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第554章

作者:高月

“这个徐老虎是什么人?”

“徐武,绰号徐老虎,是本县一霸,无恶不作,据说他有个叔叔在临安当宰相。”

“徐先图!”陈庆脱口而出。

应该是了,徐先图就是尉迟县人,他在老家肯定还有亲戚,这个徐老虎就是他的侄儿了,不知是亲侄儿,还是族侄?

“丈夫为什么不向县衙告状,他不是县衙的文吏吗?为何要去汴梁告状?”

“回禀老爷,我丈夫说,徐老虎强占我家土地和祖宅,极可能就是县老爷指使的。”

“为什么?”陈庆更加糊涂了。

“我丈夫嫉恶如仇,因为去年年底京兆来人调查知县,我丈夫写了一封揭发信,结果被县君知道,把我丈夫大骂一通,赶出了县衙。”

“什么揭发信?”

“好像是知县贪污粮食,具体我也不清楚。”

陈庆眉头一皱,“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你丈夫之死可能和知县有关,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向知县伸冤?”

“民妇只是想最后试一试,若唐琦还是不肯接我的状纸,那我就去汴梁或者京兆告状!”

陈庆沉吟一下道:“你丈夫告知县贪污粮食,可有什么证据?”

民妇点点头,“我丈夫有一份记录,详细记录了三年以来唐琦贪污粮食的每一笔记录,他说和帐对得上。”

“能把记录给我吗?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丈夫伸冤,拿回你家的财产。”

民妇想了想,把五岁的儿子叫进来,掀开他衣服,从他背上取出一个纸袋,递给了陈庆,“我们家里进了几次贼,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我不敢放在家中,随身带着。”

陈庆打开纸袋,取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说明,陈庆一看就明白了,唐知县是利用损耗,官仓粮食每年半成的损耗,也就是5%,被老鼠吃掉,或者生虫发霉,诸如此类,半成以内是允许的,但尉迟县是酿酒大县啊!他就借口损耗,把大量陈粮卖给了徐家酒铺酿酒,最后还做假帐,粮食被金兵提走。

陈庆点点头,问题比较严重,他必须调兵过来,凭他和五名手下处理不了这件事。

“你现在可有地方躲一躲?”陈庆问民妇。

民妇点点头,“我可以先会娘家,也在城东的蒋村。”

“那你先带孩子回娘家躲起来,最迟五天后,你就会听到结果。”

民妇千恩万谢,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陈庆沉思片刻,取出调兵金牌递给亲兵,“你立刻赶回汴梁,让颜骏带三千骑兵过来。”

“卑职遵令!”亲兵接过金牌匆匆走了,他们有一匹马在客栈,正好可以骑马赶回汴梁调兵。

陈庆随即结了茶钱,带着两名手下返回了客栈。

……

城东有一座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徐老虎的府宅,徐老虎叫做徐武,他是徐先图堂兄的儿子,是徐先图的堂侄。

徐武为人凶悍,他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狠,加上他舍得花钱收买县官,以至于他在尉迟县内横行霸道,却无人敢管。

上个月他替知县唐琦做了一桩恶事,他先强行霸占了文吏雷俊的田产和祖宅,又将准备去汴梁告状的雷俊抓起来活活打死,看起来就是土地纠纷,实际上替知县掩盖了他私卖官粮的罪恶。

大堂上,徐武神情紧张地问长子徐相州道:“你看清了吗?确定是他?”

徐相州点点头,“孩儿在京兆不止一次见过雍王,我敢肯定就是他,他虽然化了装,但眼神和气度不会变,他的身高也不会变,而且他的几名手下个个雄伟强壮,杀气凌厉,这不是一般人能配得起,一定是他。”

徐武负手在大堂里来回踱步,估计陈庆是来尉迟县微服私访,来了解酿酒的情况,他才带了五名手下,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徐武的眼睛渐渐冒出光了,浑身紧张得发抖,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把陈庆的人头献给朝廷,或者是献给完颜兀术,他将能得到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

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个告状的女人了,他反复权衡再三,毅然下定了决心,“给我准备马车,我去找唐县君!”

……

知县唐琦瞪大了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雍王陈庆竟然就在尉迟县,这怎么可能?

“你们没有看错吧!陈庆只带了几个随从?”

“肯定没有看错,他在微服私访,同时也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唐县君,我就问你干还是不干?”

唐琦犹豫了,参与刺杀雍王,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他可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徐武看出了知县唐琦的犹豫,又进一步劝道:“县君,陈庆可是和雷家那个寡妇接触了,他一定会深查此案,一个是杀人罪,一个是私贪官粮罪,你最好考虑清楚,这两个罪名你是否承受得起?”

唐琦有点动摇了,徐武又继续趁热打铁,“死一次是死,死一百次也是死,可如果我们干掉了陈庆,拿着他人头去朝廷邀功,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就在等着我们吗?或者去金国,金国悬赏百万贯、官升五级取陈庆人头的承诺还在呢!以金国人的信用,你可以当上高官,我也能富贵在握,县君,机会只有这一次,没有抓住可是要懊悔终身的。”

唐琦终于被说服了,他咬牙道:“我可以干,但我要把家人先送走!”

第一千零九十章 猎杀(上)

陈庆住在客栈内,没有再出门,生意已经做成了,他拿到一张三千贯的柜票,蒋东主也把货物运回去。

接下来他就等汴梁援军到来,抓捕徐老虎和和唐知县。

中午时分,陈庆正坐在桌前用餐,一名亲兵匆匆来到身边低语几句,陈庆一怔,“你确定?”

“卑职可以确定,前门有四人。后门有三人,侧面巷子还蹲着一人,都是一伙人。”

陈庆沉吟一下道:“去把侧面巷子里的人抓来,考问一番!”

两名手下闪身去了,陈庆又问客栈店主,“店家,你这里可有兵器?”

“我这里没有,但我表弟有,就是买你酒曲饼的蒋东主,他家有不少兵器,保护酒坊。”

陈庆立刻让两名手下跟随伙计去酒坊取兵器,又问店主,“县里可有马匹?”

店主摇摇头,“县里的牲畜都被金兵搜走了,这几个月才多了一些毛驴和骡子,还有些耕田的牛,马匹真没有,对了,好像徐家有几匹马。”

客栈店主见陈庆又要兵器,又要马匹,他有点担心起来,“陈东主,出什么事了?”

陈庆微微笑道:“不用担心,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可能要出去一两天,毛驴就托你照顾,没问题吧!”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

陈庆又笑问道:“如果给你选择,你会选择哪个县官当知县?”

“我选择?”

“对!给你选择。”

店主挠挠头道:“如果真让我选择,我更希望马县尉当知县?”

“为什么?”

“马县尉宽厚,善待百姓,从不摆官架子,经常下田帮助孤寡老人干活,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种田农民。”

陈庆点点头,“那县丞呢?”

“韩县丞基本上不存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他的酒坊,大家对他无感,但不管怎么说,马县尉和韩县丞都比现在这位唐知县要好,唐知县太贪了。”

“知道了,多谢告之!”

这时,陈庆见手下出现在门口,便将店主打发走,手下上前神情严峻道:“是徐老虎的安排,监视殿下一举一动。”

“他们想干什么?”

“监视人不知道,殿下是谁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

陈庆眯起了眼睛,果然被他们认出了。

三名亲兵都望着陈庆,陈庆淡淡道:“谁想打我的主意,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城外有一大片树林,我们拿到兵器就出城,你们去准备三天的干粮和水!”

三人连忙去了,不多时,两名手下用两头毛驴驮负大量兵器,他们之前每人身上只带了一把战刀,陈庆只佩戴了一口剑,另外还带了一把弓和三支火药箭。

众人收拾兵器,亲兵将一张弓和两壶箭递给陈庆,“他们最硬的只有一石弓,殿下只能将就用了。”

“可以!”

陈庆见居然还有六套盔甲,虽然是皮甲,但也能抵御一般的弓箭。

他也穿上了一副盔甲,五名手下纷纷穿上盔甲,拿上兵器,每人一根长矛,一副弩箭。

掌柜进来,见他们变成了军人,吓得一哆嗦,手中的水葫芦差点掉在地上。

陈庆对他道:“若有人问到你,你就说我们不辞而别,你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陈庆和手下拿了水葫芦和干粮袋,“我们走!”

他们直接从正门走出,几名监视他们的家丁吓得撒腿便跑,一名手下跑慢了几步,被陈庆亲兵一箭射在腿上,扑通倒地,吓得大声哭喊求救。

陈庆六人迅速来到北城门前,守城的几名乡兵见他们杀气凛冽,不敢阻拦,纷纷闪到一边,六人直接出了城。

很快,徐武得到了消息,他大惊失色,立刻找到知县唐琦,唐琦知道他没有退路了,他立刻命令都头率领一百多名乡兵和徐家的百名家丁汇合,两百三十人在徐氏父子的率领下,向城外追去。

追到城门处,徐武喝问道:“那六名穿盔甲的人往哪里去了?”

士兵一指西北方向的大片树林,“他们进树林了。”

“追!”

徐武一催战马,率领两百余人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的树林奔去。

……

西北方向是一条低矮的山岗,叫做奇凤岗,长约二十余里,最高处也不过三十丈,宽约一里,山岗上以及山脚下都被大片树林覆盖。

徐武的三子徐魏州一马当先,带着数十人冲进树林,忽然徐魏州在马上惨叫一声,一头栽下马,另外几人也纷纷惨叫倒地。

其他人吓得纷纷逃出来,徐武翻身下马,家丁已经将徐魏州从树林里抬出来,只见他眉心中了一箭,箭矢几乎将他头颅射穿,徐魏州已经气绝身亡。

徐武大叫一声,扑在儿子身上,强烈的悲痛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抱着儿子的尸体浑身发抖,眼睛都要喷出烈火,他大吼一声,“冲进去,把他们全部杀死!”

两百余人一起冲进了树林,弓弩声响起,又有六人中箭倒下,皆是射中要害,陈庆的五名手下都是武艺极为高强的军士,个个身经百战,都能以一敌十,甚至更多。

在射杀了十几人后,陈庆便带着手下向山岗上转移,只片刻,他们攀上了二十丈高的山岗,居高临下向下射箭,两百余人大喊着冲了上来,陈庆抽出一支箭一箭射去,正中一名乡兵押队的眉心,尸体骨碌碌滚下山坡。

不等其他乡兵反应过来,陈庆十支连珠箭射出,一支接着一支,每一箭都将一人射杀,乡兵们哪里见过这种杀戮,吓得连滚带爬向下奔逃,却被五名士兵一阵乱弩,又从后面射杀了几人。

这时,乡兵都头战战兢兢问道:“徐大官人,上面到底是什么人?”

徐武冷冷道:“是朝廷悬赏十万贯捉拿的第一钦犯,拿到他的人头,你就可以升为统制了。”

虽然都头还是一头雾水,但升为统制的诱惑让他彻底动心了。

都头低声道:“卑职知道一条小路,从西面上去,不如卑职带五十名弟兄包抄上去,待卑职杀上去后,大官人再从正面进攻,两边包夹,他们插翅难飞!”

徐武大喜,“你立刻带手下去!”

都头一挥三十斤的金背长刀,“乡兵第一队都跟我走!”

他率领五十名乡兵向西面跑去。

陈庆在山岗上看得清楚,大群士兵向西去了,他的经验何等丰富,立刻对一名手下道:“你去西面看看,是不是有路可以上山?”

“遵令!”

手下飞奔而去了,这时,陈庆见山下的家丁有点躁动,有三人在大喊大叫,他抽出三支箭咬在嘴里,一箭接一箭射出去,三名最活跃的家丁连续咽喉中箭,捂着咽喉倒在地上,当即毙命,山下树林内顿时安静下来。

不多时,去西面的士兵飞奔回来禀报,“启禀殿下,西面确实有一条小路,卑职看见了他们正从小路上山。”

“去盯住他们,还有三十步时再叫我。”

士兵又去了,陈庆令道:“大家向树林内射箭,能不能射中对方没有关系!”

几名手下连续放箭,箭矢不断破空射进树林,徐武率领手下都躲在树林内,谁也不敢露头。

这时,西面的士兵又回来了,“殿下,已经在三十步内!”

“我们走!”

陈庆率领五名手下向西面奔去……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猎杀(下)

西面上山小道崎岖不平,五十名乡兵在都头的率领下小心翼翼向上攀爬,他们已经上了山岗,进入一片松林,向对方的后背包抄而去。

刚走了数十步,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杀!”

陈庆率领五名手下杀了出来,他反手一剑斩杀一人,抢过一根长枪,立刻如暴风骤雨般向数十名乡兵刺去,俨如猛虎入羊群,枪枪夺人性命,所过之处尸横遍地,一片哀嚎,瞬间便被刺杀了十几名士兵。

他的五名手下也同样凶猛无比,每人都刺杀了四五人,眨眼间,五十名士兵只剩下十几人,都吓傻掉了,陈庆毫不留情,一枪一个,长枪快如闪电,剩下的十几名士兵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都是一枪毙命。

最后一名都头扔掉了手中大刀,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陈庆长枪一摆顶住他咽喉,冷冷问道:“你们竟然是乡兵,知县可参与刺杀本王?”

“参……参与了,是……是唐知县命我们前……来!”都头尿都吓出来了,对方竟然是雍王。

陈庆一枪刺穿了他的咽喉,冷冷道:“逆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