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六千骑兵杀进了内城,黑甲士兵也杀进来了,紧接着,刘璀的大军也开始进入外城门,汴梁城大势已去。
这是,杜荣已经不在了,刘琼率领骑兵刚杀进内城,杜荣便知道汴梁守住不了,他立刻率领赶来的五千援军向东城门撤离,他可没有李成那种玉石俱焚的决心,和宋军打巷战,他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
东城外没有西军驻守,这是陈庆特地给他们留下的退路。
杜荣率领五千士兵冲出东城门,便沿着官道向东逃窜,但逃出不到两里,一声梆子响,右面万箭齐发,杜荣士兵措不及防,纷纷中箭倒下,惨叫声一片,近一半被弩矢射倒。
紧接着马蹄声轰然响起,上万骑兵从左右杀来,将敌军包围。
但杜荣和十几名亲兵却骑马逃掉,逃出百余步,一名大将军手执虎头湛金枪,正是杨再兴,他捋须冷笑道:“杜荣,杨某等你多时了!”
杜荣一言不发,冲上去挥舞大刀劈去,速度很快,刀势凶猛,准备将杨再兴一刀斩为两段。
杨再兴冷笑一声,躲过这一刀,长枪一摆,向杜荣平胸刺去,只见金光一闪,枪速快得无以伦比。
“来得好!”
杜荣挥头向枪头劈去,不料却劈个空,身体一闪,险些脱力落马,杨再兴已经在他身后了,他暗叫一声,想使回马刀救命,但已经来不及,“噗!”一声刺响,长枪刺穿了杜荣的脖子,从后颈刺入,枪尖从咽喉突出,颈椎骨也被刺断,杜荣眼前一黑,当场毙命。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入城
夺取汴梁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陈庆的大帐内,尽管在他意料之中,但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喜悦还是使他激动万分。
陈庆立刻下令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大营,此时还是四更时分,但汴河内外却是一片欢腾,士兵们都激动得冲出大帐,将头盔高高抛向天空。
“万岁!雍王殿下万岁!”
欢呼声传遍四野,陈庆当即下令,明天上午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晚上拿出羊肉和酒犒劳将士,三军欢庆胜利。
次日天刚亮,消息便不胫而走,整个汴梁城也沸腾了,在沦陷了十五年后,来自川陕的宋军终于击败了金兵,收复了昔日的宋京。
这意味着百姓们不再是金国奴民,重新回到大宋怀抱,百姓们奔上大街,敲打着皮鼓和木桶,载歌载舞,欢庆战争结束,欢迎陈庆的军队入城。
在整齐的军队出现在南城外,整个城池都沸腾了,数以万计的居民鼓乐喧天涌出城外,迎接西军入城,他们用面饼、用水果,用鸡蛋、用藏匿的鸡鸭和野味,用他们的一切食物来犒劳自己军队的到来。
激动的泪水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闪烁,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在汴梁得到西军这样的待遇,他们被视为汴梁的拯救者,是汴梁百姓们最后的希望。
汴梁城内,二十万民众夹道欢迎西军入城,百姓们载歌载舞,尽情地发泄内心的喜悦,三百名长者长街跪迎雍王陈庆的到来,这是最高礼仪,是天子才有的待遇,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是否不妥,就仿佛大宋的天子就在队伍之中。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需要一种仪式来抒发心中的喜悦和激动,长街跪迎无疑就是最好的仪式,最大的诚意。
一名老者仰头高声大喊:“自靖康以来,汴梁屡经屠戮,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死去的人尊严丧尽,活着人饱受摧残,但我们从没有丧失过希望,我们就一直等着这一天,今天,我们终于等到了。”
说完,所有人都放声痛哭,陈庆连忙扶起老者,又让亲兵们扶起所有的老人。
他含着泪水高声道:“你们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你们是我的兄弟姐妹,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只恨自己来得太晚,让亲人们受了那么多屈辱,但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挺直腰板吧!不会有人再挨饿受冻,从今天开始,汴梁百姓免税十年,这是我给大家的承诺!”
“万岁!雍王殿下万岁!”
说再动听的话也没有免税十年的承诺来得实际,欢呼声响彻全城,这是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发自内心的拥戴。
人群扶老携幼,妇人抱着孩子,少女们身着艳丽的长裙,一群群孩童跟着骑兵奔跑,许多骑兵将孩童们抱上战马,引来一片鼓掌欢笑。
……
入城仪式结束后,陈庆随即下令在汴梁城内搭起二十座赈粥棚,向饥饿的百姓们赈粥,他看得清楚,大部分百姓都面黄肌瘦,估计很多人家都无存粮了。
尤其是杜荣掌控汴梁数日,已经停止了对百姓的赈济,很多百姓家里都断粮了。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搭粥棚,赈济饥民,很快,所有粥棚前都排起了长队,陈庆命令士兵尽量把粥熬厚一点,让饥饿的百姓能吃饱。
陪同陈庆巡视城池的是开封府通判李积,同时也是汴梁知县,年约五十岁,北宋时,他是户部郎中,知陈州事,伪齐时他赋闲在家,伪齐灭亡后,他的同窗好友赵元出任梁王府司马,将他请出山,出任开封府通判和汴梁知县。
虽然是金国官员,但陈庆也没有为难他,还是让他继续任职,现在汴梁最重要的是稳定下来。
“殿下,完颜兀术人不算坏,他撤走时给杜荣留了五万石粮食,其中三万石是军粮,两万石是民粮,但杜荣就把这两万石民粮扣住了,不肯交给官府,我们手上一粒粮食没有,只好去大户人家借粮,救了一部分百姓。”
“意思是还是有不少人饿死?”
“是!基本上都是孤寡老人和孩童乞丐,我们每天都要收两百多具尸体,都是病饿而死!”
“这个杜荣的家人在哪里?”尽管杜荣已死,但陈庆心中还是怒火难平。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侄儿,还有一个孙子,但他府中好像没有人了。”
旁边杨再兴道:“殿下,昨晚卑职在东城外伏击,杜荣的队伍中有两辆马车,里面有妇孺和两名年轻男子,都死在乱箭之下,他们带了很多金银细软,应该就是杜荣的家人。”
陈庆点点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一点。
“城内现在一共有多少人?”
“三十三万八千人,上个月才统计过。”
“百姓们靠什么为生,种田吗?”陈庆又问道。
李积苦笑一声道:“无以为生!”
陈庆勒住战马缰绳,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李积指着两边的关闭的店铺道:“殿下觉得这些店铺这两天因战争而关闭的吗?”
陈庆早就想问了,他发现城内的店铺基本上都关闭了,连杂货铺也关了,让他着实不解。
“难道不是?”
李积摇摇头,“从完颜兀术接管汴梁以来,就下达了宵夜令,靠夜间为生的店铺和小摊小贩全部遭遇了灭顶之灾,汴梁城已经没有了青楼妓院,很久就没有了,乐坊、舞院和戏棚子也都倒了。
然后是一个月前开始,女真军的肉食供给不足,开始搜刮全城的肉食和酒,牲畜没有了,鸡鸭猪狗没有了,现在牛也没有了,所以城内大车小车都看不见,酒楼也全部关门,由此引发了购物狂潮,家家户户把铜钱都花光了,所有店铺都空空荡荡,无货可卖,也全部关闭,像书铺、刻字铺,手工作坊铺,更是什么生意都没有,也都关闭了,本来以商业和手工业为主的汴梁,基本就死掉了,所以卑职说无以为生。”
陈庆才发现面临的问题相当严峻,攻下汴梁的喜悦在迅速消退。
他轻轻叹口气,又问道:“那城外农民呢?”
“殿下,今年收获的所有粮食都被军队收走了,然后几万百姓自带干粮去帮助收麦,讲好了一天三升麦子,但到现在,工钱都没有给。
金兵撤退了,百姓们就把愤怒发泄到官府头上,因为是官府组织大家去收麦,为什么官府没有人,不是怕宋军,而是怕百姓报复啊!”
陈庆点点头,回头几名对大将道:“把我的命令传下去,从今晚开始,取消宵禁。”
随即陈庆又对李积道:“把布告发布出去,所欠的收麦工钱,从明天开始兑现,你今天把所有官吏都找回来,我会给你们粮食,然后你们开始兑现工钱!”
李积长长松了口气,感谢万分道:“多谢殿下宽容!”
这时,李积想起一事,又道:“虽然汴梁没有了商业,但汴梁有黑市,黑市上以物易物,现在规模已经很大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官窑
解决汴梁的困境,说容易也容易,调拨大量物资来汴梁,军队提供差事,让百姓们干活挣钱,短期内就能让汴梁像打鸡血一样繁荣起来。
但这种办法治标却不治本,汴梁的衰败是自身定位的问题,它是北宋的都城,是天下财富集中之地,大量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从天下各地运来,就算到了伪齐,至少也是伪齐国的财富集中之地,带来了伪齐都城的畸形繁荣。
只是完颜兀术的宵禁令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汴梁百业凋零,民生困顿,衰败到了极点。
下午时分,陈庆和张晓装扮成两名普通百姓来到了通判李积所说的黑市,要想了解汴梁民生的真实状况,最好去黑市亲眼看一看。
黑市就位于大相国寺内,名字叫做黑市,实际上一点都不黑,它并不违法,就是普通百姓自发组织的以物易物的交易场合,当然,真正的黑市也有,那就是粮食黑市和肉食黑市,只能用铜钱或者金银购买。
有趣的是,粮食黑市和肉食黑市只认两种铜钱,一种是老铜钱,北宋年间官方铸造的铜钱,还有一种是川陕宣抚使司发行的铜钱,简称雍王钱。
至于临安铸造的绍兴通宝,汴梁很少看到,主要是临安的铜钱过不来。
大相国寺内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十分热闹,百姓们基本上都拿着各种物品彼此交换,但陈庆也发现有很多小摊贩,一家挨着一家,用席子往地上一铺,席子上摆满了各种物品,主要以日用品居多。
走上一条长廊,长廊上也摆着二十几家小摊,小摊前也站满了普通百姓,每个手中都拿着装交易物品包裹。
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你这人很滑稽啊!我不卖就不卖,难道你还要强买强卖吗?”
“谁强买强卖了,你摆在这里,我当然可以买。”这是个老人的声音,听起来脾气很大。
“我这是官窑茶盏,我刚才说过了,换城外十亩菜地,要么二十两银子,你那些东西我不要,也不够我这只茶盏。”
陈庆眼睛一亮,居然有官窑茶盏,他连忙走上前探身望去,只见摊主是一个中年文士,手中拿着一只茶盏,细腻如脂,宛如美玉,陈庆一眼便认出,果然是十分名贵的官窑钧瓷。
老者是个瘦小的老头,从侧面看去,眉眼不善,一脸凶相,他拎一只柳条箱,箱子里有几件铜器,铜灯铜壶之类。
老者目光贪婪地盯着中年文士手中茶盏,忽然冷冷道:“你的茶盏是偷来的吧!你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有官窑茶盏?”
中年男子大怒,“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不行吗?”
“要么就是假的,你卖假货!”老者咄咄逼人。
陈庆忍不住道:“那是一眼真的钧瓷官窑,怎么会是假货?”
“你怎么看出是一眼……”
老者回头刚要反驳陈庆,当他看清陈庆的相貌,顿时大惊失色,拎起柳条箱便跑,一只铜灯当啷落地,他顾不上了,转眼便跑得没影了。
陈庆知道这老者认出了自己,只是他也有点奇怪,这老者自己从未见过啊!
他拾起铜灯问道:“刚才那人是谁,怎么铜灯都不要了?”
旁边一名摊主道:“那人我认识,是伪齐国皇帝刘豫的岳父,叫做钱晃,汴梁人都叫他钱三晃,一晃倾宅,二晃倾城,三晃倾天子,是说他的铜钱堆积得比山还高,一晃就会倒,谁知道他怎么混成这个鬼样子,居然跑来卖铜器了。”
陈庆点点头,又笑着对中年文士道:“这茶盏能给我看看吗?”
“小心拿好!”
中年文士把茶盏慢慢递给陈庆,陈庆接过仔细看了看,白如美玉,薄如蝉翼,果然是上等的官窑钧瓷,他十分喜欢,又笑问道:“应该是一套吧!怎么只有一个?”
中年文士小声道:“是有一套,只是成套卖,没人买得起。”
“你只要愿意卖,我都买得起!”
中年文士低头犹豫不语,旁边摊主急了,“我说老富,你一家人的生活就指望那套茶具,别又犯傻了,你曾祖父不会怪你的。”
中年文士叹口气,起身道:“张哥,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去就回来。”
“去吧!”
文士又对陈庆道:“去我家里谈吧!离这里很近,走几百步就到了。”
“好!烦请先生前面带路。”
陈庆把铜灯扔给旁边摊主,“这个送给你了!”
“哎哟,多谢!多谢!”
摊主大喜,钱三晃府上的铜灯都是上等货,可不便宜。
……
中年文士的家确实很近,距离大相国寺也就三四百步,是一座占地半亩的小院子。
他敲了敲门,一名三十余岁的妇人开了门,皮肤白皙,眉目很清秀,腰间系着围裙,袖子挽起,露出雪藕般的手腕,头发也梳得很整洁,显得十分干练,妇人见是丈夫回来了,急问道:“茶盏卖出去了吗?”
男子指指身后,“这位客人想买全套瓷器。”
“那好呀!快请进。”
陈庆和张晓走进小院,后面两名亲兵也跟着进来,陈庆打量一下,收拾得很干净,清雅,居然还种了一棵枣树。
“这位公子,请屋里坐!”
“不用了,就在院子里吧!院子不错。”
妇人连忙搬了一张小木桌出来,又拿来几个小凳子,热情招呼道:“你们请坐啊!我给你们煎茶去。”
走了几步,她又奇怪地看了陈庆一眼,一脸疑惑地进屋了。
陈庆点点头,这个妇人应该也是出身大户人家,很知书达理,一般百姓都说烧水煮茶,她却说煎茶。
这时,中年文士端着一只很大的朱漆木盒出来,陈庆一看就知道了,他也有这样的木盒,这是宋神宗所赐茶具。
“这是完全一套,一个茶壶配四只茶盏。”
陈庆微微笑道:“你曾祖父是神宗时候的高官?”
中年文士叹口气,“在下富弘,曾祖父富弼。”
陈庆恍然,抱拳道:“原来是富相公的后人,失敬了!”
富弘苦笑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只会读书,啥都不会,身在乱世,生活尤其艰难,不得不把祖上珍爱之物也拿出来卖了,实在是羞愧难当。”
陈庆摆摆手,“既然是乱世,让家人活下才重要,这些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
“多谢公子开导,请问公子贵姓,这位先生是……”
“在下免贵姓陈,京兆人,这位是我的幕僚张先生。”
“当啷!”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应该是茶盏落地摔碎了。
妇人在厨房门口满脸惊恐道:“大郎进来一下,我给你说句话。”
“两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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