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但事实上朝廷并没有委托川陕宣抚使司,这就导致雍王府或者川陕宣抚使司对各地的管辖不合法。
所以到年底京兆会有两件大事发生,一是各地方官府恢复唐制,知州改名为刺史,通判改名为长史,其他其他官职改名为司马、别驾、录事参军等等,同时知县也改名为县令,再增设一个县工,和主簿并立,再将三名押司升为从九品官,使雍王府对县一级的官员管辖由四名增加到八名,大大加强了雍王府对县城的控制。
别小看这个小小的改名和改制,它从法理上将雍王府管辖的各州县直接和朝廷脱钩了,除非朝廷也将江南东路、两浙路的州县也同样改名改制,否则各地方官府就和朝廷无关了,你任命了知州,但我这里没有知州这个职务,知州来上任连门都摸不到了,任命就变得毫无意义。
雍王府的第二个重大独立事件就是建国,建国不是建立新王朝,而是建立王国,相当于分封制,汉朝、晋朝、隋朝和明朝都有分封制,将宗室子弟分封到各地建立王国,所以才会有削藩之说。
唐朝和宋朝没有分封制,朝廷封了陈庆一个雍王,准他建立王府,这实际上是一种虚封,只是一个亲王的头衔而已,现在陈庆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亲王坐实,也就是建立王国。
当然朝廷不会承认陈庆建立的王国,但他手下官员、军队和下辖州县都承认,朝廷也没有办法制止。
王国不是王朝,但距离王朝也只有一步之遥,再往上走一步就是了。
十月初一,陈庆颁布了雍王令,正式将各地州县官职恢复唐制,同时对县一级进行改制。
这个重大改制由《京报》迅速进行了报道,在京兆波澜不兴,官员们都认为改制理所当然,只是觉得改得太晚,早就该改了。
但在临安却引发了轩然大波,尤其雍王令中隐隐提到了‘雍国’这个词,更是令人遐想连篇。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天子赵构很平静,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暴跳如雷,甚至没有召集大臣进行紧急军国议事,让大臣们一头雾水。
鸿雁茶馆内,大学士陶麟和徐先图在一起喝茶。
“官家怎么回事,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不知道?”陶麟不解问道。
徐先图叹口气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订阅了《京报》,天天看呢!看得比谁都认真,这么重大的事件,头版头条,不知道才怪,他没动静我估计是故作镇静吧!要么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恐惧?”
“我估计会有一点,上次谈判破裂就看出来他对陈庆进一步行动的担忧。”
陶麟皱眉道:“那还不如答应把福建路让给陈庆,就没有这么多担忧了。”
徐先图惊讶道:“闹半天你还没有看出来?”
“看出什么?”
“就算达成协议,把福建路给了陈庆,他还是会推出这些改制,还会建立雍国,这并没有违反协议,没有僭越,也没有黄袍加身,你没有发现吗?”
陶麟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对方早有准备!”
徐先图笑了笑道:“他们确实早有准备,一步一步来,改革官制,建立雍国已经酝酿很久,不管有没有和我们达成协议,他们都一定会推出来,我倒觉得不必大惊小怪,他们只是把一直在做的事情正名而已。”
“但还是不一样!”
陶麟摇摇头道:“以前很多事情大家想不到,而现在一旦正名为雍王国,大家都想到雍王朝,其实两者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最多陈庆没有登基称帝,我估计内政堂参事会改名为参政事,首席参政事叫雍王丞,还有三省六部九寺,也要随时实行,他不是遵从唐制吗?刺史都有了,还在乎低不低朝廷一级?
最关键是,一旦正名后,普通百姓就认可它们是和宋朝平行独立的王朝,而不是大宋王朝下面的雍国。”
徐先图点点头,“你说得对,官员和士大夫知道他们不是王朝,但普通老百姓谁管这些,王国和王朝对他们看来都是一回事。”
正说着,一名宦官气喘吁吁奔跑进茶馆,一直跑到徐先图面前,喘着粗气道:“咱家到处找徐相公,请立刻进宫,官家有要事召见!”
徐先图和陶麟对望一眼,官家果然沉不住气了,徐先图起身道:“我这就去!”
……
御书房内,赵构确实表现得异常冷静,他不是不着急,不是不愤怒,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焦虑,而是着急、愤怒、害怕、焦虑以及不知所措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胆怯、变成了逃避,或者说变成了麻木。
他就像鸵鸟一样,只要陈庆不宣布登基为帝,那他就可以假装看不见。
这就是赵构的性格,骨子里的软弱,色厉胆薄,小问题他会大发雷霆,斤斤计较,真正大问题出来了,他就会逃避。
除非是大臣们逼着他应对,他实在逃避不了,也才会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
此时,赵构在看另一份秘密报告,是御史中丞赵兴上奏的一份报告,报告指控徐先图的儿子徐寿化名余寿在开封府尉迟县当县丞。
这份报告让赵构又惊又怒,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竟然也暗中投靠了陈庆。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怒火,他要亲自向徐先图证实此事。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徐相公来了!”
“宣他进来!”赵构冷冷道。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否认
徐先图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徐爱卿免礼!”
“谢陛下!”
赵构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家里情况如何?”
徐先图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以为官家会问陈庆的对策,没想到竟然是问自己家里情况,他只得一头雾水答道:“微臣家里很好,感谢陛下关心!”
赵构面无表情又问道:“朕记得徐爱卿有三个儿子吧!”
徐先图头脑‘嗡!’的一声,他知道官家要问什么事了,一定是他的三儿子徐寿,之前已经各种消息在传播,他也颇为恐慌,求助于胡云,好在胡云给他做了一个方案。
这个方案他从来没有试过,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回禀陛下,微臣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都在朝廷为官,长子在度支司任员外郎,次子在处州出任青田知县,只有三子没有出仕在家。”
“哦?你三子现在在哪里?”
“回禀陛下,三子徐寿目前在明州,微臣感觉他在家中无所事事,所以微臣给他找点事情做,去年接手了一家卖香料的店铺,由我儿子打理,他到广州购买原料去了。”
赵构一怔,怎么和报告上写的不一样?
他拾起报告,淡淡道:“有人弹劾徐爱卿的三子在开封府尉迟县做县丞,所以朕想问问清楚。”
徐先图脸上露出苦笑道:“陛下,这个谣言在几个月前就有,微臣不知道这个谣言是谁编造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微臣根本就嗤之以鼻,不予理睬,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居然把谣言传到陛下这里来,微臣想知道,是谁编造的谣言?是谁想在微臣背后捅刀子?”
赵构犹豫一下道:“是御史台给朕的报告,朕不知道这居然是谣言!”
徐先图沉声道:“陛下,既然御史台要告御状,说微臣的儿子在陈庆手下为官,那请他们拿出证据来,他们凭什么说尉迟县的县丞是我儿子,难道因为长得像?难道因为微臣的祖籍是尉迟县吗?微臣要证据!”
徐先图矢口否认,态度坚决,赵构有点动摇了,毕竟御史台上的是报告,说明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如果证据确凿,那就不是报告,而是弹劾书了。
“这样吧!朕让御史台把事情弄清楚,如果他们弄错了,朕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徐先图太了解官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半点让步,稍微缓和让步,天子就会更加怀疑。
他毫不让步道:“陛下,臣的名誉不容御史台肆意诋毁,如果御史台没有证据,信口开河,必须让赵兴承担责任,那么就是微臣辞职!”
说到这个份上,赵构疑虑尽去,他开始怀疑御史台是受秦桧的指使,想用捕风捉影的手段扳倒徐先图,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在利用自己,简直太可恶!
赵构点点头,“爱卿放心,如果御史台是诬告,朕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
徐先图退下去了,赵构立刻命人去把御史中丞赵兴找来,不多时,赵兴匆匆赶来,躬身行礼,“微臣赵兴,参见陛下!”
“赵中丞,朕要问问你,你这份报告中,说徐相公的三子在开封府尉迟县当县丞,可有什么证据?”
“启禀陛下,御史台听说此事后,立刻派人赶赴尉迟县查看,发现那个余县丞确实就是徐相国的三子徐寿!”
“你们派谁去查看?”赵构追问道。
赵兴迟疑一下,事实上不是御史台派人去查看,而是相国秦桧派心腹手下何立去开封府,认出了徐寿。
“回禀陛下,微臣没有派官员,而是让认识徐寿的人去开封府,他很肯定的告诉微臣,他认出了徐寿,肯定就是他。”
赵构眉头皱成一团,“这叫证据吗?天下长得像的人太多了,就凭长得像就能确定,徐相公一口否认有这回事,他说自己的儿子开了一家店铺,他儿子到广州进货去了,你让朕信谁?”
“陛下,肯定没有看错人!”
“那个没用,朕要证据,证明尉迟县的余寿就是徐相公三子,找不出来,你这个御史中丞就不用做了!”
“微臣遵旨!”
赵兴满头大汗,慢慢退了下去,他急急忙忙去找秦桧了。
此时,在长丰茶馆的雅室内,徐先图忧心忡忡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胡云,胡云喝了口茶,微微笑道:“徐相公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有什么证据,最后无疾而终,一旦殿下拿下福建路,你就可以说在广州买香料的儿子回不来,归途都被切断,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找一个像你儿子的人在店铺里露露面,让街坊邻居都看看,然后他再去南洋买货。
至于尉迟县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去调查的人不会再回来。”
徐先图一颗心放下,点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胡云又笑道:“我给殿下说一下,把你儿子换一个县做官,省得这帮人盯着不放。”
“这样最好!”
徐先图不敢久坐,起身匆匆走了。
胡云沉思片刻,又将掌柜董安找来,对他道:“秦桧肯定还会派人去尉迟县,这次要盯住,让他去了就别回来了。”
董安点点头,“我来安排!”
……
下午时分,秦桧刚回到府中,管家便告诉他,御史赵中丞来了,已经等候多时。
御史台一直就被秦桧控制,这些年他利用御史台捕风捉影,排挤异己,用得十分顺手,御史中丞赵兴自然也是他一手提拔,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秦桧开到贵客堂,在堂下重重咳嗽一声,正坐在堂上喝茶的赵兴连忙站起身,迎上前施礼道:“参见相公!”
秦桧缓缓问道:“听说今天官家召见你了?”
“正是!卑职今天一早把报告递给天子,他就召见了徐先图,然后就召见卑职了。”
秦桧不悦道:“我给你说过,直接用弹劾书,你偏不信,你用报告显得信心不足,很容易被徐先图抓住把柄,看你这个愁眉苦脸的样子,肯定是被徐先图反击了。”
赵兴满脸苦涩道:“其实和弹劾书与否没有关系,关键是官家问我要证据,我说派去的人已经认出对方,官家说只是长得像而已,没有证据,那就是捕风捉影。”
“然后呢?徐先图怎么说知道吗?”
“官家告诉我了,徐先图的儿子在临安开了一家店铺,他儿子本人去广州进货了。”
秦桧眉头一皱,徐先图有准备啊!不过想想也是,这个传言已经有几个月了,徐先图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官家说要什么证据?”
“具体没说,只是说要确凿证据,卑职估计官家也不清楚。”
秦桧手一摊,“那怎么找证据?”
赵兴想想道:“卑职刚才考虑一下,御史办案都讲究人证物证,我们也只能往人证物证方向找,那个余寿身边一定有家仆随从,他知道余寿的底线,这就是人证,至于物证,如果能搞到余寿现在批改的公文,对比以前的笔迹,也能确定同一个人,这就叫人证物证齐全。”
秦桧点点头,这个思路不错,可以采纳,他当即道:“我来安排人手,再去一趟尉迟县!”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断念
赵兴走了,秦桧回到自己书房,王氏给他端来一盏参茶,满脸疑惑问道:“今天那么大的事情官家都不关心,反而追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怕陈庆登基称帝吗?”
秦桧摇摇头道:“我当了十几年相国,官家这个的性格我算是摸透了,骨子里的胆小、怯弱,害怕强者,如果是他能解决的事情,他一定会跳起来大喊大叫,勒令手下去解决,如果是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就会逃避,陈庆的事情他已经控制不住了,可以说,只要陈庆不登基称帝,发生的一切,他也都会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是不是虱子多了不咬人?”
秦桧呵呵笑道:“有点这个意思,不过按照我家乡的一句很粗俗的话,叫做死猪不怕滚水烫!”
王氏掩口笑道:“老爷太坏了,居然把官家比作……”
“我们私下说说无妨!”
这时,官家在院中禀报道:“老爷,何立来了!”
“让他进来!”
王氏点点头,从侧门走了,片刻,一名三十余岁男子快步走进书房,他叫何立,是秦桧的门客,也是他同乡,算是秦桧的心腹,颇为能干,前不久他去了尉迟县,认出了余寿正是徐先图的儿子徐寿。
“参见相公!”
秦桧点点头道:“可能还需要你再辛苦跑一趟尉迟县!”
“卑职不辛苦,请相公吩咐!”
秦桧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余寿府上有一个跟随他很久的家丁,你还花钱向他打听消息,对吧!”
“对!此人叫阿平,就是从临安徐府过去,他知道徐寿改名为余寿。”
“你想办法把此人带回临安,然后再搞一份徐寿写的公文,我们核对笔迹作为证据,阿平就是人证,要人证物证齐全才能上书弹劾。”
何立躬身道:“卑职明白了,这个阿平比较贪财,可以用钱买通他,甚至他就可以替我们把公文搞出来。”
秦桧欣然道:“就这么办,我带着两名武士和一千两银子北上,务必将我要的人证物证带回来!”
……
秦桧随即派心腹手下何立带着两名武士再度前往开封府尉迟县,这次他们是寻找人证和物证。三人刚离开相国府,便被董安派出的武士盯住了。
而赵兴则开始着手调查徐先图的店铺,只是天子没有告诉他,徐家开的是什么店铺?徐寿去广州买什么货物?赵兴着实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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