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将陵县旁边的浮桥搭建成功了,对方没有发现,我们弟兄已经过河数千人。”
拔离速大喜,当即令道:“传令全军出发,去将陵县。”
将陵县在他们东面还要走三十里,也是最东面搭建的一座浮桥,拔离速原本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这也难怪,西军刚刚才摧毁武城县的浮桥,武城县距离将陵县有八十里,战船分身乏术,不可能完全做到疏而不漏,必然会有遗漏,一旦出现遗漏,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五更时分,五万骑兵抵达了将陵县浮桥,浮桥还在,没有被摧毁,西军战船也正跟随他们北上,只是战船没有骑兵速度快,西军战船距离浮桥还有三十里,正全速驶来。
五万骑兵开始迅速过河,骑兵们的马术极好,控制着战马在浮桥上快速行走,浮桥也很宽大,可以几匹马并驾齐驱。
天快亮时,五万大军全部渡过了黄河,这时,西军战船已经出现在两里外,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西军战船开始摧毁浮桥,火光熊熊,把整座浮桥吞没了。
完颜拔离速望着西军战船气急败坏的放火,不由仰天大笑,喝令大军出发,前往济南府。
李勤功望着对方大军浩浩荡荡奔远,不由摇了摇头,若不是殿下有令,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漏掉了这座浮桥?
恐怕自己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拦截败兵逃回北岸。
……
中午时分,五万援军渡过黄河的消息传到了完颜昌耳中。
“什么!他们过黄河了?”
完颜昌气得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大骂道:“西军这些没用的混蛋,亏我还泄露军情给他们,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报信将领战战兢兢道:“西军战船摧毁了援军的七座浮桥,但拔离速改变策略,采用多点同时搭桥的办法,使西军战船防不胜防,援军最终还是从将陵县搭桥成功,渡过了黄河。”
报信将领还是说得比较中肯,并非西军战船不得力,而是拔离速太固执,太狡猾,让西军防不胜防。
完颜昌摆摆手,无奈道:“算了,拔离速实在想去就由他去吧!我也可以给天子交代了。”
完颜昌随即对亲兵统领命令道:“派人去监视药铺,一旦药铺有人回来,立刻抓捕!”
折腾了半天,不但没有拦截成功,还让他白白放过了西军探子,典型的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着实让完颜昌郁闷不已。
……
从将陵县过了黄河,对岸便是德州的安德县,这里曾是黄河一个著名渡口,有一条平坦宽阔的官道一直通往两百余里外的济南府历城县。
五万女真大军没有停留,沿着官道继续南下,他们速度不快,队伍十分密集,压缩到只有三里,即使半路有敌军偷袭,他们也能迅速集结反击。
在河北路境内比较安全,他们不会担心半路被人偷袭,但进入山东路就不一样了,他格外小心,不敢放开战马奔驰,尽量保持阵型行军。
当天傍晚,他们过了德州,进入济南府后山地多了起来,几乎都是低缓连绵的丘陵,大军便在丘陵地带穿行。
丘陵地带最大的特点是山不高,只是几十丈或者百丈,连绵不断,山谷极多,大军便在一座又一座的山谷内穿行,两边山上布满了树林。
一更时分,队伍前方出现一座很大的山谷,看起来十分绵长,那里就是老鹰谷,距离历城县只有八十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火噬
拔离速眺望片刻山谷,谷底路面宽约两丈,两边都是茂盛的松林,从外面望去,这条山谷颇长,比他们之前经过的所有山谷都要长。
这时,前方探子来报,“山谷没有异常,可以正常通行!”
队伍每经过一座山谷,都会有探子到前方探路,没有异常后大军才通行,就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遭遇埋伏偷袭,探子已经一连探查了十几座山谷,都没有发现异常。
拔离速望了一眼幽深的山谷,他心中略感异样,让他有些犹豫,但这种犹豫在他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拔离速马鞭一挥,“前进!”
五万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向山谷内奔去,两边山坡较陡,长满了大树,都是一棵棵参天的松树,它们长得太粗壮高耸,不仅白天遮住了太阳,晚上也遮住了星光和月光,使得山谷内光线十分阴暗。
进了山谷才发现这条山谷比想象的要长得多,至少长达十余里,确实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
拔离速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如果十几里的山谷全部探查完,至少要半个时辰,但他的探子只探查了一盏茶的事情,也就走马观花似的进来看了一看,这样能探查到什么?
此时再退回去有点不现实了,他们已经走了一半,拔离速只得硬着头皮大喊道:“加快速度过山谷!”
骑兵们陡然加速,向山谷出口奔去,距离出口还有五里时,山顶上忽然射出一支火药箭,飞上夜空,赤焰夺目,拔离速大吃一惊,脱口道:“糟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串急促的梆子声响起,“梆!梆!梆!梆!”
两边山林内万箭齐发,埋伏在树林内的三万弓弩军密集发射,箭矢如暴风骤雨射入人群,数里长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一片惨叫。
“轰隆!轰隆!”
数百颗铁刺猬被抛射而出,在人群中爆炸,里面的淬毒铁钉四散迸射,铁火雷的威力要大得多,淬毒铁钉也迸射得远,士兵无法躲藏,伤亡极其惨重。
三轮箭后,女真骑兵伤亡过万,很多士兵举起盾牌,躲在战马背后,铁火雷虽然犀利,但毕竟数量太少,很多士兵只是被淬毒铁钉射中,但一时半会儿却没有事。
“呜——”
山顶上号角声吹响,山上大树忽然间倒下,一棵棵粗壮的大树,向谷道上的女真骑兵砸去,接二连三,像多米诺骨牌倒下一般,足足倒下了数千棵,战马惨嘶,士兵惨叫,不知有多少士兵被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模糊,死伤惨重。
但真正可怕的是和大树一起滚下谷道的物品,竟然是一只只火油桶,装满黑色的火油,无数火油桶骨碌碌滚下,重重的撞在大树上,木桶碎裂,黑色火油流满谷底。
“是火油!”
士兵们惊恐地大喊,丢下战马,向山谷的入口和出口处狂奔。
数百支火箭射下,火油轰地点燃了,山谷里形成一片长达数里的火海,烈火甚至蔓延到山上。
山谷内烈火熊熊,火油和松树迅猛燃烧,浓烟弥漫着山谷,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见一片凄厉的哭喊声,俨如黑暗中的地狱。
所有埋伏的西军弓弩都向山岗的另一边撤离,撤离得飞快,再慢一点,他们也要被燃烧迅猛的烈火吞没。
两边山坡的火势极为迅猛,大树一根接一根,火借风势,甚至发生了火龙卷和燃爆,‘轰!’的一声,数百根大树瞬间被点燃了。
拔离速率领上万女真士兵向山谷出口狂奔,但很快他们便绝望发现,官道被无数根倒下的大树拦住了,大树都在熊熊燃烧,两边都是燃烧的山谷,上万人被堵在一里长的官道空地上。
刚开始还能看见周围,但烟尘越来越浓黑,渐渐地变成一片漆黑,士兵们拼命咳嗽,氧气也越来越少,很多士兵已经无法呼吸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浓烟呛晕过去。
拔离速大喊两声,一股浓烟呛入喉管,他眼前一黑,顿时昏倒在一块大石旁,他身边的亲兵也纷纷倒下,没有再过问主将的死活了。
六千桶火油和上万棵倾倒在官道上的大树成为死神的化身,夺去了士兵们生还的希望。
西军士兵已经撤到数里外,还是更感觉到一股股炙热的火气扑面而来,士兵们不得不继续撤退,一直退到十里外才停住了脚步。
远处,两个山头都被烈火吞没,远远望去,方圆数十里都是烈火的海洋,烈焰滔天,人在这无边无际的大火面前,显得太渺小了。
杨再兴决定撤军回去了,八万大军完全没有必要,他已经能肯定,女真军不可能再南下了,大火已经完全封锁的南下的一切通道。
至于能不能北逃他也不知道,但北面有李复兴率领的两万军队,就算有少量士兵能从北面逃出山谷,但也逃不过李复兴的狙杀。
杨再兴命令徐庆率一万军队继续留在南面阻击敌军,他自己则率五万大军疾速返回大营。
八十里外的历城县也看到了这场大火,完颜兀术站在城头上向远处眺望,他能看到点点火光以及被大火映红的夜空。
完颜兀术心中焦虑不安,他已经得到完颜昌从大名城发来的鸽信,信中说,就是这几天五万援军会到来,这是朝廷派出的援军,清一色的女真士兵,全部是骑兵。
这五万骑兵到来,他的总兵力将达到十八万,完全可以和西军决一死战,他甚至有把握战胜对方。
但援军迟迟没有到来,远方的火光又是怎么回事?
完颜兀术急派出一队探子前去打探。
此时陈庆也得到消息,他站在大帐前向远方眺望,他们地势稍低,看不见星星火光,但他们能看见夜空的一抹暗红,那是只有被滔天烈火映红的天空才能在百里外依然能看到。
完颜兀术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陈庆很清楚,他拨付了六千桶火油给杨再兴,就是期待这场大火,这应该是老鹰谷被烈火彻底吞没了。
……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周围五十里范围内所有能燃烧的树林都被烧光,无木可烧了,大火才渐渐熄灭。
又过去了两天,军队才开始进老鹰谷内清场,所有的树木都变成了黑漆漆的焦木,人和马也变成焦尸,被烧得蜷缩在一起,分不出是人还是马,还是多少人堆积扭曲在一起。
西军士兵没有办法,只能在山上挖了几百个大坑,将人马焦尸一起掩埋,五万女真军精锐骑兵就这样被一场烈火彻底吞没了,没有一个人能存活下来,还有上万具尸体被烤干,但他们不是被烧死,而是被浓烟呛死或者窒息而死,在一里长的谷道上堆积在一起。
主将拔离速的盔甲被认出,他也变成一具漆黑的干尸,金盔金甲被熏得漆黑,但轻轻一抹,依旧金光闪闪,西军士兵找到了他的金质狼头牌,上面有他的名字。
能拿走的盔甲兵器都拿走了,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金银等财物,拔离速的干尸和其他士兵的尸体一起被掩埋进了一座大坑内。
十几年后,老鹰谷又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山谷,曾经最惨烈的一幕也被岁月冲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痕迹。
五万士兵的尸体最后都成了树木生长的肥料。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施压
临安,秦桧接到了完颜兀术送来的信,他也知道韦太后也收到同样一封信,不过那是完颜宗贤写来的,韦太后在金国的丈夫,完颜宗贤官任汴梁留守,又跟随完颜兀术一起撤退到济南府,目前也困在历城县内。
秦桧负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他心中颇为烦恼,完颜兀术的要求让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老爷,四王子又提出难办的要求了?”
秦桧点点头叹道:“完颜兀术要求我说服官家,趁中原兵力空虚,出兵中原,他负责击败陈庆,把西军赶回川陕。”
“怎么可能?”
王氏摇摇头道:“官家怎么可能答应,十万大军才刚刚惨败。”
秦桧捏捏额头,一脸苦恼道:“完颜兀术在信中说,如果我能说服天子,就把从前那份效忠书还给我。”
王氏一惊,“那份效忠书不是在挞懒手中吗?”
“我不知道,但也有可能落在完颜兀术手上,否则他可能知道具体日期。”
“说不定他只是看过,但并不在他手上。”
秦桧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他说是可以还给我,但实际上是在用这份效忠书威胁我,兀术这个混蛋,估计是被西军打得屁滚尿流,不得不想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来解山东路的危机。”
王氏担忧道:“老爷,你觉得官家能被说动吗?”
“如果和韦太后一起劝说,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至少我知道,陈庆让官家寝食不安,尤其陈庆发动山东路之战后,官家已经几个晚上失眠了。”
“有这么严重?”
秦桧冷笑一声道:“夺取山东路,就等于收复黄河以南了,最后只剩下一个河北路,陈庆在天下的威望无以复加,对官家皇位的威胁已经远远超过了女真人。
官家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胁,陈庆率大军访问临安后,官家就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但又怕他到了极点,这次官家决定攻打山东路,根子也是想阻止陈庆吞并山东路,这个时候,金国反而是官家保住皇位的唯一希望。”
王氏低声道:“就怕徐先图会劝说。”
“你说得对!”
秦桧眉毛一扬道:“这次徐先图保住了相位,就是和陈庆谈判有功,救回了两万四千士兵,他一定会成为我劝说官家的最大障碍,正好官家要派人去督促江南西道税赋,我建议让徐先图去,把他调走,大学士陶麟正好又去福建路,这两人一走,就没有人阻碍宋军北上中原了。”
王氏担心道:“万一陈庆报复怎么办?”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秦桧长长叹了口气,“现在不光是官家害怕陈庆,连我也害怕啊!如果陈庆真的夺了大宋江山,官家未必会死,可我一定活不成,只要金兵还在山东路,我们就有一线希望,这次,就算完颜兀术不求我,我也会全力相助,救金国其实就是救我自己。”
……
次日一早,秦桧以徐先图好几个门生都在江南西路当州官为借口,劝天子赵构派徐先图去江南西路督促税赋,赵构当即同意,任命徐先图为江南西道安抚使,派徐先图前往江南西路安抚民情,督促税赋。
徐先图接受了圣旨,次日便乘船离开了临安,前往江南西道巡视安抚各州。
就在徐先图刚走,太后却忽然病倒,病情很重,赵构连忙派御医去调治太后疾病。
太后福清宫内,御医王延中对前来探病的天子赵构道:“陛下,太后脉象平稳,体内没有太大的疾病,微臣认为太后是心病,忧虑成疾!”
赵构一惊,连忙问道:“太后忧虑什么?”
“微臣不知,但应该很久了。”
赵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赵构来到母后病榻前跪下,隔着一层纱帘,但他依旧能看到母后削瘦的脸庞,赵构心中一阵酸楚,母后不知道在忧虑什么,却从未给自己说过。
“官家,是你吗?”韦后声音低微问道。
“母后,是孩儿。”
“哀家可能不行了,要去见你父皇了,你记住了,丧事从简。”
赵构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带着哭腔道:“不会的,母后,你一定没事,孩儿用天下最好的药给母后治病。”
“官家,我这些年一直担心!担心!焦虑万分,恐怕你父皇当年说的事情要成真了。”
“父皇当年说什么?”
“当年你父皇在五国城对我说,西岐有凤名庆,鸣则一冲云霄,凤舞九天,大宋江山不保,所以哀家为什么一直恨陈庆,就是你父皇这个不祥之梦啊!皇儿,不能让陈庆夺取山东路,他统一黄河以南,下一步必然是夺取你的江山社稷,皇儿,他太强势了,你要和金国联手,金国怕亡国,你何尝不是?”
……
赵构失魂落魄从皇宫出来,他回到御书房坐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母后的焦虑,“他姓陈,不信赵,他若夺取你的社稷,大宋百年基业就毁在你手中,你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我又怎么有脸去见你父皇。
皇儿,不用担心金国,金国只要钱,但陈庆是要你的江山,要联手金国,把陈庆赶回西岐,西岐有凤名庆……”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秦相公和朱相公在殿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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