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陈庆带着张严明回到官房,他坐下道:“你说吧!进贤馆怎么会打起来?”
“卑职已经调查清楚,打架的诱因和今天早上处罚三名喝花酒的求职官员有关,黄有功是被处罚官员之一,他住在第十一院,和他同在一院的另外两人叫吴芾和刘玹,其中吴芾和黄有功是同科进士,两人认识,黄有功昨晚去喝花酒,邀请吴芾一起前去,但被吴芾拒绝了。”
陈庆点点头赞许道:“不错,有觉悟,那怎么又打起来?”
张严明叹口气道:“今天上午,黄有功三人因为喝花酒被取消求职资格,勒令三天内搬出进贤馆,黄有功便认定是吴芾告密,所以在院中百般辱骂,吴芾没有理睬他,他又去砸吴芾的房间,吴芾的好友刘玹忍无可忍,狠狠给了黄有功一拳,黄有功恼羞成怒,便和刘玹厮打起来,正好被殿下看见。”
陈庆笑了起来,“这个刘玹倒是很仗义,他出任过什么职务?”
“回禀殿下,刘玹是绍兴四年进士,坐了四年冷板凳,一直就是候补身份?”
考中进士只是获得做官的资格,能不能做官,还要经过吏部那一关,僧多粥少,成为候补官很正常,但居然坐了四年冷板凳,倒也少见。
“为什么做了四年冷板凳?”
“他身材矮小黑瘦,形象不太好,加上家境贫寒,没有钱打点吏部,所以绍兴六年的进士都上任了,却还轮不到他。”
陈庆又笑道:“我记得考上了进士,有钱人都要抢为女婿的,然后腰缠万贯,他是形象不好没有人抢吗?”
“回禀殿下,他家有糟糠之妻,连这次来京兆,都是借钱,他和黄有功厮打被殿下看见,他吓坏了。”
陈庆点了点头,“考上进士不弃贫贱之妻,朋友被辱却挺身而出,此人有情有义,虽然没有做官经历,但不代表他不懂民间疾苦,我推荐他为知县,吏部司可优先安排,至于黄有功,不用等三天,立刻赶出进贤馆!”
张严明对刘玹的印象不错,所以他有心帮刘玹一次,把刘玹不休贫贱妻的事情说出来了,果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他也为刘玹感到高兴,连躬身道:“卑职遵令!”
……
房间里,刘玹还在低头默默流泪,他比身高体胖的黄有功矮了一个头,体重也至少轻三十斤,虽然他抢先打了黄有功一拳,但最终还是被黄有功揍得鼻青脸肿。
他当然不是因为被狠揍而流泪,而是他和黄有功打架被雍王看到了,雍王一怒之下离去,自己完了,彻底完了,没有前途了……
吴芾在一旁看着刘玹的背影,心中既充满了内疚,他当然没有袖手旁观,他冲上去拉架,被黄有功的两个朋友堵住房间内质问,雍王没有看到这一幕,却看到了在院中厮打的黄有功和刘玹。
“我们要去把事情说清楚,你并不是打架,你是在制止黄有功发疯,我觉得雍王殿下也不会不讲道理。”
刘玹哽咽着声音道:“我只是一只小蚂蚁,谁会关心小蚂蚁的死活?”
吴芾心中更加歉疚,他心中一横道:“这事是我的责任,就算我帮不了你,如果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你们在说什么呢?谁让你们回去了。”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声音,把两人吓一跳,吴芾一回头,见是张严明来了,他连忙上前道:“张署令,我之前没有把事情说清楚,我认为刘玹没有打架,他是单方面被殴打,你看他的脸,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全是淤青。”
这时,院子里传来黄有功的叫骂声,“你们放开我,东西我自己收拾!”
张严明对二人道:“回头再给你们说吧!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他走到院子里令道:“把他架出去,东西收拾一下,也一并扔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黄有功拼命挣扎,还是被几名身高力壮的士兵硬拖了出去,东西也给他装进袋子里,拎出去了。
刘玹这时也顾不上流泪了,两人站在窗前望着这一幕,刘玹低声道:“这是被强行赶出去了。”
吴芾点点头,“应该是吧!但没有赶你,肯定是雍王区别对待了。”
刘玹想到刚才张严明说的那句话,‘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他心中顿时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这时,张严明又走回院子,走进刘玹房间笑道:“看见了吧!本来是三天之内离去,可他自己作死,雍王发怒,要求将他立刻赶出进贤馆,不过这混蛋很记仇,你们这两天当心点,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毕竟小人难防。”
“张署令,那刘玹怎么说?”吴芾问道。
刘玹也紧张地望着张严明,张严明望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刘玹,微微笑道:“我把你的情况给雍王说了,殿下听说你考上进士也不休贫贱之妻,又得知你是为朋友挺身而出,夸你有情有义,值得重用,雍王访问进贤馆别人没有记住,就记住你了,小子,你时来运转了。”
刘玹鼻子剧烈抽动两下,再也忍不住,转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
夜幕降临,黄有功拎着一只大包远远站着陈庆府宅的斜对面,包里都是硫磺、松枝油、桦树皮、干草、发烛等物品。
他满眼仇恨的盯着围墙内的小山大树,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把包中之物点燃,扔进围墙去,一把大火把陈庆和他家人烧死殆尽。
但陈庆府的围墙已经改建为城墙,加宽加厚加高,上面有士兵来回巡逻,外面黑暗处,还有内卫士兵在监视,但黄有功并没有看到黑暗中监视大街的内卫士兵,他还在寻找靠近城墙的机会。
就在这时,黄有功忽然发现有几个黑影在慢慢靠近自己,吓得他扔下包,转头便逃,冲进一条巷子里,片刻跑得无影无踪。
事实上,内卫士兵并没有怀疑黄有功,他实在太不专业,居然在大街走来走去,脚步虚浮,一看就没有练过武。
内卫士兵以为他只是对雍王府好奇,一名内卫上前拾起大包裹,掂了掂,分量很轻,显然没有兵器。
“那人跑得有点可疑,打开看看!”另一名内卫士兵走上前道。
两名内卫士兵打开包裹,却一下子呆住了,里面居然全是引火之物。
刚才那个人想干什么?
黄有功害怕被抓,连夜逃离了京兆城,返回了临安。
第八百九十四章 吕忧
王浩很快赶了过来,他听手下禀报,雍王府外发现了纵火之物,着实吓了他一跳,虽然现在的防卫刺客很难再有机会,但就怕出现兆头,就不知道兆头背后的水有多深。
“启禀统制,就是这个大包,里面一半是干草。”
王浩打开包看了看,他眉头也皱了起来,如果是要纵火的话,也太随意了,这包东西就算点燃了,也扔不过府墙啊!太轻了,里面放一块砖头还差不多。
“是什么样的人?”王浩问道。
“看起来像文士模样,长得又高又胖,但显然不会武艺,也没有带兵器,他就在墙外大街上走来走去,不停打量府内,我们想上去盘问一下,他看见我们,调头就跑,跑进对面巷子里不见了。”
另一名内卫士兵也道:“我们根本没想到这人是要纵火,本想追他,但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王浩又问道:“他进入警戒范围了吗?”
两名内卫士兵摇头,“没有!如果进入警戒范围,城上巡哨就会喝止他了。”
王浩点点头,看来不是什么有组织的刺客,只是对雍王心怀不满的普通人,如果是专业放火,一定会使用火药箭或者火油箭,远距离发射,火药和火油在市场上也能少量买到,拎一包引火之物走上去,只能是普通人。
事实上,就算用火药箭放火也没有用,会被巡哨士兵迅速扑灭,而且点燃了小山也对雍王殿下的安全没有任何影响。
王浩一颗心放下,但他还是喝令道:“要加强戒备,不得有半点大意,就怕是对方故意装傻,试探我们的外围防御!”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众内卫士兵一起答应,又各自归岗,消失在黑暗之中。
……
陈庆听完王浩的汇报,他一下子便想到了黄有功,有高又胖,身材倒是挺像,他被自己下令赶出进贤馆,是想报复吗?
陈庆想了想对王浩道:“你明天一早去找审官署的张署令,让他帮你查一个叫黄有功的人,有可能是这个人。”
“要不今晚卑职连夜搜查,防止他连夜逃走。”
陈庆摆摆手,“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想走就随便他,不过,如果他还想去放火烧进贤馆,那就是他自寻死路。”
“卑职安排人手在进贤馆周围监视。”
“可以!”
就算没有黄有功,也应该派内卫在进贤馆附近监视,毕竟这些求职官员不是普通百姓。
王浩告退走了,这时,吕绣端一盏参茶走了进来。
“又是发现什么刺客了吗?”吕绣放下参茶笑问道。
“夫人怎么知道?”
吕绣笑道:“我瞎猜的,每次看见王统制夜间求见,我就觉得和刺客有关。”
“这次倒不是刺客,可能是一名求职官员,因为喝花酒被我赶出进贤馆,他怀恨在心,便买了一包引火之物想放火,结果被内卫发现,吓得他扔掉包裹就跑了。”
吕绣摇摇头笑道:“这个人也是愚蠢,他也不想想,要是那么容易纵火,我们这里早就被烧光了。”
“这种小人物不提也罢,你今天见到叔祖了?”
陈庆所说的叔祖便是吕大同,吕大同和吕青山同岁,都比吕颐浩整整小十岁,其中吕大同是吕颐浩的胞弟,而吕青山和他们是同父异母。
陈庆并不喜欢吕大同,主要是吕大同做事缺乏原则,他对幼子吕绞的无底线溺爱,养出一个祸害,并拖累了整个吕家,导致了吕颐浩第二次被罢相。
不过陈庆还是看在吕颐浩的面子上,任命他出任坊州知事,但他的妻儿必须留在京兆,不能随他同去坊州,陈庆担心吕绞又在坊州祸害百姓。
吕绣点点头,“我就和他说了两句,他想找夫君表表忠诚,被我一口回绝,我告诉他,忠诚是做出来的,不是嘴上说出来的,善待百姓就是对夫君最大的忠诚。”
“说得好!”陈庆由衷赞道。
“但他有点不高兴。”
吕绣叹口气道:“他其实是想把妻儿带在身边,夫君觉得可能吗?”
陈庆摇摇头道:“其实我没有想到他儿子吕绞的事情,我是接到的祖父的信,祖父说,吕绞本性难移,必须留在京兆,并要派人监视他,他还说……”
陈庆犹豫一下,没有说下去,吕绣追问道:“祖父还说什么?”
“没什么,今天刘医师看了璎珞后怎么说?”陈庆岔开了话题。
“说璎珞一切良好,不用保胎。”
吕绣见丈夫不肯说,只得苦笑道:“夫君有时间多关心一下阿樱吧!璎珞怀孕对她影响很大。”
“我知道!”
吕绣停了一下,问道:“祖父是不是让夫君除掉吕绞?”
陈庆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吕绣,“这是你祖父写给我的信。”
吕绣打开信看了一遍,轻轻叹口气道:“夫君打算怎么办?”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已经派内卫监视他。”
吕绣低声道:“祖父的一定是反复考虑才做出的决定,若真有那一天,夫君尽管放手去做。”
陈庆淡淡道:“我知道,我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吕绣里离开书房回自己房间去了。
陈庆负手走到窗前,望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湖水,他还在回想吕颐浩信中最后一句话,‘此子恶性难改,必为吕氏大患,需留在京兆严加监管,若其再犯恶行,孙婿可借他人之手杀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吕颐浩为了家族的安危,已经不惜要杀掉吕绞了。
……
在攻下太原府后,陈庆便暂时停止了北攻,他需要时间消化河东路南部和中部,一年过去,河东路的官场已经稳定,河东路尚书行台运转正常,从明年开始,河东路将开始正常的纳税,攻打河东路北部的时机也渐渐成熟了。
恰好在此时,金国即将发动对蒙兀部落的攻势,而大同府北部的草原也将是重要战场,根据大同府传来的情报,大同府的两万金兵已经在磨刀霍霍,准备北征草原。
但河东路北部并不止两万金兵,还有三万协从军,这三万协从军是由一万契丹人军队,一万汉人军队和一万党项人军队组成。
其中一万汉人协从军驻扎在太原府北部的忻州和宪州,赤塘关就是由他们把守,而一万契丹军驻扎代州和应州,另外一万党项军驻扎在岚州和府州。
所以陈庆军队想夺取大同府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先歼灭这三万军队。
大同府是辽国的西京,辽国在这里经略百年,大同府颇为繁华,汉人、契丹人、奚人、女真人、蒙兀人、羌人、回鹘人以及从遥远西方过来的粟特人等等,各个民族混居在这里,人口近二十万,一直便是辽国乃至金国的军事重镇。
当然,这里的汉人和燕京府的汉人一样,已经辽国化了,现在又成为金国的臣民,对大宋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故国之情。
也正是这个缘故,西军想在这里打探情报很难,京兆情报司设在大同城的情报点,是一个粟特人开的商铺。
第八百九十五章 搜城
大同府的治署叫做云中县,看起来和宋朝的城池没有什么区别,桑干河的支流云中水绕城而过,给大同府百姓带来赖以生存的水源,也给大同城带来一条护城河。
在东城门旁边有一座装饰不错的店铺,看风格应该是粟特人的店铺,专门出售西方的贵重品,宝石、银器和毛毯。
店主人叫做康默德,能说一口流利的粟特语、汉语、契丹语、突厥语和女真语,当然也会说西夏语,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在多种族混杂的大同城内混得开,他经常吹嘘遥远的西方如何如何,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自遥远的撒马尔罕。
但实际上,康默德是来自张掖,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只有他的几个心腹伙计而已,而偏偏这几个心腹伙计都是西军情报探子。
康默德并不是情报探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但他的家人在张掖,他将来也要在张掖养老,西军希望他能提供协助,他自然无法拒绝。
他真正的伙计都留在张掖做事,这边带来的五名伙计都是情报司成员,其中四名羌人,一名汉人,汉人叫做余守忠,是五人中的首领。
大同府和其他地方的情况不一样,他们不能主动去收集情报,只能通过店主康默德来收集,康默德能搞到上好的团茶,城内很多嗜茶的商人和官员都成为他的茶友,每天宾客满座,络绎不绝,来这里聊天,喝一杯好茶。
很多有用的情报就是这样点点滴滴汇集起来,而且还能互相印证,确认情报真假,然后再用鹰信送到太原府。
这天上午,门帘一响,一名头戴皮帽,穿着布袍的男子走进来,高声问道:“康东主在不在!”
此人叫耶律乞颜,是契丹人,也是大同府的一名参军,大同府投降金国后,除了太守换成女真人外,其他中低层官员依旧没变,金国派不出那么多官员,这种情况在其他地方也一样,中低层文官基本上都是从前契丹人或者辽国汉人。
康默德走出来,大笑道:“我的老朋友,今天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的好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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