一下这几天晚膳的安排!”
……
数百名骑兵护卫着宽大的马车沿着东大街向西而行,大约走两里后进入朱雀大街,然后向北而行,一路走到底便是北大街和天津桥。
陈庆还没有搬去雍王宫,每天上午也只能这样坐马车前往官房,几名骑兵在前面摇铃,路人纷纷向两边让开。
在东大街进入朱雀大街转弯处,有一座两层的茶馆,此时郭长武就坐在靠窗边的一个茶座前,其实一路上有好几个酒楼茶座都有理想的刺杀位置,但郭长武却选中了这家茶馆,原因也很简单,容易逃走,这家茶楼背后有几条小巷,跑进去如迷宫一样,郭长武昨天走了好几遍才终于熟悉道路,而且他发现了一条秘道可以迅速离开。
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张报纸,报纸下面是一支已经上弦的短弩,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奔来的摇铃骑兵,在后面数十步外,数百名骑兵严密护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
“他娘的真大啊!”郭长武暗骂一声,这马车跟房子一样,马车很大,八匹骏马拉拽,恐怕除了雍王外,别人不敢坐这样的马车。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缓缓驶来的马车,身体本能变得僵直,手紧紧握住了报纸下的短弩,他的奇怪表现终于被伙计发现了。
其实伙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茶客,进来后点了茶一口没喝,一直就心不在焉看着窗外,好像在看报纸,但报纸居然是反的。
这时,伙计也看见了报纸下有东西,他假装擦地,蹲了下来,偷偷向报纸下望去,他忽然看清了是一把弩的形状,吓得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哆嗦。
“这是……这是刺客啊!”
马车经过了茶馆,机会就在一瞬之间,郭长武看见了车窗里面有人影,他毫不犹豫举弩便射去,他在射弩上下过苦功,做不到百发百中,但百发九十八中,他完全没有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茶壶在他头顶墙上‘砰!’炸开了,伙计鼓足勇气扔出一把茶馆,连滚带爬向楼下逃去。
郭长武手一抖,暗叫一声糟糕,这一箭偏了,他原本是想从两名骑兵中间的缝隙射进车窗,没想到手一抖,略偏了一点点,正好射中车窗旁一名骑兵的战马马头,战马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随即扑通倒地,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有刺客!”
摔倒在地上的骑兵一眼看见了插在战马头上的短弩,厉声大喊起来。
骑兵一拥而上,举起巨盾遮住了车窗,数十名士兵冲进了茶馆,伙计踩空从楼梯上滚下,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指着楼上大喊,“刺客在楼上,穿一身黑衣就是!”
士兵一阵风似的冲上二楼,却见一个人影从后窗跳了下去,“那边跳窗了,追!”
士兵们冲到窗前,只见一名黑衣人狂奔进了一条小巷,士兵们也纷纷跳下去,下面是间柴房,几名士兵跳下柴房,追上了上去。
郭长武还想射第二箭,但他发现了没有机会,才转身逃走,稍稍耽误了一下。
但他熟悉路况,从小巷一拐弯,进了另一条巷子,他冲上一个台阶,径直推门进去,随即又掩上门,门里不是房间,而是条通道,通往朱雀大街,他奔出通道,冲进了朱雀大街,正好一辆送酒的驴车驶来,郭长武钻进了驴车,蹲在酒桶背后,驴车又进了另一条路,渐渐走远了。
这时,陈庆铁青着脸从马车上下来,这个时候,刺客不会有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坐在窗前,窗前是一个很大的靠枕,马车晃动,靠枕也在轻微晃动,感觉就像一个人。
但陈庆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行刺自己,而且找到了唯一的漏洞,那就是行驶中的马车车窗,自己有点大意了。
陈庆望着地上已经死去的战马,他看见短弩箭上的绿色,对方竟然用毒箭。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疏漏
这时,亲兵把掌柜和伙计带过来,亲兵抱拳道:“殿下,多亏伙计在关键时刻扔了一个茶壶,惊扰了刺客!”
陈庆点点头,“他也看出这一箭射偏了,正常的刺客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射不中也会射在窗框上。”
“你是怎么发现刺客?”陈庆柔声问道。
伙计躬身道:“回禀殿下,那个人很怪异,点了茶一口没喝,就盯着外面,又假装看报纸,但小人发现他的报纸是反的,报纸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小人就假装蹲下擦地上水,结果看见一支弩,小人吓坏了。”
“然后呢!”
“然后他忽然站起身,举起弩,小人就用手中茶壶向他砸去,又逃往楼下,后来就不知道了。”
陈庆点点头,这就是民意啊!关键时刻,百姓会帮助自己。
“那人长什么样?”
“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长得很瘦很精干,两边脸颊像刀削的一样,目光凶狠,他进来时,我还以为他是要债的。”
陈庆随即道:“赏他二十两银子!”
伙计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能帮助殿下是小人的荣幸。”
陈庆微微笑道:“你不收下,以后谁还肯帮我做事?”
伙计千恩万谢收下了,陈庆又对掌柜道:“你们继续做生意吧!没你们的事了。”
这时,年小五带着几名手下沮丧回来,单膝跪下请罪,“卑职没有抓住刺客,被他跑掉了。”
陈庆冷冷道:“算了,他应该早有准备,如果他敢再来,就是他授首之时。”
他坐在马车,吩咐道:“继续去太极城!”
马车启动,向太极城方向驶去……
不多时,种桓率领大群内卫赶来,把周围都封控起来。
种桓和胡云一起从燕山府回来述职,今天是第一天来内卫官署,没想到就赶上了雍王被刺事件。
……
东安的小客栈内,伙计正在拍打郭长武的房门,“郭公子,我给你送午饭来了!”
午饭都是郭长武到楼下饭堂去吃,什么时候烦劳伙计送上来,况且现在还不到饭点呢!种种不合理的原因只有一个解释,伙计来要打赏了。
付房钱给打赏,这是一套的事情,郭长武付了房钱,却忘记给伙计打赏这件事了,但伙计却没有忘记,眼巴巴等着呢!
伙计敲了半晌,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郭公子显然不在,他恨恨骂了一句,却又不甘心地从门缝向房内望去,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他隐隐看见床头枕下有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原本用布包着,因为掌柜突然来要房钱,郭长武随手把布扯来遮挡桌上的毒箭,走的时候也没有把银子重新包好,银子就随手塞在枕头下面,偏巧被伙计的毒眼看到了。
“客人的银子,可不能随便打主意!”
伙计摇摇头想走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住脚,“自己只拿一点点,他也不一定注意到,就当是给自己的打赏。”
伙计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贪欲,取出一把钥匙,回去开了锁,推门进去,他是伙计,当然有备用钥匙。
伙计战战兢兢走到床前,掀开枕头,里面白花花一片,足有十几锭,至少有两三百两之多。
伙计一抬头,发现蚊帐上还挂着一幅图,是一幅地图,高墙,有山,有湖,还有房舍,伙计依稀看见四个字,雍王。
“啊!这是雍王府的地图。”伙计大吃一惊,连忙把地图取下来细看,还真是雍王府地图。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
伙计吓得浑身一哆嗦,郭长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目光像狼一样阴冷狠毒。
“我……我来给公子收拾……收拾一下屋子。”
郭长武一眼瞥见床上的银子,平时这些银子都带在身上,今天要做大事,他怕银子碍事才放在房间里,没想到招来贼了。
“想偷我的银子,滚!”
伙计连滚带爬就跑,郭长武忽然看见床上的地图,顿时脸色大变,大喊一声,“站住!”
他伸手拔出短弩,伙计知道他要杀自己,吓得大叫一声,“来人啊!”转身便逃,刚奔到门口,郭长武一箭射出,‘噗!’弩箭正中伙计后背。
他准备射陈庆第二箭,来不及放箭便逃了,弩箭没有机会收起来,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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